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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了个巧劲,把那面具从他脚底抽了出来,只是这面具确实太过脆弱,力道稍微大一些,便四分五裂。
这面具碎了,就引得那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边说道:“你们这些刚出山的小弟子,在咱们地界上也不懂规矩,这种小地摊有什么可看的,卖的都是些劣质货色,要去就应当去云氏商行!”
他若说这个,燕枝便有所耳闻了。
倒也不说是有所耳闻,早年燕枝的实力并不像现在这样强劲的时候,往来行走就常需要法宝丹药傍身,她不喜欢张口问华渊要东西,故而也确实经常前往云氏商行采买一些符篆丹药。
云氏商行是云阳城最大的商行,也是本地最强的地头蛇修真世家云家的产业。
不论别的,云氏商行的东西确实质量上乘,不过价格也十分昂贵。
听这人口中言语,想必他和云家或者是云氏商行有些什么关系。
但是云氏商行的人若真是把自己拿来和这些路边的小摊儿比,那岂非自降身价,简直愚蠢。
路边的小摊有路边的小摊应对的客人,他们这些大商行也自有自己该应对的客人,这有什么可比的?说出这话来,并不叫人觉得云氏商行如何高明,只是觉得愚蠢罢了。
亏得这人语气还如此沾沾自喜,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很是叫人作呕。
这人三言两语,燕枝就知道此人大约是个胸无点墨的蠢货。
燕枝没搭理他,只是拿着手里碎了的面具,半含着一些歉意看着小摊的老板:“没能将它拿回来。”
那小摊的老板看上去也是个年纪不大的散修,闻言咧嘴露出一个白花花的笑容说道:“没什么大事,这些东西也就是我闲暇时候自己做来玩儿的,碎了也就碎了吧。”
他还在自己的摊位上看了看,翻出两个白狐模样的面具。
一个圆溜溜,憨态可掬;
一个眼儿细长,妖气横生。
“虽说这些小玩意儿都没甚用处,只是看着好玩,不过若是没有两位,这些东西今日掉在地上不消一会儿便被往来行人踩坏了,我心里头很是感激,这两个就送给两位玩玩。”
小摊摊主将面具递给燕枝,燕枝也没推辞,道了声谢,只是指尖动了动,一块儿灵石就悄悄地进了摊主身边的小碗里。
他们如此交谈,全程没有看那说话之人一眼。
燕枝仿佛浑然没瞧见身前那人,那人就觉得有些受辱,很是尴尬,语气之中带了些不悦:“说你没见过世面,你还真没见过世面,你知道我是谁吗?”
燕枝鲜少见到这样的蠢东西,终于舍得看他一眼,想看看究竟是个什么呆物。
方才没怎么仔细看这人是谁,如今仔细一望,瞧见个七尺郎君,瞧上去倒是气宇轩昂,只是眉目之间很是嚣张跋扈。
他身边还带着一个淡色法衣的女修,此时这女修半个身子站在他身后,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云哥哥,师尊说出门不可跋扈,你不要给自己惹麻烦呀。”
这女修声音听起来十分清脆,燕枝扫了一眼她身上的修为,发觉其人修为尚可,单木灵根,年纪不大倒已经筑基中期,若是百年之内好好修炼,未必不能金丹。
她身前的男修境界稍微高一些,年龄也比她稍大一些,瞧着恐怕也快要结丹,和陆姣茵如今的修为差不了多少。
只不过他的灵根是双灵根,能够修到这里已经算是强弩之末了,灵根所限,他恐怕再难往前一步;
且他身上的修为浮躁,看得出来他身上的修为恐怕并不是实打实修炼而来的,而多半是通过服用丹药提升所致。
身上衣着不错,瞧得出来也是个富贵窝里堆出来的人,再想想他口中言语,和方才那小女修口中称他为云哥哥,这人的身份恐怕呼之欲出。
应当确实是修真世家云家的子弟。
燕枝素来不怎么喜欢与修真世家打交道,陆姣茵就是出身修真世家陆家的。
修真世家和宗门有些相似之处,都是底蕴源远流长的,祖上有人飞升,如今财力与实力也都尚可,兴许也还能有一两个强劲的前辈在家坐镇,自有自己的修炼法则,也有一两套绝不外传的心法和秘籍。
按理来说,他们这些世家弟子一般都不入其他宗门,也许那些出身旁支或者是庶出的弟子可能会选择在其他宗门之中谋生,但像陆姣茵这样的嫡出子女绝对是世家本家扶植的重中之重,他们这种身份的子弟一般是不会到其他宗门谋生去的,只有陆姣茵是个例外。
但也正是从陆姣茵口中,燕枝得知了许多这些世家里会发生的龃龉,也知道这些世家能养出些什么东西,就只觉得没什么意义了。
这些世家多少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空有一副家大业大的架子,子弟们倒是一个个如同面前这位一般纯然养坏了,百年之后能是什么光景都未必,又何必和他们有什么好脸色。
正如面前此人,身上灵根不过如此,修为也只是靠着家中有些财富、吃着丹药磕上来的修为,居然还如此跋扈,如此愚蠢,觉得云阳城里自己能横着走,分明不知自己是丢了自己家人的脸,竟还敢洋洋得意地把自家挂在嘴上说。
这些世家能养出这样的子弟来,多半也能窥见背后如何。
燕枝扫了他一眼,并不是很感兴趣,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她不太喜欢与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冲突,一来做了旁人眼中的热闹,二来没得争斗起来,殃及无辜。
她牵了牵殷昼的手,拉着他离开了。
那云氏子弟看自己被燕枝忽视得如此完全,心中一股怒火不由地冒了出来,高声说道:“你这小弟子真是不知好歹,我特意提醒指点你,你反而对我如此脸色,好没教养!”
那小女修看上去着急得不行,拉着他的衣袖一直说:“云哥哥切莫惹是生非,如今这街上往来行走之人太多,谁知他真实身份如何,又何必给自己惹祸上身?”
这小丫头本来也只是好言规劝,说的也是情理之中,谁能想到好话逆耳,那云氏子弟一下子就显得更为恼怒:“要你多管!我就说了,带着你就是个拖累,在这样的事上一句话不敢说,还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他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甩开了被小姑娘扯着的衣袖,那小姑娘被甩得倒退好几步,差点摔倒。
而这云氏子弟一下子冲到燕枝身边,伸手竟就去掰她的肩膀:“你别走,今日事情你得和我说清楚才是。”
他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吵闹,燕枝也觉得无聊聒噪。
而这云氏子弟也不知怎么,自己的手还没碰到这人的肩膀,这人的身法就诡异地从他身边一滑,再看“他”的身形,“他”就已经拉着身边那人站在好几尺开外的地方了。
燕枝的脸上带着一丝薄怒。
她为人有礼,谦让是她性情使然,但她实在不喜欢有人如此欺人太甚。
剑客大多冲动,燕枝虽然显得比大部分剑客要理智平缓许多,但她是修杀道出身的,骨子里同样流着剑修的热血。
燕枝从前是云阳城的常客,如今在这站了好一会儿,虽然不记得周围的景色如何,但对于云阳城之中的构造还是十分清楚的。
这条街鱼龙混杂,走到尽头就是一处大擂台,旁边有不少小赌坊茶馆,来往者甚众。
这身份高的人有身份高的人会去的高雅去处,身份低的、修为低的,也自然有自己应当在的地方,大部分下九流的修士都喜欢在那儿坐坐。
修士大多受不得什么委屈,有时候起了冲突,干脆就直接在擂台上打一架,那擂台每日都有好几场打的,周遭之人就在周围设下赌局,看热闹的看热闹,赌灵石的赌灵石,很是喧闹。
燕枝没多说什么别的话,她手中未出鞘的长剑往这街道的尽头一指。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