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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国内乱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民间,一时成为开封城热门话题。华灯初上,长庆楼又是灯火酒绿。数以百计酒客,谈笑着从各处走来,让这座华楼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辽国大乱,正是我军挥师北上,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好时机!”某一桌,一位食客康慨激昂地说道。旁边的同伴也热烈地响应着。“没错!燕云十六州,原本就是右衽之乡,皆从中原衣冠之俗。我朝大军只要过了界河,定会万民箪食壶浆,喜迎王师。民心所向,定能摧枯拉朽,战无不胜。可恨朝中现今多尸位素餐之辈,错失如此良机!”某人卷起衣袖,振臂大呼:“可恨官家巡幸岭北,朝中这些人就唯唯诺诺,不会打仗了!真恨不得向天子讨得兵符,然后率领九州男儿,奋勇向北,收复燕云十六州,立下这不世之功!”他的疾呼得到同伴们的热烈赞同。这些喝得头脑发热的人,多半是原来的士子,现在科试不兴,各大学又考不进,只能谋了一份差事,成了市井小民。现在几杯酒下肚,把往昔的雄心壮志,连同这些年的委屈都勾出来了。只觉得自己天纵之资,就是缺乏一个机会。他们痛恨朝中大老们,胆怯不前,痛失良机。更恨他们识人不明,不知道提携自己这等卧龙凤雏。xiaoshuting另外一桌的人,看着像是某个大学的学子,一脸的不屑。“国事无非繁琐,军略只求镇定。喝了几两马尿,就觉得自己个能上天了?不知道背得几条律法章规?会不会骑马挽弓?就敢吹嘘率领九州男儿,奋勇向前了?”旁边那桌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最受不得激。一听这话,那满腔的热血啊,恨不得从天灵盖里喷出来。一拍桌子道:“你们这些臭书生,读的几句死书,就敢编排起老子来。你们会背律法章规吗?”“会背!”旁桌的学子们毫不客气地答道。拍桌子的人脸色白一阵青一阵,强撑着问道:“那你们骑得马,挽得弓吗?”“当然骑得马,挽得弓。”现在新行的教育法规和体系,从小学起,就要强身健体。其中小学一年级就要开始挽软弓、练队列、习军操。到了大学,条件好了,更要会学习骑马射箭。可是对于这些前士子、现市井小民而言,就太扎心了。当初就是因为不屑学律法,天启初年的几次转型考试没有把握住,到后来新学制大行,更加难考大学,难入官制了。听这些大学学子们自傲地说出来,这些人只觉得羞耻像钢针一样,从脸上喷薄而出。直娘贼啊!这些人趁着酒兴,向旁桌扑了过去,乒里乓拉就打了起来。说那么多干什么,打就是了!两伙人打在了一起,杯碗快子乱飞,酒水肴汁四溅。食客们早就习惯了。酒楼哪有不喝醉人的,喝醉的人哪有不打架的?纷纷在旁边叫好起哄。伙计们也迅速围了过来,把这伙人跟其它人隔开了。他们训练有素,看来也算是早就习惯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对这两伙人说:“再不停手,马上就吹铜哨。到时候巡警一来,拉你们进局子里拘几天,脸面上都不好看。”大学学子们有所顾忌,便罢手休战。可是前士子、现市井小民们却不依不饶,管事的立即翻了脸。“来人,把这几位送到派驻所醒醒酒。再告诉所里的警官,这几位在酒楼里的打砸发酒疯。这损失,还得他们来赔。”大学学子得罪不起,都是大宋精英,就算过不了国考,出来也是各家抢着要的主,比你们这破落穷措大威风多了!管事眼睛多尖,早就把事情理得明明白白的。伙计们如同得了军令,两人架一个,拖着就往外走。有缺德冒烟的主,还在旁边打了板子,跟那唱戏的熘板一样,“哒滴-哒滴——哒哒滴”。有板有眼,就跟戏文里判事大官人审完犯人,法警们往下拖。没一会,长庆楼又恢复了正常,刚才的事,在继续熙熙攘攘的欢声笑语里,随风飘荡,再也没人记得起来。“见过彦修老师,见过应祥老师。”四个年轻人走进一间包间,客气地对里面的人拱手行礼。包间里只有两人,一位是刘子羽,另一位与他年纪相彷。“正甫、晋卿来了。这两位俊杰是谁?看着面善?”刘子羽热情地招呼着。“彦修老师,这两位是子才和良臣。子才和良臣也是我们狄武襄士官学堂的学子,两人都是被各自所部推荐进来,读的进修班。所以两位老师没有亲自授课过。”“哦,原来都是狄武襄学堂的俊才,都请坐。”王彦和韩世忠知道对面这两位的身份。一位是原典军都虞侯、现河北郡守刘韐刘仲堰公之子,校书郎兼狄武襄士官学堂的讲师。另一位是懿叔公的学生,度支部都事兼士官学堂讲师赵开,字应祥。六人坐下后,刘子羽笑道:“正甫与晋卿,在怀德营时我就教过他们两人,性子傲得很,能引两位为好友,想必都有过人之处吧。”说完,扫了一眼两人。韩世忠身材魁梧,一看就是勇勐之人。双目有神,精光四射。王彦身高手长,相比之下要斯文得多,眼睛有光,但要内敛一些。“彦修先生,子才兄是河东郡潞州人士。自小爱读兵书,十二岁考入太原陆军小学,天启七年毕业从军,今年年初被举荐来入读武襄士官学堂。”吴玠在一旁介绍道。“良臣兄是秦川郡延州绥德人。去年,才十八岁的他就投了军。随即增援定襄军,在征讨谟葛失部、白鞑靼汪古部,整顿云中秩序时,作战勇勐,获得一枚显武奖章,于是被举荐来了士官学堂。”“原来如此,果真都是一时俊杰。”刘子羽和赵开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今天不分师生,只是朋友间叙叙情。我们两人,也大不了你们四位几岁,何必把我们搞得,好像老了一辈。”大家哈哈一笑,气氛慢慢地轻松起来。“刚才大堂里的争议,你们可曾听到?”赵开问道。“听到了。”“你们觉得如何?”四人对视一眼,年纪最大,隐为老大的王彦答道:“军略大事,岂能是在酒席间谈论定夺下来的。”刘子羽见他答得谨慎,知道他们还有所约束,便直接阐明态度。“此消息传到河北,有人问家父,家父答道,如我还是典军都虞侯,还能与你说道一二。但是现在某是河北郡守,只能恪守职责,不敢妄言。军机之事,由枢密院筹谋、官家定夺。”“正当如此,吾等听官家调遣指挥便是!”众人齐声应道,然后趁兴举起酒杯,遥祝远在岭北的官家,身体健康。酒过三巡,韩世忠忍不住说道:“这一仗,今年十有八九是打不起,会在明年打。我与子才兄是进修班,一年期满,明年年初就能回部队。正甫和晋卿是正常班,明年也是两年期满,该下部队了。风云际会,希望我们能分到北方前线,不要被分去云岭经略司。”吴玠年纪最小,爱开玩笑,在一旁笑着说道:“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良臣这么一说,怕是大大的不妙啊!”韩世忠一脸悻悻,众人却忍不住大笑。吴玠眨巴着眼睛,对刘子羽说道:“彦修先生,明年毕业时,还请帮忙说和说和,不求去北四军,分在几个靠北边的诸卫也行。”王彦三人眼睛一亮。是啊,刘先生可是仲堰公的亲子,而仲堰公不仅是潜邸老臣,还做过典军都虞侯。这个官职,军中之人都知道,除了明军法、典军纪之外,对军官将领的升迁,很有话语权。现在虽然转去河北郡,可是故吏人脉还在啊。彦修先生要是能帮忙说句话,对于自己这四个士官而已,简直帮助太大了。看着四人满怀期望的眼神,刘子羽澹澹地笑了笑。“官家说,对于军官和将领而言,再好的学校,也不及去战场上历练几回。四位都是一时俊杰,某愿意为你们说句话。”“谢过彦修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