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张达奕中助天子

三上悠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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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成殿前奉佞人诗曰∶王颜既睽隔,相望无一方;梦短情意长,思之不能忘。

    且说张达称谢店主,收拾出门,一路晓行夜宿,省吃俭用,不觉到了京城,是晚进入京城,住入客栈安息。次日问店小二道∶“小的愿做太监,未知怎样去做哩?”

    小二道∶“要作太监,须要在朝官员保奉方得入宫。”

    张达暗自思索∶“我想有官员保奉?况且盘费短少,倘用尽岂不饿死?且寻个活路,再作商议。”即换了衣服,上街闲走。

    且说这日正德正为东宫太子,闲暇素服,带一少监,步行至兵部尚书程良府中游玩。这程良乃趋媚小人,见太子驾到,即邀太子到后花园石桌上对弈。安排妥当,家人侍从便从后门出去,未料门未关好,被风吹开,兀自敞着。

    适值张达到此,见花园幽雅,便觉困倦,忖道∶“不如进去休息片刻。”观望石上二人正对弈,正中下怀。遂上前一看,恰当棋正入局,二人俱各用精神,不顾旁人看的。时太子要移红马去吃黑马,那程良却用个弃马杀棋之势,却不顾马,转去移马欲成重炮,即是死局。太子不知是计,欢喜异常,忙取马去吃马。

    张达见状,叫道∶“吃马无益,重炮已成死棋!”

    太子停手,通盘思想了一番,回顾张达,笑道∶“不是你指点,险些中了死局!”即移一红炮,搁在黑炮前,局便散了。张达再点几步,黑棋已死。

    太子赢了一盘,大喜道∶“卿果能干!可替孤家照顾指点。”

    张达暗想∶“此人既称孤家,必是皇亲国戚。”即悉心指教,倏忽间连胜两盘。程良赞道∶“此实是高手,臣对他不过。”

    太子大喜,问道∶“卿系何人?有甚本领?”

    张达跪下道∶“臣乃河南开封南阳人氏,曾经阉割,故进京谋做太监,但未得机会。”

    太子道∶“孤家就是东宫太子,卿既洗净身体,着小监前去验过。”

    那小监即领张达去验移时便回奏道∶“验得张达洗割干净,特来缴旨。”

    太子道∶“张达可随侍孤家。”张达谢恩毕,即随太子回宫去,次日,到客店取行李入宫内。张达语言巧捷,百般适迎,太子甚是欢喜。

    半月有馀,不料六宫太监王成知道,奏道∶“殿下,这张达无人保奉,乞打发出宫,免使朝廷追究奴才。”

    太子即问张达∶“卿有何人在朝廷居官么?”

    张达道∶“臣只有族叔张俊,官拜吏部天官。”太子对王成道∶“你可往见张俊,就取结状。”王成领旨出宫,来见张俊。施礼坐下,道∶“先生有族亲张义之子张达,居住河南开封府,今因割阉进宫,服侍太子。

    欲着先生保结。未知先生意下如何?”

    张俊暗想道∶“张达家资不薄,为何阉割?谅非本分之辈,倘有不测,罪连保结。”即答道∶“学生移居很久,且一向在朝,亲戚之事,慨不过问。不敢妄保。”

    王成即辞别,回见太子,将此言奏明。又道∶“张俊既不敢保,殿下当遣张达出宫,恐圣上谴责。”

    太子道∶“卿且退,再作商议。”张达为此深恨张俊不保他。

    又过半月,王成见张达仍在宫中,俗话说∶“一山容不了二虎”,即于偏殿奏天子道∶“殿下收养了一个来历不明之人,名唤张达,奴才职司六宫,理应奏明。”

    天子道∶“宫廷之中,岂容无籍之徒住矣!着巡宫太监立逐张达,无容延缓!”张达闻言大惊,来见太子,太子道∶“圣旨已出,孤草书一附,卿暂住程良府中。孤家另日必当重用。”张达收拾出宫,巡官太监缴旨不题。

    且说张达到程府,程良见了太子手谕,知太子溺爱张达,即以备酒相待,打扫书房安歇,曲意殷勤款待,不觉已过年载。

    此时,因西番王薨,无嗣,王族争立斗战,英国公张茂领军前去和番,但此时,天子驾崩,太子告庭登位,大赦天下,即宣张达为掌印太监,行坐不离,言听计从,张达即另造太监府安享,文武百官趋媚不暇。

    张达日侍正德,见正德昏暗,意图篡权,寄银两三界山郑飞、吴隆、万清等,嘱其密招人马,以图大事。郑飞与张达同为南阳人,初贫,屡受张达恩惠,多勇力,后投三界山吴隆、万清等,结为兄长,落为山寇。张达任为心腹,这且不说。

    且说张达心恨王成前日革逐,意图报怨,乃谋于兵部尚书穆宏,户部尚书焦廷,道∶“我欲诛王成,并夺司礼重权,夺老贼三世老监,并无罪款,难于下手。”

    焦廷眉头一皱,计从心生,道∶“有了,有了!记得当年间,黄河崩溃,先帝知王成诚实,差其监工。王成因恤小民,不发官工,特给民价,侵欠十万两银,后回奏,先帝知是体恤民疾,谕旨免补。而王成诚实,不奏请勾。现账薄仍存于本部处。今国库空虚,公公可奏讨此银,王成必死清贫。”

    张达大喜,道∶“贤契可速捡出帐薄,咱家来日好得奏请,结果老贼的性命!”穆宏、焦廷称是,退出。

    到了次日,正德临朝,文武分班。只见张达、穆宏、焦廷跪奏道∶“启奏陛下,目今国库空虚,臣查十二年间,黄河两岸收筑完峻,尚存银五万两,在司礼监王成处。乞将银追出应用。”

    正德喜道∶“可将帐薄呈上御览。”焦廷呈上薄籍,帝见登记有侵欠十万两实帐,急令宣王成上殿,谕道∶“卿可将先帝在时拖欠十万银两缴还腠躬应用。毋得迟延。”

    王成闻言大惊,便道∶“奴才何曾拖欠先帝银两?”

    正德道∶“即是先帝修理黄河,帐薄现在此,怎说无有?”

    王成心中方才明白,启奏到∶“若是修理黄河,只因其处洪水泛滥,人民困苦。奴婢不忍发官工,至侵欠十万两。先帝曾云∶‘此乃体恤民力,非关侵欠,谕旨免追。若果奴婢侵欠,先帝已究追多时了,乞陛下明鉴。”

    张达忙奏到∶“陛下明见万里。先帝若果免追,如何帐薄并不勾销?

    明是王成自恃三世老监,藐视国法!若不勒限严追,银两何由得清!”

    正德闻言,怒喝道∶“王成劣奴,焉敢欺藐寡人!降旨暂禁天牢,限期一月,若不缴清,取尔首级!”遂令武士将王成押解天牢。文武方知张达果然势大,谁敢多言,俱各散朝。

    且说王成囚入天牢,牢官敬他三世名监,送进一小房安身。

    王成便将自己失算,先帝帐项不奏清自勾销,张达挟昔日赶逐之恨,故遭陷害,一一说与牢官。

    牢官道∶“公公家资原来如此富足?何俱?”

    王成道∶“咱家只一义子王海,官拜谏议大夫。家住河南河中府家。

    计家业不上数千金,从幼却亦阉割。”

    牢官惊曰∶“若是如此,库项何能赔偿?”

    王成道∶“不妨,咱还有一义子名唤王涛,官拜吏部侍郎,家产则百万。因怕人谋害,故拜我为义父,前者了就回家,现经服阕。咱家当寄书与他。教他解银十万两,进京救我性命。”

    牢官道∶“如此,公公快写书,下官即着一妥人,星夜前往武昌府。”

    王成忙修书信一封,牢官便叫一个惯走长路差人,王成赏了他二十两银子。差人即带书赶路,披星戴月,不数日来至武昌府王府前。对把门人道∶“烦报你家老人知道,说京城王公公着人到此,有话面票。”

    王涛看书大惊,道∶“王公公不意招此横祸!”遂令差人到厨房饱饮,随写下回书,又令家丁速收拾银两金条进京。顷刻间差人来领回信,王涛赏了差人十两银子,吩咐到∶“你先归见王公公,我即日解银,到京赔补,教他高枕无忧。”差人叩谢,回去不题。

    且说王涛恐银两沉重,路上廷误时间,却从水路起程。无奈水面儿波不顺,迟延几天,及至天津港口,算来二十八日,王涛即令两个家丁直入京城,打听王公公若在天牢,作速回报,好运银入京。倘被害,亦当回报。家丁领命起身,原来天津港离京城二百四十里,家丁须赶次日,方得进城。

    再说张达,巴不得过期限,好结果王成性命。到了三十一日,心中大喜,奏道∶“陛下钦限王成一个月缴清十万银两,今已逾期,仍不缴还,实属藐法。若不诛戳,王法扫地。”

    正德闻言,大怒道∶“劣奴着实无礼,速宣来处死。”当驾官领命而去。

    时王成在天牢,接着王涛回书,遂安心静候。

    到了这日,王成与牢官议论道∶“为何银两至今未到?莫非风水阻滞?”

    忽牢子报道∶“圣旨下!请老爷接旨。”牢官忙出天牢接旨,复见王成道∶“圣旨宣召公公朕朝。”

    王成惊道∶“咱家今番进朝,性命定然难保,只是辜负上职好意。”

    牢官安慰到∶“朝上定有大臣保奏,谅亦无妨。”

    王成来到午门,下轿入朝。当殿开了镣铐,俯伏跪下。正德骂道∶“阉狗藐视寡人,银两越限不缴,实为可恶!”

    王成叩首奏道∶“陛下暂息雷霆之怒!奴婢贫穷,又无家资。前日钦限缴还银项,业经驰书向亲友转借。亲友已解银前来。因风水阻滞,乞缓十日,若不缴清,甘当死罪。”

    张达闻言大惊∶“王成这若缴清库项,反结下深仇。”忙奏道∶“世间岂有三十日分文莫措,再十日即有十万银两之理?明系挨延欺君。若不处死,难彰国法。”

    正德怒气冲天,骂道∶“阉狗如此无礼!”喝令武士将王成押出午门外处斩。武士向前擒捉王成,王成立起,指着张达大骂道∶“劣奴陷害咱家,死而有知,必捉尔魂!”

    正德大骂道∶“自己拖欠库银,不行补还,却又辱骂好人!”传旨将王成速速斩来。武士随押出午门。可怜一位三世老监,死于奸人之手。顷刻武士呈上王成首级。正德令将首级挂在城门外示令,文武见了,俱各寒心,帝令张达执掌六宫司礼监,散朝,万民磋叹。

    王涛的家丁,一闻此信,忙备棺木,到午门收殓王成尸身,唤人来将棺木运到天津港口。

    王涛闻信大哭,备下酒菜祭奠,再令得力家人,押运棺柩回河中府,交与王海。忖道∶“待我设计重贿奸臣,务要王成的首级寄回附葬,方快我心。”家人领命,运棺向河中府而去。

    正是∶生前忠义骨犹香,精魄为神万古扬。

    料得奸雄沉地狱,皇天果报自昭彰。

    不知王涛能否买得王成首级?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