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太原之战

山岚四起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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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潼关失陷之后,安禄山志得意满,命史思明、蔡希德、高秀岩、牛延玠分别由博陵、上党、大同、范阳出兵,汇集兵马十万,共同进攻太原。企图拿下太原之后,夺取河东诸郡,进而长驱直入,直取朔方、河西、陇右诸地。

    听说叛军十万围攻太原,宣帝不禁为李光弼忧虑重重,此时,李光弼麾下只有河北兵马五千,加上本地团练,一共一万余人,且大半为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要与汹汹而来的十万叛军对垒固守太原,能有几成胜算?

    那日朝会,召集群臣商议,宣帝征询问道:“以一万对十万,无异于以卵击石,李光弼实在是勉为其难。众位爱卿看看,是否让李光弼弃守太原,避过叛军锋头,再做道理。”

    “微臣以为,万万不可弃守太原!”韦见素出班奏道:“高祖当年任太原留守,起兵晋阳,而后创立大唐基业。太原乃是我大唐之根基,一旦陷于敌手,朝野必然人心震动,因此,微臣以为,太原只可固守,而不能轻言放弃。”

    杜鸿渐也道:“诚哉斯言!据太原,便能扼住井径,截断叛胡与范阳之交通,断其后路,使之不能来去自如。反之,如太原失守,叛胡就能将河北、河东、河南诸郡连成一片,使大唐半壁江山沦入叛胡之手。”

    宣帝听了,说道:“如此说来,太原非但是必守不可,而且,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只是不知道李光弼能抗得住叛胡十万大军否?!”

    “李司空性刚毅,善骑射,治军有方,广有谋略。昔日四镇节度使王忠嗣曾有言:他日得我兵者,光弼也。史思明、蔡希德虽然勇悍,但绝非李司空敌手,叛胡挟余勇而来,必将折戟于太原城下。”

    宣帝叹道:“孤掌难鸣,朕还是担忧李光弼难以据守太原,想要派兵驰援,只是朕手头并无一兵一卒可调用,如此,只有请李光弼大司空逞独夫之勇,与史思明、蔡希德等人周旋了。”

    太原城方圆四十余里,李光弼手中可用之兵将区区一万余人。闻听得叛军席卷而来,李光弼指挥若定,每日里天还没有大亮,就亲自出马,率领太原军民在城外挖了一道壕沟,令几名裨将带着人马,日夜不停,采石夯土,做了几十万匹砖坯,在太原城墙上四处堆放。

    经数日行军,史思明等四位将领率大军到达了太原城下,分兵把守。将太原城死死围住,每天都派兵马搦战,攻打太原城。

    在李光弼的亲自调度指挥下,唐军据守在城头之上,奋勇抗击,把攻城的叛军一次又一次地打下了城墙。史思明无奈,与蔡希德等人商量,趁着夜色,在城墙上挖洞,企图破墙而入。谁知刚刚在城下动手开挖,图谋就被李光弼看穿。他也并不多加理会,每天夜晚,叛军费尽千辛万苦在城下挖开了一个破口,到了白天,李光弼就命兵将用预备好的砖坯补上,并且,比以前的城墙更厚且更加坚固,叛军白白地花费了力气,太原城愈加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攻打了十几天,损兵折将,太原城却屡攻不破。史思明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生擒李光弼,食肉寝皮。李光弼紧闭城门,轻易不出城对战。史思明万般无奈,只得使出了下作手段,在军中找出了两个会唱戏的兵卒,扮作明皇和杨贵妃,一班细乐吹吹弹弹,“明皇”和“贵妃”在城下搂搂抱抱,扭捏作态,唱了些不堪入耳的艳词淫调,围观的叛军兵将看得不亦乐乎,哈哈大笑,哄笑声不时传上城头。

    受此奇耻大辱,唐军官兵个个气愤填膺,有些冲动的,大声喊叫着,要冲出城去,与叛军决一死战。

    李光弼也在城上观看,看后只是付之于一笑,对气愤的官兵们说:“黔驴技穷,才出此无耻勾当,大家都不要理会他,只做是看失心疯当众作妖,看他还拿得出什么手段来。”

    说完,李光弼下了城头,径直去了官署。官署后院,几十个人正日夜赶工,制作一件巨型武器,用以重创攻城的叛军。李光弼亲自出面,请来了太原城中的能工巧匠,为守城兵将制造投石机。炉火熊熊,锤声叮当,一个巨大的投石机已经现出雏形,见李光弼来到,工匠们纷纷说道:“司空大人请放心,吾等一定尽早完工,叫城外的叛胡们好好生地尝尝味道。”

    李光弼笑嘻嘻地说:“有诸位努力,这个味道肯定好得很,只怕要叫他们下辈子都难以忘怀。”

    “那是一定的,司空大人。”

    假玄宗和假贵妃没有气疯李光弼,也没有能够把唐军引出城来。史思明等人只得打叠起精神,由四面强攻太原。号角震天,鼓声轰鸣,叛军如同蝗虫一般,高声呐喊,从四个方向向太原城冲来。史思明骑马在阵后督战,看到眼前情景,不由得意气风发地当众夸下了海口:“量你李光弼有天大的能耐,也休想阻挡我大军由四面攻城。此一番,定然叫你四顾不暇,首尾难顾,只有当我史思明手下败将。”

    队伍还没有冲到城下,突然,从城头上凌空飞起了大大小小的无数石块,从天而降,纷纷落到了叛军队伍中间。顿时,一遍狼哭鬼嚎之声,死的死,伤的伤,倒下了一大遍。惊魂未定,第二波飞石又从城上飞落下来,又是二十多个兵卒中了石弹,哭喊声响成一遍。

    太原城的工匠们日夜赶工,已经造成了四架投石机,连夜搬上了城楼,在四个关口安放完毕,城中百姓不分老幼妇孺,一起加入,搬运了大量的石头送上城楼。军民严阵以待,厉兵秣马,准备打退敌军进攻。

    叛军进攻再次开始,只见乌压压一遍人群涌来。城头上,唐军兵士早已严阵以待。李光弼分派每二百人操控一架投石机,把城中妇孺们搬上城楼的石块装进木仓内,两百人喊起号子,一起用力,把木仓压得高高升起,再扳动机关,木仓如同一个巨大的弹弓,大大小小的石弹飞射而出,应声飞下城头,落入敌阵,每射出一仓,城下的叛军就“稀里哗啦”地倒下一遍,砸伤的,砸死的,遍地污血横流。

    史思明手下将领们死伤惨重,急忙命令队伍撤退。一场攻城战,还没有攻到城楼下就被太原城的投石机轰退。回到营中,叛军兵士们惊魂未定,互相打听有多少死伤,个个余惊未消,在营中喊着嚷着说道:“石炮厉害,太厉害了!唐军不出城,就把我军杀得落花流水,死伤无数。只要城楼上的唐军用石炮,我们去了就是送死,砍了脑袋,我们也绝不再去攻城了。”

    手下官兵惧怕唐军石炮,不肯出战,攻城不得不暂时停止下来。史思明实在是不甘心,他下令随军匠人一定要造出一架攻城机械来,能够轻而易举地破解唐军的“石炮”,造不出来,就军法从事。匠人们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终于设计出了专门用以攻城的“飞楼”。这个“飞楼”实则就是一架木楼,与城楼差不多高度,外部以厚实木板覆盖,下面安装巨大的木轮。士兵藏在木楼之中,只要几个人,就能推动一架“飞楼”前行,到了城下,将“飞楼”靠在城墙上,兵士们就可用沿着藏在“飞楼”中的木梯爬上城头,几十架“飞楼”若是一起出动,四下围攻城墙,唐军必将顾此失彼,慌乱之下,太原城唾手可得。

    史思明大喜,重赏匠人,命他们不分昼夜地制造“飞楼”,叛军大营内专设了一个巨大的工场,匠人日不休夜不眠,赶工制造“飞楼”。

    探知了史思明正在加紧制造攻城“飞楼”,李光弼知晓了它的功用,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史思明若是使用“飞楼”攻城,投石机就不能伤及藏身在飞楼中的叛军士兵,一旦几十架“飞楼”靠上城墙,众多叛军士兵蜂拥而上,城楼四处都有敌兵上城,唐军守城兵力薄弱,兵将们难以抵挡,太原城失陷就在旦夕之间。不破解史思明的“飞楼”,太原城岌岌可危。

    入夜,城外远处一块空地上灯火通明,人影晃动,显然,那里正在加紧制造“飞楼”。李光弼伫立在城楼上,久久地凝视着那遍光亮。猛然间,一条计策浮上心头,他叫过一名心腹副将,低声叮嘱了一番。副将心领神会地笑了:“司空果然足智多谋,史思明要与司空斗智斗勇,简直是螳臂挡车自不量力。”

    “去吧,敌军造好了‘飞楼’,攻城在即,你那里要越快越好。”

    “末将明白。”

    那一日,天气晴好,叛军又一次开始了进攻,不见了呐喊着进攻的兵士,之间一群巨大的“飞楼”碾过大地,“轰隆隆”地驶向了太原城。临行之前,史思明为兵将们打气:“有‘飞楼’掩护,唐军的石炮就奈何不了你们,一旦攻上了城头,唐军难以抵挡,攻陷太原城就在此一举,本官等你们奏凯而归!”

    几十架“飞楼”像是一座座移动的山岭,渐渐地逼近了太原城。李光弼立在城上,神色严峻,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不可一世的“飞楼”,心里在默念着一个字:倒,倒,倒!

    随着李光弼的祝告,正在前行的“飞楼”好像是中了魔咒,竟然接二连三地陷进了地上的一个个深坑,七歪八倒地动弹不得。里面的兵士被摔得鼻青脸肿,喊爹叫娘,争先恐后地爬了出来,四下狼狈逃窜。。

    原来,李光弼命副将带人在城下挖了许多深坑,在坑上架上了伪装,跟平地无异。“飞楼”行至坑上,重量压塌了坑上薄薄的一层泥土,陷进了深坑,前行不能,后退也不能。史思明寄以厚望的飞楼也就成了“废楼”。

    就在一座座“飞楼”纷纷倾倒之时,李光弼一挥手,一声令下:射箭!早已做好了准备的弓箭手拉弓放箭。顿时,无数支箭矢带着火苗从城上飞射下来,落在“飞楼”上,木材立马燃烧,原野之上,一架架“飞楼”成了一支支巨大的火炬,青烟腾空而起,很快,几十架飞楼就成了一堆堆灰烬。

    史思明气得七窍生烟,恨不能把李光弼撕成碎片。他在军中找出一个伶牙俐齿的兵卒,叫他到城下去辱骂李光弼。那兵卒使出了浑身解数,污言秽语出口成脏:“李光弼,你祖上无德,才养出了你这般无耻后人,身为突厥人,却为唐王卖命,你连狗都不如,出了你这个败类,是突厥人之耻!”

    那个兵士在城楼下一连骂了三天,越骂越是不堪入耳。李光弼虽然脸上声色不动,心里恨得咬牙。手下几名裨将都听不下去了,纷纷到李光弼面前请战,要带兵马出城生擒那名骂人的叛胡兵卒。

    李光弼沉吟一阵:“生擒倒是可以,但是,不用兵马出城。”

    “不出城,怎么擒得住他?”

    李光弼说:“照我说得做,不伤我一兵一卒,又能生擒了他。只不过,要费些功夫,花点气力。”

    “司空你说,只要是能生擒了他,再费功夫也值得。”

    李光弼微微一笑:“学地鼠打洞,神不知鬼不觉。”

    裨将们照计而行,挖了一条地道,直通到那名兵卒脚下。兵卒在上面骂得正起劲,冷不防脚下地皮裂开一个大洞,几双手把他拖入了地洞,他还没有搞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就被押到了李光弼面前。李光弼懒得与他废话,命人砍了他的头颅,高高地挂在城楼一根木杆上。

    屡屡攻城不破,手下兵将伤亡众多。史思明已是无计可施。派人到远处去运回了一批攻城云梯,打算再作努力。可是,走到半路上,就被料事如神的李光弼知晓,派遣手下兵将去截击,云梯没有运回来不说,派去的三千余人无一人逃脱。史思明得到消息,气得暴跳如雷,指着太原城恨声不绝:李光弼,有朝一日破了城,吾定要生吞活剥了你!

    久攻不下,机关用尽。太原城在史思明眼里已经成了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深夜不能入眠,斟酌到底该走该留。

    营帐外护卫高声禀报:“将军,李光弼使臣来见!”

    睡梦中醒来,史思明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问道:“何人来见?”

    “李光弼使臣求见大人!”

    史思明不由得大喜,进攻举步维艰,想必李光弼守城也不容易,派人来见,无疑都是投降来了。他急忙起身,边套衣服边迎到了大帐门前:“快,叫他进来。”

    来人是李光弼手下一名谋士,带来了李光弼一封书信。李光弼在信中言之凿凿地说:两军对阵已久有时日,城中粮草即将告罄,援军又不能驰援太原。走投无路之际,李某愿率太原军民归顺于史将军麾下。

    史思明喜出望外,确信不疑李光弼投诚是山穷水尽出于无奈。当即与使臣约定了受降时间和地点。第二天,命手下副将带了几千人马,在太原城下威风凛凛地站好队列,准备接受李光弼开城门投降。

    到了时辰,还不见城门打开,史思明有些焦躁,叫人向城上讯问,城上唐军守军回答道:“请史将军稍安勿躁,为了显示诚意,李司空正在整肃队伍,队伍排列好了,我军就列队出城拜见将军。”

    “叫他快些开门,我军要入城受降!”

    话音刚落,脚下土地突然开裂,一个巨大的深坑赫然出现,在城门外列队等着进城受降的数千叛军猝不及防,连人带马滚进了坑中,拼命挣扎,也难以脱身。坑上泥土又崩倒下来,把许多人活活地埋在了泥土之中。

    侥幸脱身的兵将逃命回到大营,报告史思明说中了李光弼的奸计,几千人葬身深坑。史思明还不肯相信:“李光弼他究竟挖了多大的坑,竟然不坍塌,一下子埋了我军几千人?”

    “他挖了方圆数丈的大坑,用木柱支撑,上面再用泥土掩盖。吾等踏上去,唐军就抽了木柱,我军人马尽数落入坑中,生生地被活埋了。”

    正说着,营外突然杀声四起。部下来报,出城诈降的唐军掩杀过来,已经冲进前军大营,史思明急忙命部将率兵反击。唐军一路砍杀,杀了史思明许多兵将,劫了粮草辎重,又退回了太原城。

    这一下,史思明更是气冲牛斗,咬牙切齿恨声骂道:“李光弼,你欺人太甚!日后拿了你,定将你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之恨!”

    围城数十天,太原城仍巍然不动。史思明也无计可施,只有屯兵城外,意图把唐军困死在城里。后来,大燕皇帝安禄山传来旨意,要史思明率军回防范阳。史思明这才领兵离开了太原。而后,牛廷玠和高秀岩也先后离去,只留下蔡希德继续攻打太原。李光弼又大摆火牛阵,火牛冲入蔡希德的大营,踩死踩上叛军数万,宿营的帐篷几乎全都烧毁。蔡希德只带了一千余残兵,灰溜溜地逃往了井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