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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镇恶对眼前的景象却并没有显得有多意外。
昨夜袭营之后,他便返回了翠微附近。
翠微的穴道被封得很浅,不过一个时辰便自动解开。
柯镇恶暗中跟随,见她悄悄溜进了山谷之中。
山谷里早被外面的动静惊动,见到翠微回来,一群人便围了过来,其中数人腿脚颇不灵便,显然是曾经柯镇恶留下的旧伤,没有妥善医治,留下的残疾。
其中一名身形雄壮,满头银发的老者,捂着胸膛,白色的纱布上还能隐隐见到血色,显然地位不俗,却在数日前的伏击中受到了重创。
众人围着翠微,探问外面情形。
翠微将柯镇恶的事情说了,言语中多有推崇之意。
柯镇恶搞不清楚这个女子心里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于是便没有现身,只是暗中听了一个多时辰,等到了天色微明,再也听不出什么名堂,这才现身。
中间倒是听到了几条有用的消息,比如,翠微其实早在半个多月前就已经到了中原,与商队汇合了,本来是趁着柯镇恶那边吸引了众多视线的时候,暗中对天山盗第十二寨下手,谁知道遇到的却是四支天山盗,反而被反包围了,幸好战场是他们选择的,所以才能够有机会躲入这个山谷,又比如,翠微之前说的调虎离山,其实只是她杜撰,这让柯镇恶心中的担忧放下了大半。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消息,那便是这群人其实早就达成默契,准备返回白驼山归顺柯镇恶了,因为这些人一辈子都吃的青唐道的饭,如今柯镇恶愿意代替欧阳锋,坐镇白驼山,对他们而已不过是换了个老板而已,毕竟欧阳家武功世代单传,普通门人根本学不到欧阳家的上乘武学,自然也谈不上死心塌地为欧阳家卖命。
唯一担心的便是柯镇恶的人品。
而说起柯镇恶的人品,这支常常来中原行走的商队,却都听过柯镇恶的名声,虽不如洪七公那么响亮正直,但也是一代大侠。
因此大伙其实都是有心投靠的。
当然,诺大的白驼山,心向欧阳家的人自然也有,又岂是欧阳克的那群女弟子,对柯镇恶大多带着敌意,但熬不过商队主事一方人多势重,最后才会有昨夜翠微出言试探柯镇恶的举动。
心中的疑虑消了大半,柯镇恶现身出来。
这只商队的主事之人,也就是那白发老者,领着众多商队话事人以及翠微等七八个从白驼山汇合过来的女弟子们,一同拜见了柯镇恶。
柯镇恶既然知道他们早有心投靠自己,也没有虚假推辞,直接应下,道:“大家日后都是自家人,正正当当做生意便好,我看山谷里食物已经不多,外面贼人一哄而散,留下不少粮食,正好够咱们路上使用,何主事,还劳烦你叫人出去接收一下吧,否则等天色大亮,贼人去而复返,把粮食毁了,那就不好办了。”
何主事就是那名受伤的银发老者,柯镇恶之前听他们议论之时,听旁人这么叫他,已经知他是商队领头之人。
何主事也没有问柯镇恶如何知他他的名字,闻言直接招呼了四五十人,搬开了谷口的碎石枯木,腾出十余辆空车,跟随柯镇恶出谷搬运粮草,还赶回了一群羊。
青海草原习俗近于大漠,饲养山羊当作口粮,马匪此次狩猎白驼山的商队,蓄谋已久,也带了不少山羊过来,此刻反倒给商队的伤者平添了不少滋补的食物。
商队又休整了一天,这才出了山谷,沿着青海湖北岸往白驼山进发。
一日后,阴十三等五名白驼山旧部也迎面与柯镇恶一行汇合。
商队伤员众多,又带着不少货物辎重,每日行进并不快,等走完两千多里路,返回到白驼山时,已经到了十一月中旬。
柯镇恶全程护送,他虽然很少与人寒暄客套,说话直来直去,但两月相处,同吃同住,对于尊卑并不放在眼里,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甚至还有人当面吐槽柯镇恶能吃,一顿饭要吃半只羊,柯镇恶也是呵呵一笑,不以为意。
练武之人,能吃是一种赞美,八十岁廉颇一顿能吃半只羊,薛仁贵一顿能吃一斗米,南宋名将牛皋,刚刚吃完早饭,转头又把四人份的午饭当零食吃了。
穷文富武,穷人是很难练得好武功的,因为营养跟不上,身体只会被练垮。
郭靖喝了梁子翁的宝蛇血,这才能够在短短数年时间内,从一个连侯通海都打不过的愣头青,一跃成为堪比五绝的高手。
张无忌坠入深谷,得到九阳神功,若是没有白猿隔三岔五送上灵气四溢的大蟠桃,也不会只用了五年时间就练就了一身无敌天下的深厚内功。
修炼龙象般若功本来就大耗食物,更何况柯镇恶内力还未恢复,对食物的需求就更大了。
返回白驼山后,柯镇恶才知道,原来南边的那一支商队在两月前,柯镇恶出发不过三天便已经回到了白驼山。
那时还发生了一些冲突,不过柯镇恶训练了大半月的一千五百部众,队形严整,声势骇人,还未交手,对方便已经被吓得畏首畏尾,冯蘅又让之前投靠过来的白驼山旧人从中调停,杀了几个暗中挑拨之人,局面才算稳定下来,私底下虽然还存在不少隐患,但在冯蘅的平衡之下,都没有爆发出来。
如今柯镇恶回来,冯蘅也松了一口气,有柯镇恶作镇,她便可以全力出手,彻底肃清白驼山中的隐患了。
夜晚,夫妻二人携手来到南峰之上。
柯镇恶将自己一行之事尽数说了,最后道:“其他人物我都心中有数,只有那个翠微,虽然看起来聪慧稳重,极得人心,但总给我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冯蘅听完柯镇恶的叙述,突然笑了起来,道:“那翠微在白驼山庄,姿色绝伦,又守身如玉,婉如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相公你不如收了做个妾室吧!”
天底下的谎言有很多,比如男子不好色以及或者女子不吃醋。
柯镇恶也是网络时代过来的,哪里不知道冯蘅这里在给自己挖坑,忙笑道:“我有你一人就足够了,哪里还敢招惹别人,白莲花什么的,不是我的菜。”
冯蘅呵呵一笑,点了点柯镇恶的额头,笑道:“亏你还没笨到家,这个翠微可不简单。”
柯镇恶道:“怎么说?”
冯蘅道:“那支商队有意回归白驼山,投入咱们的麾下,这是大势所趋,不是轻易能够扭转的,除非你并非真心接纳他们,甚至还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以你的为人自然不会这么做,但那夜,你若是听了翠微的话,直接就返回白驼山来救我,想必此时,那谷中的商队多半已经折回了关内,彻底被翠微收归麾下了。”
柯镇恶这才反应过来,道:“竟是打得这个主意么,怪不得。”
冯蘅叹了口气,幽怨道:“是啊,可惜她打错了算盘,高估了我在你心里的地位!”
柯镇恶不知她是在故意撒娇,便道:“她哪里是高估了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只不过是低估了我对你的信任而已,这天底下,除了裘帮主和黄药师那样的高手,谁能够轻易的拿得下你,而就算是这二人出手,以你的聪明才智,加上火铳,一不小心反而会吃个大亏。”
这自然不是虚言。
冯蘅虽没修炼实战功夫,只练了内功和凌波微步,但胜在专精,论轻功比起裘千仞来虽然还有差距,但也不在裘千尺之下了,加上火铳的威力,一定距离之内,论威力比黄药师的弹指神通还要厉害,只是没那么方便而已。
而以冯蘅聪明的大脑,完全能够弥补这方面的不足。
冯蘅瞪了一眼柯镇恶,摇头道:“我当初怎么就看上你了呢,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柯镇恶有些莫名奇妙,心道怎么又不解风情了?
却不知冯蘅刚才不过是撒娇,本不须柯镇恶解释什么,只要轻轻搂住,说两句情话,自然便郎情妾意蜜里调油了,哪会像柯镇恶这般耿直,一股脑将道理说得这般分明。
看到柯镇恶一头雾水的模样,冯蘅骂了一声:“呆子!”
柯镇恶到底没有彻底笨到家,攥住冯蘅的手,道:“你选的夫君,可退不了货了!”
冯蘅道:“谁让我这么命苦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只蝙蝠,也只好大晚上跟着漫天飞了!”
柯镇恶道:“啊,是啊,都这么晚了,要不先下山吧!”
冯蘅道:“来都来了,还是把正事说完,省得明天白天还有跟着过来受冻!”
柯镇恶忙将披风张开,将她裹进自己怀里,道:“这样就不冷了!”
冯蘅道:“还不算笨到家,说正事吧,这个翠微可不好对付!你之前猜她是调虎离山,其实是不错的,你们刚走没两天,南线的商队就返回了,若不是那一千多人的阵势吓住了他们,搞不好我真得会被赶出来,还有,你说事后,她主动促成商队全体归顺,你以为是真的被你折服了么?那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你自己想一想,他们当时若是犹犹豫豫,你会不会立马返回白驼山?”
柯镇恶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我又没你这么聪明,难道上赶着求他们归顺么?”
冯蘅道:“这就是了,她把你的性格都算到了,你却还一无所知!”
柯镇恶有些狐疑,道:“这,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冯蘅道:“一点不夸张,刚才我说让你纳她为妾,你以为我是在试探你么?”
柯镇恶本能道:“难道不是!”
冯蘅背着他翻了个白眼,反正他也能看到,然后道:“我早就打听过了,翠微无论是练武的天赋,还是为人处事都极为老练,不但欧阳锋欧阳克对她青睐有加,旁系的那些人对她也十分认可,一个人不可能赢得所有人的好感,即便是圣人也不行,如果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那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她的心机太深。”
柯镇恶皱眉道:“就算如此,那直接杀了,或者赶出白驼山不就好了?”
冯蘅道:“说你笨,你还真的不动脑子了么?”
柯镇恶轻咳一声,道:“好吧,我明白了,动了她会人心不稳!”
冯蘅点了点头,道:“如今白驼山的声势看上去比欧阳锋在的时候还要煊赫,但实际上却是隐患重重。这里不是七侠山,手下这班人不是马匪就是绿林,再加上见钱眼开的商贾,可都不是好人,想要让他们乖乖听话,第一是武力威慑,第二便是利益,讲道理那是行不通的。而其中后者才是根本,武力只是表象。”
柯镇恶想起后那句“战争只是政治的延续”,于是点了点头。
冯蘅接着道:“想要让这群人办事,好处当然要给足了,但密室里那百万金银,可维持不了几年时间,在这笔钱花完之前,我们需要做到最起码的收支平衡。白驼山以往的许多手段,到了我们这里,你肯定是不会继续再用的。”
柯镇恶点了点头。
白驼山虽然护卫商队,但抽成也极高,那些交不起钱的,他们倒不会劫掠,但天山盗等势力却不会放过。
事实上,白驼山早可以将这些绿林匪盗剿灭,但他们却故意放任,如果道上没有劫掠的,又哪会有商队会乖乖交钱给他们。
但这种事情,柯镇恶却是不会去做的,所以冯蘅只能重新考虑赚钱的手段,除此之外,她还要重新制定规则,这其实是官府需要考虑的事情,但青海如今名义上属于吐蕃,但实际上却是吐蕃西夏大宋的三不管地带。
冯蘅要在实际上行使官府的职权,又不能做得太过,否则便会引起三方势力的打压掣肘。
冯蘅继续道:“新的平衡建立,必然会引起旧的势力反扑,越是到了关键时候,反对的声音也就最重,这个时候只要有人出头,咱们之前的努力恐怕就会化为乌有,而以翠微在白驼旧人中的地位,以及她的心机手段,必然就是这个出头之人,那时杀她名正言顺,但却尾大不掉,此时杀他轻而易举,但咱们的变革将会寸步难行,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纳了她!”
柯镇恶摇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肯定不会娶她的,我相信你肯定还能想到其他办法。”
“哎,命苦,相公不肯纳妾,我也只好再想其他办法了。”冯蘅口说命苦,嘴角却是翘着的,显然是言不由衷。
柯镇恶道:“要不把老三找来,他一直还没娶正妻呢!”
冯蘅道:“快别了,我怕三叔会被人家迷昏了头,到时候搞得你们兄弟相残!”
柯镇恶一想也对,他虽不相信韩宝驹会跟自己反目,但以他脑子和性格,被人当枪使那自然是跑不了的。
冯蘅道:“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不过得花些时间,恐怕这几年,咱们俩都离不开这里了,等过完年,游掌柜会带队返回蜀中,咱们让他带封信去山上,请三叔过来一趟,最好五叔和小莹也一并过来,那就最好不过,咱们两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柯镇恶皱眉道:“需要如此么?”
冯蘅道:“当然了,若不是山上离不开二叔,我最希望他能过来!你以为几千人的大势力是那么好掌控的么?”
柯镇恶笑道:“怎么不提老四,是怕他躲在古墓里不肯出来么?”
冯蘅道:“四叔是有分寸的人,沐姐姐也不真是心如止水,若两人能成,真遇到事情,沐姐姐也不会不放人的,只是四叔这性格,留在山上,指点弟子再好不过,来这里其实作用不大,不像小莹他们,留在山上本身也没什么事情。”
“好吧,那要不把虫虫蓉儿也叫来?”柯镇恶问道。
冯蘅道:“那就别了,他们还小,过来也是添乱,特别是蓉儿,我事情都忙不过来,哪还有时间替她操心!”
柯镇恶道:“我不是怕你想他们么!”
冯蘅叹了口气,道:“我自然是想他们的,但是他们实在太小,我可不想让他们过来受苦,这里的气候跟中原可不一样,冬天太冷了,还是等他们大一些再说吧!”
柯镇恶点了点头,道:“也好,反正他们的功夫也还没练到家,就留在山上打基础吧,不过阿雄和阿豪年纪都不小了,功夫也有些火候了,倒是可以过来磨练磨练了!”
冯蘅点了点头,道:“这自然是没问题的,对了,哲别也可以过来,日后咱们商队免不了要北上草原,他对你忠心耿耿,用起来也放心。”
柯镇恶对此自然也无意见,哲别本应该是铁木真麾下大将,如今跟随自己跑到中原,只能在孟宗政手下当一个小小军将,实在大材小用,让他回草原驰骋,想必他也是极愿意的。
就在夫妻二人在白驼山上计议大事,谋划未来的时候,远在中原腹地的七侠山上,柯蓉儿却又搞出了幺蛾子。
如今七侠山的书院已经放假,柯蓉儿闲的无聊,只好欺负欺负朱元乾为乐。
朱聪实在看不下去,便让柯崇云把柯蓉儿关进了“坚毅院”内的密室中,让她好好读书反省。
坚毅院建成后,一直没怎么投入使用,里面有数十间密室,原本是留给弟子闭关用的,但孩子门都还小,谈不上闭关,慢慢就变成了禁闭室。
柯蓉儿哪里是那么容易服软的人,略施小计,竟然反而把负责看守她的哥哥给反锁进了密室中。
这些密室都是经过陆乘风特意设计的,在内部除非用强大内功强行轰开大门,否则绝难出去,柯崇云虽然已经练出气感,但内力远算不上强大,只好乖乖呆在密室里,等第二天有人过来送饭时才能出去。
有些无聊的柯崇云,拿起了一本佛经,随意的翻看,打发时间。
为了让柯蓉儿反省,朱聪也是煞费苦心,拿了一大摞佛经过来让她抄写,柯蓉儿性子好动,哪里是能够静心抄佛经的人,如今这些书正好成了性格稳重的柯崇云打发时间之物。
柯崇云虽然被妹妹坑了一回,却不代表他笨,只是太过宠爱妹妹,所以才中了招,论脑子,可比柯镇恶要灵光得多,虽谈不上过目不忘,但也算得上博闻强识,连梵文也能熟读。
虽然朱聪随手拿的这一摞佛经,足有十余册,其中还有五册是纯有梵文书写,但他却依旧看的津津有味。
此时他手中拿的一本佛经,没有名字,内中都是有梵文书写,第一页写的是《波罗蜜多心经》、之后却是《金刚经》再后面又是《楞伽经》,只是《楞伽经》之后又多了十余页纸,却是他从未读过恶经书。
不过他也只是打发时间,并没有用心探求,囫囵的读完一遍,细细一品,暗道“这似乎是一部修炼内功的法门?”
想到此处,他拿起了纸笔,将这篇经文抄录下来,然后逐字逐句翻译成了汉字,因为文中有一句“呼翕九阳,抱一含元,此经书便叫九阳神功!”,所以他便在开头写下了“九阳神功”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