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少地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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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半小时后,有公车来带林父林母走。

    一看来人,林振鹤脸色就有点不大好。

    其中一个是熟人,就是当初他走投无路之下去派出所求助,结果对方亲自登门和稀泥,说什么“你爸你妈是为你好”的男警察。

    为此,林父林母还送了锦旗,又请着吃饭。

    能调动派出所,这显然不是书画协会做得到的。

    那警察见到林振鹤也有些意外,眼睛往他旁边的云鸿等人身上一溜,表情就有些耐人寻味。

    林振鹤对别人的情绪变化极为敏感,见他这样,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他最怕的事终究是要来了。

    想必用不了多久,整个红岛市的人都会知道,他是个不孝子……

    “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该说的别多嘴,”潼关忽然道,“回头上面听见风声,谁也保不住你们。”

    世人总说“长舌妇”,好像女人天生爱八卦。

    但实际上,男人基因里就带着攻击性,八卦起来比女人更甚、更恶毒。

    不敲打几下,林振鹤这辈子就毁了。

    林振鹤感动非常地看了潼关一眼,嘴唇蠕动两下,声音微弱几不可闻地说了句谢谢。

    那男警则黑了脸。

    哪儿来的野道士,敢威胁起公职人员来了?

    旁边的同事看见了,暗地踩了他一脚,又对潼关道“那是自然,任务么,保密原则大家都清楚。”

    来之前领导嘱咐过了,叫他们别多嘴,万一发生冲突,一切听那道长的指挥。

    这话听上去有点荒谬,但情势如此,不得不低头。

    官大一级压死人,别动局直属中央,谁的账也不必买。

    听说里面随便拎出一个来就是非人类,偏上面还跟捧宝贝似的护着。万一把他们惹毛了,回头弄死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眼睁睁看着父母被送走,林振鹤还有点不敢相信。

    我自由了?

    一直以来将我折磨得痛不欲生的事情,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林父林母曾利用世俗的长辈权威逼迫林振鹤,而如今,林振鹤也算狐假虎威,利用了一把世俗的权势。

    这么想来,倒还真有点一报还一报的意思。

    解决了大问题之后,潼关就道“放心,你父母算是进山静养去了,没人会虐待他们。”

    前提是自己想开。

    那俩人上半辈子太顺了,被捧得太高,脑袋都飘了,去荒野里冷静下挺好的。

    平心静气才能创作出人民喜闻乐见的作品不是?

    林振鹤嗯了声。

    到现在,他心里还有点回不过味儿来。

    太突然了。

    好像只是一瞬间,梦想就成真了。

    美好得他想流泪。

    潼关按着他的脑袋晃了晃,“作为他们的唯一继承人,你可以动用他们名下的财产。”

    “不用了,谢谢叔叔。”林振鹤吸吸鼻子,眼睛虽然有点红,但却已经从底下迸出一点名为坚毅的光,“我自己能赚钱,不用他们的。”

    做都做了,后悔也没用。

    只是既然已经成年了,他也着实该立起来了,总不该弄走了爹妈,却还继续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们的财富。

    之前画漫画的钱足够支撑到他高考结束还绰绰有余。

    之后再利用暑假做一点,肯定能存够学费和生活费。

    潼关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笑了。

    “不错,是个男子汉。”

    顿了顿又道“修道吗?”

    林振鹤“……”

    云鸿白了他一眼,“等他高考完再说,不许强求。”

    潼关抄着袖子点头,“那是那是,这不是活跃气氛嘛。”

    强求的话,跟林父林母有什么区别?

    他把自己的电话留给林振鹤,“以后有什么事儿,直接打电话就行哥。”

    这就直接叫上哥了。

    安格呵呵两声,觉得人类真是世界上脸皮最厚的生物。

    云鸿“……”

    你特么的就是个惯犯!

    要不要脸!

    还哥,爷爷吧?!

    林振鹤看看他,再看看云鸿和安格,真就笑了。

    真好。

    根本问题解决了之后,根本不用谁催,林振鹤自己就收拾收拾去学校了。

    已经耽搁了这么多天,剩下的时间,他可得争分夺秒好好学习。

    不能辜负大家的帮助。

    “这个枕头……”潼关道。

    那会儿林家夫妇惊慌失措打电话说来的两位道长都栽了时,已经简单说明是瓷枕的问题。

    “这枕头我要了。”

    云鸿直接道。

    不是“我想要”,而是“我要了”。

    潼关张了张嘴,眼神复杂瞅了他半晌。

    真是孩子大了,翅膀硬了,不好管了。

    之前的小叶子是云鸿自己接的私活儿,局里管不着,爆出什么来自然都算他的私产。

    可这回毕竟是上面指派的案子,你一声不吭就要昧下,就算我同意,上面的人总不好交代。

    云鸿就平静道“除了我,这世上再没别人能把它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别动局的性质特殊归特殊,但总沾了个“官方”字样,少不了弯弯绕绕。

    黄粱枕的真实用途他能看到,肯定也有别人能想到,但别人有这个能力吗?

    一旦交上去,要么被别人占有,要么直接供起来,谁都别想沾手。

    与其这样,还不如落在他手里。

    况且,这大概率就是《成语俗语大全》里的另一个词条

    黄粱一梦。

    击天子前辈的东西,落在转世手里总比被别人拿走强。

    知道潼关夹在中间难做人,云鸿也不为难他,“培元丹,充灵符,你看看上面的意思,要多少能抹平。”

    不管是什么,总有个价格。

    黄粱枕落到别动局手里,大概率只是个做梦的机器。

    但培元丹和充灵符不一样,用得好了,可以成规模培养出一批修行者。

    这都是活生生的战力。

    孰重孰轻,哪个更实用,相信别动局会有杆秤。

    潼关第一次见他这样强硬,愣了半晌,“你总得让我知道是什么东西吧?不然那总结报告也不好编,咳,不好写啊。”

    云鸿担心的是什么,不用说,他也懂。

    甚至想得更多。

    云鸿笑了,果然把事情简单说了遍。

    他一边说,潼关一边倒吸凉气,差点把自己吸得厥过去。

    黄粱一梦?

    还真有啊!

    云鸿低头看着那只黄粱枕,“这东西集合了不知多少人的阴暗面和私心杂念,能直接勾起最深处的欲望,别看着现在挺乖,都是装的……”

    公里公道的说,恐怕现世除了自己,还真没什么正派人物压得住。

    境界不够,没办法,别动局高层知道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但最好还是不知道。

    推拉起来太麻烦。

    云鸿忽然就觉得权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它固然可以帮人,但在某些特定条件下,也可以压人。

    他不想成为被压的那个。

    所以,变强吧。

    当拥有了足有碾压一切的力量,所有的权势都是浮云。

    都说相由心生,意思是心境变化后,人的气势乃至相貌都会有所不同。

    林振鹤去学校时,已经从阴郁青年变为阳光少年,而此时的云鸿,好像也跟几分钟前不一样了。

    安格看了他一眼,就觉得这人好像又离凡尘世俗远了一点。

    眉宇间隐隐带了几分锋利和锐气。

    潼关张了张嘴,突然开始怀疑,别动局这面招牌究竟还能束缚他多久。

    甚至就算是现在,如果一个筑基期修仙者发难,别动局需要花多大代价才能平息?

    像看出他的顾虑,云鸿忽然笑了。

    “放心,我没有做反派的意思。”

    对修士而言,承诺是有效力的。

    当他们做出承诺,就相当于与天地契约,一旦违背誓言,是要遭天谴的。

    潼关果然松了口气。

    “好。”

    三人在门口分别时,云鸿又补了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回头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比如说,那个神秘的夺舍者。

    潼关的眼神闪了闪,又瞧了安格两眼,猜到消息肯定是他漏出来的。

    “好。”

    到底是没拒绝。

    处理完了林振鹤的事,云鸿就跟安格直奔泰山,开启早就该排上日程的拜神之旅。

    以前跟瞒天道人登泰山时,安格是不太爱往碧霞元君跟前去的。

    倒不是怕,而是烦她座下的狐官,两边见了总说不到一块去,一言不合就要掐架。

    但这次不同。

    他是云鸿,今天是云鸿第一次登泰山,他得陪着。

    掐架也认了。

    又不是打不过。

    泰山就跟医院似的,不管什么时候,人都少不了。

    而作为泰山派知名神明之一,碧霞元君可谓身兼数职,求财、看病、求子、求亲情、求朋友……好像泰山奶奶真的就是特别和气亲近的老奶奶一样,不管你有什么烦难,都可以去求一求。

    云鸿浮在半空中,俯视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心生感慨。

    这芸芸众生,不过也就是洪荒一粟罢了。

    日月轮转,沧海桑田,他们或生或死,也激不起一朵像样的浪花。

    来之前他还特意问过安格,拜会碧霞元君要带什么礼品。

    安格想了半天,就说了个随意。

    其实神明什么都不缺。

    自古帝王将相、豪商巨贾,都是挑了天下奇珍异宝供奉,这么多年下来,神明早就看腻了。

    当初瞒天道人来论道时,有时拈清香三柱,有时拎灵酒一壶,有时干脆就空着手……

    而神明只要看你顺眼,自然也是不拘小节的。

    如今云鸿也没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就将培元丹拿了9粒,充灵符带了9张,隐去身形,避开人群,小心供奉到神案上。

    丹药和符咒放上去的瞬间就消失了,空间水波一样轻轻抖动了下,女神托着两样东西走出来。

    “如今,你已会炼丹了么?”

    又低头去瞧那充灵符,莞尔一笑,“倒有几分意趣。”

    她的手指轻轻往上一点,九张充灵符便纷纷飞起,继而化作九道灵气,汇入她的身躯。

    神明在成为神明之前,也是依赖灵气活着,这些充灵符对她而言,有点像怀旧的小点心。

    味道不错。

    培元丹是用不到的,不过也可以在恰当的时机赐给信徒。

    见碧霞元君流露出笑意,云鸿摸摸鼻子,还有点不好意思,“初次登门,着实减薄了些。”

    碧霞元君看向他的眼神中既有看人类的慈爱,又有对旧友的缅怀,自然是没有半点厌恶的。

    哪怕抛开旧友转世的身份,单凭现世修仙者这一层,也足够令她另眼相待。

    女神又瞧了安格一眼,语气中似乎带着罕见的调笑,“倒是位稀客。”

    这就是说他总过而不入的事了。

    面对碧霞元君,饶是安格也收起身上的冷意也张扬,乖乖行了礼,又问安。

    三个人就这么站在碧霞元君祠外,身边是来了又去的人潮,无数人从他们“身上”穿过,却无人发现他们的存在,好像只是再平常不过的穿透一层空气而已。

    这里是神明的领域,信徒们只会看到神明让他们看到的,听见神明让他们听见的。

    他们自山南海北而来,怀揣着各式各样或正常或奇特的愿望,或虔诚或虚伪地拜倒在碧霞元君祠外,仅仅是奉上几支香、一点随处可见的廉价贡品,似乎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说出心底的欲望。

    我想要孙子;

    我想考第一;

    我想发大财;

    我想让二伯一家都倒大霉,凭什么他们过得那么痛快……

    一个个愿望从一个个人类的眉心处沁出,化成一点微弱的光亮,缓缓浮到半空中。

    一个愿望,十个愿望,一百个愿望……无数愿望汇成光的洪流,滚滚汇入到高台上供奉的神像中去。

    在许愿的同时,他们也了分量不等的信仰之力。

    神像微微俯视着,圆润的唇角微抬,眸中流露出近乎悲悯的神情,不管谁抬头望去,总觉得女神在看着自己。

    她在听。

    无论风吹雨打,无论嬉笑怒骂,她都在含笑听着。

    云鸿看了会儿,忽有感而发,“您不会觉得厌烦吗?”

    安格微微睁大了眼睛,看过来时脸上明晃晃写着你在说什么傻话呀!

    这不就相当于质疑对方的神职嘛!

    碧霞元君似乎习惯了旧友的语出惊人,平静道“我便是因此而生。”

    要掌握什么力量,自然也要付出什么代价。

    人如此,神也是如此。

    “那仙呢?”云鸿忽然问道。

    他一直都在好奇,成仙后的人都去了哪里,成仙后的生活又是怎样的?

    如果真的是破碎虚空飞升了,那仙界究竟在哪里?

    去到仙界之后,又能干嘛?

    “万事万物,各司其职,各尽其责,”碧霞元君道,“等你真到了要成仙那一步,自然就明白了。”

    见云鸿面露不解,她笑而不语,“天机不可泄露。”

    云鸿一愣,啼笑皆非地摇头,“我最怕这句。”

    就是什么都没说嘛。

    罢了,现在自己问这些就好像小学生担忧选哪个大学一样,都为时尚早。

    不想了,先不想了!

    增强战斗力是正经。

    “对了,我这次来,还有另一件事想请教,”云鸿换了个话题,“前些日子,我琢磨出一点攻击的招式,想麻烦您帮忙看看怎么样。”

    之前他就一直在好奇,经过压缩的蓝白火球究竟有多大威力,比如说,能干翻什么级别的修仙者。

    本想问安格,但安格如今的记忆也还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缺这少那……

    碧霞元君难得有兴致,微微颔首,“你来。”

    因为考虑到影响,在别的地方施展时,云鸿总有几分收敛,如今总算能放开手了。

    就见他伸出右手食指,在虚空中飞快地画了个符,最后收笔的瞬间,天地间的火属性灵气瞬间暴动,朝他掌心疯狂涌去!

    “吱吱吱~!”

    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几颗狐狸头见了,连惊带怕跑走了。

    安格瞅了他们一眼,难免有些更胜一筹的倨傲。

    哼,这就怕了?

    算什么呢!

    果然,狐官就是不顶用。

    碧霞元君点点头,美目中流露出赞赏,“不错,虚空画符,这实在是一门相当了不得的本事,你小小年纪……咦?”

    磅礴的火属性灵气酷似开闸泄洪,疯狂汇聚,原本平静的空气犹如烧开的水面,微微扭曲、波动。

    惊人的热量源源不断向四周发散,这一带的温度急速攀升着,烤得几米开外的大树都干巴了。

    女神又将神域扩大了些,这才好了。

    竟还没完!

    那个虚空符文就像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几乎将云鸿全身的灵力都调动起来,源源不断输入到掌心的火球内。

    先是核桃大小,再到拳头大小,皮球大小……

    最后,碧霞元君望着眼前那个足有青铜鼎那么大的蓝白色火球,千百年来都不曾有过其他表情的脸上,终于显出几分惊愕。

    这个火符,跟目前已知有记载的符咒都不相同。

    而她也很确定旧友并无记忆传承。

    莫非是,这小子自创的?

    他才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