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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多名夷人,官军需要一个个点名对照,然后拉到一旁,满二十人后再一起带走押进一座大房子里,最后在门上挂上铜锁。
重复这个过程七八次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期间松谷男就被两名军士押在陈平的身旁,眼睁睁的看着一队队自己的族人被带走关了起来。
时间就快过了子时,已经到了下半夜,那些夜晚加班加点下井挖煤的夷人们也陆续从矿洞里出来,步履蹒跚地背着今天挖到的最后一筐煤炭来到空地,沉默地排着队将那些煤倒在附近的煤堆上。
可是他们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收工的时候可以被允许到小溪边清洗一下疲惫肮脏的身体,而是放下背篓就被官军们吆喝着撵到一旁按人头点名,随后又像前面那些被点过名的人一样二十人一组带到大屋关押。
松谷男望着四周忙碌的军士,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看出任何端倪,但是心中仍然隐隐有些不安。
也许是昨天送来的两名女子令他有些紧张?那可是真田殿下专门交待要严密看管的人,难道今夜官军突然清点人数的举动与此有关?
对此松谷男不得而知,可是他的拳头已经悄悄地攥紧,目光看起来却依旧平静,在矿场这几年他已经变得越发地喜怒不形于色。
别看陈平是个禆将,但是就算再加上那两名军士也没有被松谷男放在眼中,如果他愿意,可以随时将眼前的三人放倒在地。
松谷家族是无边海以东那些岛屿上非常有名的武士世家,祖孙三代都供奉真田家族为主君,在真田部族征战四方的战争中立下了赫赫战功,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人其实是真田慎介父亲手下最为得力的武士之一。
四年前当真田玄一郎的计划刚刚开始实施没多久时,松谷男便自告奋勇前来大晋的矿区做卧底,顺便帮助真田部族在矿区建立一个坚实的据点。
别看青川岭矿场是在一座峡谷内,而且进出只有一条通道,似乎是一处易攻难守的绝地,可是经过四年的不懈努力,松谷男已经将此地变成了一座地下堡垒。
表面上看现在矿场内只剩下四座仍在开采运作的矿洞,而且算上已经废弃的七座,这十一座矿洞的入口处分别位于悬崖和陡坡的山脚下,四周的山体最低处也有百余丈之高,方圆几十里内都很难寻到村庄人家,何况山区内到处都是毒虫猛兽,在这里劳作的夷人几乎没有逃跑的可能,因此驻守青川岭矿场的官军也就仅仅只有六十人。
在最初发现此地盛产煤矿之时,大晋朝廷主要是征用贫苦的百姓来此劳作挖煤,以此抵作徭役。
可是百姓服徭役都是在农忙之后才能进行,春播秋收夏日耕种,自然规律不能违背,民以食为天,大晋朝廷总不能让百姓们不种粮食饿着肚子就去服苦役吧?
因此最早的矿区一般都是在冬春农闲时节才进行挖煤采矿的工作,这个季节天气严寒又特别辛苦不说,而且还经常有人因此而丧命,又不能保证产量,因此不仅附近的老百姓想方设法逃避这一类徭役,同时各个工坊的军械生产速度也会受到影响,连带着便拖累晋皇的雄图霸业不得不放缓脚步。
而晋皇最为关切的重点正是他的雄图霸业,为此大晋曾经实行过强令征召民夫的举措,可是后果就是不断有老百姓起来造反,虽然大晋官军实力强横,所有的起义都被朝廷迅速镇压,但是也埋下了更大的隐患。
疾风阁在大晋有分阁和许多散阁,而青炎门在河口郡势力庞大,这些江湖组织之所以能够发展壮大的最大原因就是可以轻易招收到人员,其中很多人都是因为想要逃避大晋朝廷征派的徭役而背井离乡,躲进这些组织内得以生存。
不过后来随着东南海防的官军抓获了越来越多的夷人俘虏,大晋朝廷便将这些战俘运送到平洛郡的矿区进行采矿劳作。
夷人劳工的到来不仅解决了矿区劳动力的问题,也极大地缓解了大晋的国内矛盾,而且这些人可以一年四季进行劳作,同时一些夷人工匠还带来了更为先进的锻造技术。
于是各个矿场的大晋百姓越来越少,到最后这种脏活苦活累活就全部交给了夷人俘虏去做,只有一些工坊内还剩有少量的大晋工匠,他们不仅要负责监督生产和保证军械的质量,更重要的是要学习夷人的制造工艺,也算是另一种拜师学艺吧。
早在数年之前青川岭矿场就已经全部只剩下夷人劳工,下井或者进洞挖煤不仅辛苦而且危险,矿场曾经不止一次地出现坍塌、冒顶、失火等各种事故,夷人也死伤了不少,因此进入矿洞作业的都是夷人,驻守的官军只负责看管这些夷人按时劳作,不偷奸耍滑或者趁机逃亡便好。
这样一来矿井或者说矿洞内就变成了夷人的天下,在这里他们可以干很多事情。
于是松谷男利用自己在青川岭矿场当头目的四年时间离,指挥夷人劳工在矿洞内挖出了两条通往陡坡以上数十丈的隧洞。
不仅如此,仍在采矿的四座矿洞和废弃的几座矿洞之间也有通道连接,只不过每个通道隧洞的出入口都像苍岭镇上的工坊内那座废弃矿洞一样用木板遮盖掩藏,因为驻守的官军虽然不会进入矿洞巡察,但是朝廷会定期派出监管人员来检查矿洞,他们被称为“矿人”,都是一些经验丰富的采矿工匠,一般是每月一次,这些矿人不仅查看矿洞的开采情况,也要评估矿洞的产量是否达到废弃的标准,或者勘察其他位置另外再开挖新的矿洞。
青川岭矿场中夷人挖出来的两条隧洞分别通到陡坡自山脚向上六七十丈的山腰处,其中一个出口就在半山腰的一片树林中,距离官道只有几丈远,另外一个出口虽然在同一片树林内,只不过要更加远离官道一些,两条隧洞各有用处,并且其内还另有通道相互连通。
隧洞内被夷人平整出一级级台阶,顺着台阶便可向上攀爬到达出口,这就解决了避开峡谷口进入矿场的问题,因为挖掘时间很长,两条隧洞内都比较宽敞,有四五尺高,因为夷人普遍个子矮小,所以他们在其内稍稍低头便可直立而行。
其中一条隧洞中还挖出三个单独的耳室,其实就是三个小洞,每个山洞长宽只有六七尺,五尺多高,作为囚室可以用来关押人员,目前柳翠和钟离雪就被囚禁于其中的一间耳室内。
另外一条隧洞中又挖出几个储藏洞,以往乱波秘密送来的武器都存放于此,甚至在一个储藏洞内还有不少的干粮,以便夷人暴动后能够获得坚持一两日的口粮。
这个庞大的工程就是松谷男这几年以来的杰作,眼看着再过一两天便会派上用场,谁知今夜官军却突然进行人数清点。
将刘翠和钟离雪送到此地的夷人武士告诉松谷男近期内大晋朝廷派出了一名巡查官员到矿区巡视,让松谷男随时注意,如果此人到达矿场时正好遇上暴动就顺便将其捉拿扣为人质,可是松谷男并未见到余一丁二人,他认为肯定不会是巡查官员到来才清点人数,那么这次官军的行动在他看来就有了另外的意思。
越临近暴动就会越担心出现任何意外,松谷男此刻正是如此。
如果说陈平所言非虚,此时藏头遮尾来到青川岭矿场的只会是丸山隆二手下的乱波,昨日才有武士将二女送到此地,今日便有乱波前来,为什么两批人间隔时间如此之近却不一起来?这说明洛西镇那边很有可能出了意外,现在矿场内的夷人又一个个被关押起来,八成也跟洛西镇发生的意外有关联。
而作为矿场的夷人头目,松谷男此刻又该如何抉择?
他的脑中飞速地思考着,眼看自己面前的夷人越来越少,如果等到全部人都被关押起来的话,可能到时候再有什么意外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决不能坐以待毙!
松谷男的心中有了计较,于是他的脸上又带出了那种谦恭的笑容对陈平说道,“不知陈将军能否允许让那些刚刚上井的人先去清洗一下再回屋?”
此刻空地中大概还有近百名夷人没有被清点到,其中也包括那些刚刚收工的人。
陈平瞥了松谷男一眼,冷冷地说道,“等到事情弄清楚了再说,万一你的人趁着清洗时又逃跑怎么办?”
松谷男默然,心说你这个理由还真是霸道加直接,想想看夷人收工后在小溪里清洗又不是头一回,何况现在周围那么多官军,基本上人手一根火把,将四下里照的一片雪亮,谁敢逃跑?又怎能逃跑?!
可是陈平就这么说了,松谷男又能如何?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松谷男终于还是没有敢于冒险,眼前这些官军一个个凶神恶煞,刀剑在手,而他这边的所有夷人都是赤手空拳,虽然其中不乏一些好手,但是如果敢于贸然动手只能是做无谓的牺牲,基本上可以肯定最终的结果就是平白留下一些尸体,然后被官军镇压。
松谷男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这么短的时间内确实无法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最后一队夷人劳工终于也被军士们押到他们居住的大木屋里关了起来,现在只剩下松谷男还留在这里。
那名拿着名册的军士小跑着来到陈平身边,低头拱手道,“禀报将军,本矿场共计夷人劳工除去工头二百四十二人,已经全部清点完毕,并无缺少。”
陈平点点头,转身对松谷男说道,“松谷男,既然你的人一个不少,可知今夜陡坡之上会是何人?”
松谷男满脸愕然地答道,“将军明鉴,小人一直呆在矿场中,岂能知道山上是何人?!”
陈平呵呵冷笑一声,便不再理会他,只是对看押他的军士说道,“你们将此人暂且押回住所看管。”
接着又对另一名军士道,“你快去请二位大人过来。”
“是!”
本来那两名军士已经押着松谷男往夷人劳工居住的木屋那边走了,这时才走出去两步,松谷男便听见陈平对另外那名军士说的话,立刻停下了脚步,不可思议地转回头看向陈平。
“看什么看?快走!”看押松谷男的一名军士推搡着他喝道。
“嘭!嘭!”
听见呵斥声陈平也转头看向松谷男那边,于此同时他又听见两声闷响。
当他转过头时正好看见两名押送松谷男的军士一左一右向两边倒飞出去,给陈平的感觉仿佛那两人倒飞在半空中时才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啊!”、“啊!”
这变故来得突然,陈平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主要是其余的夷人已经全部被关押进了木屋,现在此地只剩下松谷男一人和一众官军,陈平怎么也想不到松谷男居然敢以一己之力对抗六十官军!
于是等他转过头时目光中全是惊愕。
就在那两名军士倒飞倒地之时,松谷男的身形连连晃动,瞬息间便鬼魅般闪到陈平面前,而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把七八寸长的小刀!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没等陈平做出任何反应,松谷男手中的小刀已经贴在了他的脖子侧面,另一只手也似铁爪一般扣住了他的一条胳膊。
直到此时周围的官军才回过神来,纷纷呼喝着围了上来。
“谁敢再往前一步,我要他的命!”
此刻的松谷男哪还有半点中年乡农的模样,他带着歇斯底里从口中吼出这句话,只见他面目狰狞须发直立,双眼瞪得像是铜铃一般,右手的小刀正抵在陈平的脖子上,只要稍稍往上用劲,那闪着寒光的刀尖便可立即刺穿陈平的脖子!
而就在此时余一丁和蔡祖明也听见动静从营房中走了出来,远远地便看见一名夷人正挟持着陈平。
“松谷男!你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想要这个矿场的夷人全都为你陪葬吗!?”陈平虽然被松谷男挟持,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斜着眼睛对松谷男喝道。
“你闭嘴!”松谷男恶狠狠道,然后抬头就看见了正在往这边走的余一丁和蔡祖明,因为二人实在眼生,他明白这两人正是陈平口中的“二位大人”。
立刻又喊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想要找个理由将我们夷人全都关起来,是要对我们下毒手吗?哼!让那两个人过来!”
松谷男挟持着陈平,但是眼神却死死盯住余一丁和蔡祖明,他早已看出蔡祖明是一员武将,而余一丁就是一名文弱的书生模样。
余蔡二人平静地走到松谷男面前丈许远的地方就被他呵斥着停下了脚步。
“你!就是朝廷派来的官员吧?”松谷男盯着余一丁问道。
“正是,本官奉命前来巡查矿区,你就是此地的夷人头目?”余一丁平静地答道。
“少废话!到这边来,把你的手露出来!”松谷男继续恶狠狠地说道。
四周围了一圈投鼠忌器的官军,他们都在松谷男和陈平的两三丈外,不敢越雷池半步,毕竟自己的长官此刻正在松谷男的手上,稍有不慎便会血溅五步。
可是蔡祖明的脸上已经带出了些许的笑意,他真是替眼前的这名夷人惋惜,如果此人继续挟持陈平可能还好点,但是现在想要换成余一丁那真是自己找死,额田幸人就是前车之鉴啊。
不过在他又看见余一丁那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时,心头也不免暗自感叹,将松谷男换做是他自己在不知道余一丁的底细之前,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余一丁是朝廷派来的官员,论重要程度肯定比一个驻守矿场的裨将要高得多,而且此人看起来就是一名文官,想要控制住也比陈平要容易的多。
于是蔡祖明只能在心中为这个自己找死的夷人稍稍惋惜了……
“余大人!你不要过来!”陈平吼道。
“你要再说话我先杀了你!”松谷男阴阴地笑道,“原来你姓余?”
“是的,在下姓余名一丁,你叫什么名字?”余一丁问道。
“少废话!余大人,过来吧。”松谷男阴阳怪气地说道。
余一丁高举着双手,缓缓地靠近松谷男,边走边说道,“你别乱来,还是先放了陈将军,我来做你的人质。”
这次松谷男不再言语,等到余一丁来到面前时,突然间便出手,一把推开了陈平,与此同时闪到余一丁身边,没等对方有所反应,余一丁已经变成了跟刚才陈平一样的姿态。
就算身怀异能,可是余一丁竟然压根没有看清松谷男的身法和手法,只觉眼前一花那把小刀便抵在了自己的脖根处。
余一丁的心中不禁叹道——
唉,只有异能但是反应却跟不上实在是恼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