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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上早朝时,十四娘本是要回华阳宫去,但见御书房凌乱不已,便打算整理好再行离去。
令人搬走了空坛子后,才整理起桌上参差不齐的奏折,皇帝平日总会很细心的分好奏折,地方官呈上来的与大臣呈上来的总会分开看,碰到一些难题,又总会苦心孤诣的想办法解决,好几次,他都忙到连晚膳都顾暇不了,还得她自己去给他端去。
也是那时,她才明白,做一个皇帝难,做一个皇帝身后身前的女人,则更难!
要以他的事业为事业,要以他的作息为作息……简单来说,她要将皇帝服侍得服服帖帖的,并且,心甘情愿去为他做这些事。
很多事情做了,便不求回报了,谁让自己死心塌地的去帮他,但唯一奢求的,无非是想他能扮演一个好丈夫的角色。
进宫以来,俩人相对而言,相处得很融洽,尽管偶尔会闹小别扭,但皇帝总会第一个低头认错,她想,也许也只有对她,他才肯这样罢。于是每每想起这份心意,她对皇帝的好感,便会增加一分,对以前在君府的事情,便会渐渐淡忘下来。
整理分配好奏折后,正要出去,脚底突然感觉踩到了什么,她低头一看,是一本奏折,十四娘移开脚,俯身捡了起来,微怔了下,是一本加签加密的奏折,难道……有什么机密档事,本是要放下去,却无意瞥见奏折右下角的落笔署名,竟是她的爹,她更是好奇,难道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又想起尚妃先前说的,六王爷投靠了南朝,南朝向来阴险狡诈,她听皇帝说过,去年先帝本是要派使者前去议和的,却不料那南朝使者先是答应,到了他们的境地后,便又杀了北国使节,夺了前去议和的丝绸锦缎,那时战争刚停下来,北国国库,仅够日常支出,哪还有金钱打仗,于是这事,便如此不了了之了。
不料今时,他们趁着新帝登基,又蠢蠢欲动了。
难道说,爹爹的这封加签加密奏折,写的也是有关南朝的?
突然脑中闪过爹爹说过的——后宫女人不得干政!
她一惊,又将奏折放回了桌上,慌慌走了。
回到了华阳宫,脑中却总是想着那封加签加密的奏折,愈想愈慌乱,终于她忍不住,让梨落派人出宫将娘亲接来,这件事,除了爹爹,娘亲应该也是知道的,就算不知道,至少还是会隐约知道些细节。
月织进宫的时候,已是晌午差不多,十四娘备好了午膳,俩人坐下时,说了很多家常话,这顿饭,吃得也算尽兴,到末了时,十四娘问了几句她爹最近都在忙些什么的话,月织显然是微笑带过,十四娘也看不出有何异常。
饭后,十四娘说想带月织到皇宫内走走,月织呦不过她,只好跟着她去了。
又是坐于韵岚亭品茶赏花,十四娘将尚妃带来的碧螺春泡起来,待清香氤氲开时,她将茶杯递给月织,暖洋洋的笑:“娘亲尝尝,这是尚妃给女儿带来的,听说叫碧螺春,产自太湖洞庭山呢。”
月织喝了一小口,点点头,“这茶香,真不错,她怎会好心给你送茶叶呢,会不会是……暗中做了什么事?”
“娘亲,你多虑了,现在后宫和睦起来,不挺好的。”
虽说先前她也怀疑过尚妃,但这几日来,她并未做出什么,而且,还时不时的给她送碧螺春来,聊了一些闲话,便走了。
她也慢慢地相信,尚妃是真的想与她好好相处了,既然她都如此,那她作为昭仪,再那样防着她,岂-不大度?
月织放下茶杯,摇了摇头:“寒儿,这深宫中,你没见识过的,太多了,唉,你不应该进宫来的……”
“可是娘亲,我已经嫁给陛下了,不是?从当初先帝的那道圣旨开始,女儿便是陛下的人了,再说这些,又有何用。不是娘亲教导女儿的吗?已为*,便必须这样了……”
那时,她是恨不得将自己怀孕过的事情告诉娘亲,恨不得将自己的满腹委屈,都告诉她,可是……可是不能,不论站在什么立场上,这个秘密,她都不能说!
她相信以爹爹的性格,也不希望这件事传开了,毕竟,当初怀孕之时,不论是在君府被君王抓奸在床,亦是那日先帝的宴席中被人看到偷汉子的情形,都与她怀孕的时间,相差不了多少,她不能说出来……不能……
月织叹了声:“唉,也罢。寒儿既然能这么想,娘亲便不再多说了。”
说罢,又喝了几口茶。
十四娘也开始切入了正题:“娘亲,最近你跟爹爹过得如何了?”
“还是那样子,你爹啊,满门心思都在江山社稷,哪有时间顾暇我。”
“哪会呢,爹爹那是为国尽忠,是忠臣,因此才那样,娘亲你要体谅他……”
“寒儿你不知道,最近不是总传南朝在交界处来犯吗,你爹啊,为此,有时连饭都不吃,就窝在书房里,唉……”
十四娘见月织慢慢说出,便点头应了声:“如此啊,那爹爹究竟遇到了什么难题,连饭都忘记吃了?”
“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知道,只是听说,这次南朝的事件,挺令人棘手的,若是今年秋末还未解决,恐怕……两国又得开战了……”
十四娘一怔,这才知道,大雨过后,夏天便来了,南朝的事情,若不能在秋末解决,到了冬天,便是北国战斗力削弱的时候,到时南朝肯定会侍机进攻,难怪昨晚陛下会喝那么多酒,她都不知道,原来他竟那么累,每天要烦琐的事情,竟是那样多,她的心里,突然那样害怕,似乎……熬不过这个秋末一样。
她拉住月织的手,是那样焦急、害怕:“娘亲,你一定要帮女儿,让爹爹尽快解决了南朝的事情,我……我不想陛下有任何闪失……”
去年平定的是小国,她还不那么害怕,这一次,是南朝,是北国唯一看成对手的敌国!
皇帝要是真的撑不过秋末,那便是要迎来战争了,依他的性子,会不会……御驾亲征???
!!!!!!
不能,绝不能!那是多危险的信号!
孩子……可怜她真的还没有孩子,上次御医来看,竟真的没有孩子……她现在连一个留住他的理由都没有了……
“寒儿你别担心,有你爹辅佐着新帝,会没事的,再说,夏天刚到,不是还有六个月的时间吗,放心好了,你爹会处理好的。”
六个月……对,还有六个月的时间,一定会没事的……
她突然想起那日爹爹在朝中与她的对峙,她渐渐松开的手又握住月织,“娘亲,你可知爹爹现在的想法,爹爹好像……好像要与女儿决裂……”
“寒儿你怎么这么说话,你爹虽然平素很严谨,但很是很疼你的,怎会与你决裂呢。”
十四娘摇摇头:“娘亲你不知,爹爹他……昔日曾在朝堂上与女儿对峙过……”
“什么?有这种事?你爹他……没有跟我说过。这样吧,我回去替你问清楚了!”
“不。娘亲,这件事,千万不要与爹爹提起,我怕爹爹会更怪罪女儿……”
“寒儿……让你一人在这里,真是苦了你了。”
“娘亲多虑了呢,陛下待女儿甚好,而且,梨落也在我身边,我过得很好。”
“那就好,欸,快过了晌午了,再不回去,你爹该着急了。”
“也好,我送娘亲出宫吧。”
送走了月织,十四娘便赶去了御书房,不知道为什么,她是那样急切看到爹爹呈上去的那封加签加密奏折,既然未曾拆开,那陛下一定没看过,到了御书房时,刘公公已经侯在门前,显然陛下已经回来了,她向刘公公使了个眼色,便推开门,悄悄进去了。
“昭仪?你怎么来了。”皇帝合上了手中的奏折。
十四娘走过来,原本着急的心理,也渐渐平缓下来,她走到皇帝的背后,轻轻地为他揉起肩背来,声音柔软下来:“陛下,歇会吧。”
皇帝点点头,她拿捏得是那样准确,那双纤柔的素手,按揉着他的肩背,是那样温软,舒适。
“唉,今年的事情真多了……”
她也不参考意见,只是微笑着,安静的替他按摩着。
“昭仪你不知道,六弟那厮真是该死,跑到南朝去了,他也不想想,好歹他也是父皇的儿子,是北国人啊。”
“唉……真是罪孽……”
她很温柔的说着,力度也小了些,“陛下,你之前欠他的,现在也算是还清了,你没有派人去杀了他,不应该愧疚了……”
“不……你不知道,朕欠他的,从丽妃病逝开始,便欠他了……”
那是俩人的一段阴霾,从各自的母妃开始存在的阴霾,就像那日六王爷在刑场说的那些话,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父皇确是……偏袒了自己。
六王爷没有做错什么,他不过是丽妃的儿子,同为父皇的儿子,因此在储君这件事上,他反抗是理所应当的,毕竟,他也是父皇的皇儿,他也有资格当太子,当储君,再者说,父皇在处理丽妃这件事时,确实是令人揪心的,换做是他,他也会如此。
刘公公已经敲门来了,十四娘跟皇帝说了声,从外面端来了一碗清汤,舀了一勺在嘴边舔了舔,感觉适温了,才端到皇帝跟前,“陛下,这是我刚才令人熬来的清汤,你尝尝。”
皇帝自是知道,她这是要自己放松,唉,可怜如她,他未曾好好待她,便迎来了这场争斗,南朝、六弟,孰赢孰输……
见皇帝皱着眉头不肯接过,她竟坐下来,亲自喂起他,偶尔还说了些闲话。
“陛下,你知道吗?在君府的时候,我真的很恨你耶。”
“朕都知道,朕那时对你不够好……”
“不止不够好,我恨死了你那时。不过,现在我真的不恨你了,一点都不恨了,嘻嘻……”
“哈哈……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我还会骗你嘛。”
那一刻,他竟是那样开心,是啊,自己身边的可人儿都不恨自己了,更何况六弟,她这是要给自己信心啊……
他一定不能让她失望,会的,他会瓦解这场争斗的……
十四娘放下清汤时,眼睛盯着那封奏折,陛下还未曾批阅,她拿起那本奏折,递给皇帝,轻声地:“陛下,你先看这个。”
皇帝接过奏折,本想问问她是不是看过了,但见那奏折上加签加密,根本没有拆过的痕迹,他点点头,撕开了沾黏在奏折开封口的贴签,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