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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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翊钧,终归还是要见人的。

    张居正二话不说,把封功名册呈交给他。

    看到先生脸色不好,朱翊钧谄笑两声,低下头顶着张居正的目光,装作认真在看。

    先是文臣,右佥都御史殷正茂,调度有方,后面一长串名单官职,功劳。

    只认出了几个人名,其余人都不认得。

    随后就是广东总兵刘显,征蛮将军李锡等等一众武官。

    最后是十几万兵丁的赏赐。

    心里默算了下所需银两,朱翊钧只能当做不懂,给还内阁,说,“着内阁和六部确议,按旧制。”

    张居正被朱翊钧的话气笑了。

    一年半的时间,他已经深知朱翊钧的能力,平日最不喜旧制,如今却说按旧制,无疑是在装不懂。

    “皇上上次说,皇店收益分一半给朝廷,臣听闻皇上得银合计八百三十七万两。

    皇上辛苦,就分四百万两罢。”

    听到张居正的话,朱翊钧失声惊道,“先生哪里听的谣言。”

    张居正不说话,就是盯着朱翊钧。

    此举大为失仪。

    太监们不敢呵斥,朱翊钧也习惯了。

    “当日可是说的两百万两银子,分一半也就是一百万两,而且东裕库还没收到银子。”

    最后。

    张居正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一脸气愤的告退。

    朱翊钧拉住了张居正,今日有事和他商量。

    自己出了一百万两银子,还讨不到好。

    这就是人性啊。

    不过他也理解大臣们的想法,这毕竟是老朱家的天下不是么。

    朱翊钧本是不想出的,朝廷最终也能把这件事应付过去,无非就是拖么。

    拖个几年,再随便应付下,事情就解决了。

    无非就是军士离心。

    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的,当兵也早就习惯了,不然为何有句话,叫做贼过如梳.兵过如篦呢。

    百姓宁愿被盗贼劫掠,也不愿意大军路过。

    梳子是梳头发的工具,齿疏。

    篦是清除头发中虮虱的梳发工具,齿密。

    当兵的比贼人还要狠。

    将领也对兵卒的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都知道朝廷发不了奖赏。

    允许士兵劫掠的行为,就当做奖励了,不然指挥不动。

    就算是对张居正帮助自己解决言官阻挠的帮助吧,朱翊钧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大明就像一个筛子,到处都是孔。

    如果没有这些孔,朱翊钧会毫不犹豫把手里的银子花出去,绝对无二话。

    他真不小气。

    但是现阶段,把这些银子用来堵住这些孔,比丢入筛子中,才是治根的办法。

    “朕要清查皇庄王庄。”

    张居正愣住了,自己自绝于文臣,想不到自己的弟子学到了自己的衣钵,自绝于皇族啊。

    机事不密则害成。

    朱翊钧专门在会极门廊房里接见张居正,就是看在这里适合讲悄悄话。

    这事太大,不可一蹴而成。

    朱翊钧和张居正商量后,决定先轻轻撒网。

    年关。

    朱翊钧比去年更过分,连各路藩王的赏例银都取消了,宣称因为四川兵事,没钱。

    此事令皇室极度不满。

    连在京的英国公张溶,定国公徐文璧,镇远侯顾寰等一众勋贵,都面圣谏言。

    朱翊钧把内库今年的收支,减去皇店的收益,让太监发给众人看,表示自己是真没钱。

    外朝张居正一样艰难。

    考成法比去年越发严厉,今年凡事未完成考成之事务的官员,一应给予责罚,严重者免职。

    同时,大肆提拔年轻官员,整个朝堂成了张居正的一言堂。

    众人敢怒不敢言,怨气与日俱升。

    其中,最恨张居正的群体,反而是六科给事中和都察院御史。

    言官们本就骄傲,

    不管是面对六部尚书还是地方巡抚,从来都是盛气凌人,不惧对方权势。

    如今却被张居正诘责,不管大事小事,只要不合考成就会责罚,敕令其长加考察。

    众多不满的言官常常聚会,抨击张居正,不光指责新政,还大骂张居正。

    开年,几个言官对张居正开始弹劾。

    有指责敛财,有指其家人欺压百姓,有指责他结党私营,提拔楚官等等。

    此时,山东各地大旱。

    南京户科给事中上疏。

    “北方大旱,皇上应按旧制下罪己诏,与百官修禳。内阁元辅张居正,倒行逆施,天怒人怨,皇帝应贬其为民,永不叙用,以息天意。”

    朱翊钧把张居正招来,问他如何看这件事。

    张居正真实性格,不是大肚量的人。

    按照旧制度,有言官弹劾大臣,大臣需要回避。

    张居正以前遮遮掩掩的还表态,说自己要回避,朱翊钧直接跟他说,勿需在意。

    像今年的弹劾,他如今连掩饰的态度都没了。

    张居正心中暗恨,小小的给事中,竟然以此为借口,弹劾内阁元辅,却又不意思跟皇帝说要严惩此人。

    “但凭皇上圣意裁决。”

    “先生票拟吧。”

    对皇帝的决定,张居正没有意外。

    皇帝毕竟是自己的学生,张居正不怀疑皇帝对自己的信任,全心全意的为新政努力。

    脑海中同时在琢磨,哪些人比较听话,哪些人有能力。

    随着新政的推开,他太需要听话的人才了。

    “听闻先生经常和军中将领有书信往来?”

    张居正眼神茫然,心里“咯噔”一下,措手不及,情急之下,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戚继光。

    脑海中,张居正浮现了这个人名。

    最近因为戚继光平北事,朱翊钧已经几番表示了对戚继光的赞赏,认为其可担大任。

    戚继光是外将,调去北方军事重镇,根基浅薄,又看不惯边军的懈怠,大动作的改动。

    他需要朝中大臣的支持,避免因为同僚的攻奸,导致自己功败垂成,张居正如今是内阁元辅,朝堂说一不二,戚继光写了书信,像自己解释。

    朱翊钧理解戚继光。

    十岁的皇帝,按照常理,如何懂得朝事,各地很多官员包括军中将领,认为皇帝其实并没有亲政。

    所有下发的旨意,都是张居正的意思。

    历史上也是如此。

    但是,朱翊钧要画一条红线。

    这不是代表他不信任张居正,而是对他的保护。

    就像历史上,他虽然没有多的心思,但是,奈不住他下面的人。

    历史上有一件事,是张居正摆脱不掉的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