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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这么个母妃四皇子还身心健康的茁壮成长实在难能可贵。
☆、第25章皇室见闻
四皇子谨慎规矩的过分,简直都不像他这个皇帝老子生出来的。在皇宫里生活,这种性子固然是好事,但省心省力的袁妃未免觉得遗憾。享受不到训儿的乐趣,成就感缺失,袁妃对庭训这种事向来欲求不满。幸而有了书衡!说啥是啥,听啥答啥,驯良恭谦,眼神诚恳表情真挚,很大程度上满足了袁妃娘娘汹涌澎湃的教育热情。于是在这个重男轻女大行其道的年代,袁妃很难得的得出一个结论:可怜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一人面前一张小几挑个人爱吃的放置虽然更自在,但终究不如大圆桌子摆了,大家团团坐一圈,不忌言笑,才显亲热。袁夫人也已习惯,半推半就携了书衡下首陪坐。当然,饭桌是书衡的主场,她从来没有陪坐的觉悟。连做了两个扩胸运动,免得大衫子罩着影响自己发挥。筷子一并,开始对着满桌佳肴磨牙霍霍。
其实贵妃坚持推行这项政策,里头还有个缘故,早先的四皇子很挑食,袁妃的手艺也有多半是为了宝贝儿子练出来的。书衡三年前进宫的时候便看到四皇子单单一个人坐着,面前玉盘金盏珍馐玉莼堆的满山满谷。酸甜香辣五味俱全,菜肉汤点应有尽有。但他偏是不开口不动手,小眉头还皱的紧紧的,满脸抗拒,急的布食宫人满头大汗,麼麽宫女焦头烂额,利诱吓唬全不管用,便是袁妃亲自拣了菜哄劝也不过勉强吃一口。
猪肉肥牛肉硬羊肉膻,狍子肉听着就讨厌。豆腐太白,不要!木耳太黑,拿走!燕窝?那种卧雏儿的鸟窠我才不要吃,理由千奇百怪借口花样百出,总之两个字:欠揍!
孩子不吃饭是消化不好?不对!是缺锌!当时书衡满脑子都是这个广告,瞧瞧娇嫩如花的伪萝莉,又瞧瞧琳琅满目的美食,最终目标锁定在四皇子碗里,那胭脂米粥香糯软烂,鸡肉丝切的规规整整,粗细长短全都一模一样,格外诱人。书衡凑到面前,眼巴巴的望着他:“殿下真的不要吃吗?”四皇子傲娇的哼了一声,很高冷的不理她。
接下来书衡就做了一件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她毫不犹豫的抢过四皇子的碗,高高举起一口气吃了个干净,脸都埋到碗里去了,然后冲着目瞪口呆的众人甜甜一笑,嘴角还挂着一颗米粒:“好好吃,我还要。”袁夫人在一边偷偷以袖掩面:整个国公府的脸面都被吃货闺女丢光了。
在宫人盛粥的间隙,书衡又吃掉了一块枣泥山药糕一条松瓤银丝卷,满桌子的菜,醉鸡闷鸭红烧鱼烤兔炖鸽烧火腿,没有一样逃过她的魔掌,各色都尝了一遍,还两眼泛着亮光兴致愈发高昂。四皇子眼看着自己碟子里又一片鱼进了书衡嘴巴,终于忍不住了:“有那么好吃吗?”书衡死命点头------因为嘴巴塞满了没办法说话。
书衡当然并非真的“年幼胡为”,而是有着理论依据和从福利院以及一大家子亲戚身上得出的实践经验。当初多少个不好好吃饭的小屁孩被她搞定了。以前她有个小外甥,可是一碗豆浆都能让妈妈追着哄着骂着,从家门口一直喝到校门口,还不是被书衡以毒攻毒彻底治愈,四皇子这点程度还是毛毛雨啦。
情绪是会传染的,科学研究证明,一个人打个哈欠,那她身边的人十个有八个都会连着打哈欠。而书衡又证明了食欲是会传染的,吃饭得看气氛。众人环伺,群众围观,试毒窥药,死盯严守,便是八戒都会没胃口,而一旦坐上大排档,餐英饮露的林妹妹都能吃烧烤。在书衡第三次抢走四皇子的菜的时候,他终于捡起了筷子,抢在书衡之前夹走了她看中的酒酿鸽子蛋,在书衡的鼓动下,还破天荒的喝了一整碗粥,添了一勺饭。伺候他的宫人简直感动到热泪盈眶,袁妃喜出望外笑逐颜开,一叠声打赏。所有人都跟着书衡一起沾了光,至此她就成了昭仁宫最受欢迎的客人和人气最高的吉祥物。
话说当初的四皇子,娇娇嫩嫩如花似玉,精致如宝我见犹怜,谁知道他一开始好好吃饭就抽了条的小白杨似的蹭蹭往上窜,眼瞧着就比书衡高了一个头。当初书衡打击他,就把袖子一撩胖胖软软的藕臂往前一伸,对上四皇子白白细细玉竹似的小胳膊:“哈哈,掰手腕都赢不了我,叫声姐姐来听,小---妹---妹。”现在想想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头上两个小鬏鬏被海拔忽增的小魔王随心所欲的揉丨捏,跑也跑不过挣也挣不脱。
糖醋鱼,红烧排骨,鱼香茄子,宫保鸡丁,樱桃肉,并不算珍贵佳肴却贵在味美地道,这几个全是书衡爱吃的。要说袁妃娘娘那是跟国公爷一样天资聪颖,对易牙之术闻一知十手到擒来。连御膳房掌勺师傅都夸她是万中无一的烹饪奇才,只恨高攀不起不敢收入麾下(豆芽穿火腿的一百零八次失败完全是袁妃教子自污名节)。有书衡的饭桌绝对不会寂寞,热热闹闹,嘻嘻哈哈吃完饭,两人又为一块五合玉带酥打打闹闹躲躲藏藏,书衡紧跑两步就被他压到榻上搜荷包,还拿手指挠腮帮羞她:“吃不完别兜着呀,袁大小姐。”
“不就一块点心嘛,皇子殿下你真好意思。小气鬼!小气鬼!”书衡笑都笑不动了,好不容易两手抓到他肋骨上轻挠两下,四皇子经不起痒轻呼一声脱了力。书衡立即逃出,面红气急喘息不定,“好殿下饶了我吧,我拿明珠给你换。”四皇子笑着摆手:“随你随你,碟子里还有全部装盒带回去。”书衡就纳闷了:“你又不喜欢,那你跟我抢个什么!”四皇子粲然一笑,露出四颗珍珠般白牙:“老师可是说了,得到的太容易就不会珍惜。”嘁!书衡傲然扭头:给我上课,你可嫩多了。
两个宝贝吃好喝好一边玩闹,袁妃和夫人却忙着把一些刚出炉的新样菜点装盒,各样各种既好看又香醇。“这八珍糕里用了茯苓,白扁豆,莲子,薏米,山药,白术,茨实,还有人参和党参,最补气养元的,太后伤寒刚愈,用这个正好,等会儿我亲自送去。这一份里面去了两参,添了麦芽和山楂,助消化健脾胃,给小四和衡儿留着。”
袁夫人在一边帮着装碟,闻言笑道:“到底娘娘考虑周详。”袁妃笑道:“闲取乐消永昼,不找点事做,平白寂寞了自己。”说着又指挥宫女:“这盏冰糖雪梨降火润喉,煨的火候刚刚好,给永宁宫皇后送去,我今一早去请安,听她嗓子沙沙的,唇上也有些干。还有这个,二公主最爱吃酥皮枣泥蝴蝶卷子,一块送过去吧。还有这个,大皇子最爱的麻辣鱼。但卧风堂等闲不许靠近,还是一起送到永宁宫。”
那宫女领命而去,袁妃又把一个银丝双耳细瓷圆足深碗放在食盒里,夹层搁了暖炉温着,
袁夫人好奇道:“什么好物这么宝贝?
袁妃笑道:“豆腐。大公主冲我念叨好几回了。今日偿她的愿。”
袁夫人好奇道:“这可怪了,大公主什么吃不到,偏要娘娘下厨,难道经了妃子的手,这豆腐就成精了不成?”
袁妃笑道:“真了不得,这豆腐可不是要成精了?是圣上那日忽然寻了个古食谱给我,我照着那古法一炖,效果竟出奇的好。别看不过是豆腐,这法子可繁琐的很。先取一块嫩豆腐一块老豆腐。老豆腐两面去了皮,切成薄厚均匀的小片,猪油热灼了锅底,再把晾透的豆腐皮放进去,洒了葱花再加一杯甜酒浸着。而这嫩豆腐要用热水烫了,再放入鸡汤滚上两滚,鸡汤要浓,最后还要加上糟好的油,香菇碎才能起锅。”
“竟是一菜两味不成?”
“可不?把嫩老豆腐分开放进鸳鸯碗里,先铺上一层豆腐,洒上一层火腿屑松子仁笋尖丁山药丁,再铺上一层豆腐,老豆腐上浇上一层嫩黄的蒸蛋羹,大虾米三十六个小虾米九十九个按心仪的花型在豆腐顶上摆好。大公主最爱牡丹,我就摆了洛阳红。而这虾米呢,还要先滚泡一个时辰,再加秋油再滚一回,最后还要用滚好的水绿葱段点缀,瞧着鲜艳明媚清新脱俗。虽说是豆腐,可真是费老大事了。要是别的,我哪怕天天做给她吃呢?吃这个真的要功夫。”
袁夫人打开盒子先看一回又赏鉴一回又感叹一回,赞不绝口:“亏得娘娘蕙质兰心,真心实意,我就没有耐心做这个。可是娘娘,您想到了太后皇后,想到了公主,想到了皇子甚至衡儿,怎么偏就不记得那位?”袁妃诧异道:“哪位?”袁夫人失笑摇头,伸手往上一指:“这位啊,还能有谁?”
袁妃笑道:“夫人又说笑了,雨露雷霆皆是天恩,拔尖出头未必讨的了好。皇上的饮食起居自有该操心的人去操心,我又何必多事?至于后宫恩宠,那自有圣意裁度。我得失随缘,又何须念念计较?”
袁夫人笑了,诚心赞道:“娘娘还是这么率性,这见地可不是寻常人有的。”
其实袁妃这话讲得相当委婉,当今陛下脑回路奇特性子奇葩不可以常理度之,很大程度上你无法预料他下一步会干什么。就比如当年上元节,猜灯谜,走彩桥,顺利通关就能敲响花鼓获得大奖。大公主二公主和三公主一路走去,言笑如常,眼瞧的花落谁家就要出结果,谁料皇帝远远的一根箭射了过来。咚的一声直中花鼓,正要拿鼓槌的二公主吓了一跳,手猛的一缩,退后一步,若非被大公主拉着,她就从高台上掉下去了。
满地玉钗罗裙不知何事龙颜震怒,吓得匍匐在地身如筛糠,谁知道皇帝陛下飞马而来,哈哈一笑:“不好意思,手误手误,你们继续。”
-----继续个大头鬼。苍白着脸的三公主迅速回宫,二公主也被大公主来拖带抱的送进了母后怀里,紧接着病了三天。直到现在几位公主都不再随意参与这种与民同乐的活动了。这件事最终也没个结果----皇帝说自己手滑,“哎呀,没人被误伤真是太好了,真是苍天保佑。哈哈哈!”
娇袅的袁妃有个豁达的心胸,皇帝驾临昭仁宫她开心,皇帝不来她照样开心,关起宫门小日子过得精致温馨,花样百出,没事偷着乐。
然而这世上活不开心的人何其多,作为女儿泪朱颜血这等春怨故事高发地的后宫更是少不了几个怨女愁娥。别的不论咸福宫里的主子李淑妃就是一个。这李妃的经历也颇为玄妙,她出身向华伯府李家,是当今太后的内侄女,当今皇帝的表姐。她自幼养在李后宫里,与青梅竹马的太子殿下培养感情,预备着将来当皇后。只不过昔太子非今皇帝。那时,她也不是表姐而是表妹。
☆、第26章皇室见闻
正所谓生存是项挑战,活着是种考验。人如此国犹如此。大夏皇朝自建国以来,持续平稳发展,根基愈发稳固。老天爷似乎也特别眷顾,有天敌有灾祸,但总体国泰民安。秉承着小虐怡情小灾兴邦的发展原则滚滚向前,直到文帝二十五年那个烈日荼毒的夏天。当时的太子是如今皇帝大了六岁的哥哥,据说文武双全,见识过人,胸怀天下,气度恢弘,连先帝爷都很满意,认为可托神器。谁料人有旦夕祸福,太子殿下围猎中堕马,一命呜呼。有着三高问题的老皇帝乍闻噩耗就晕厥了过去,再次醒来,人已死了一半。
当着后宫之主的李后迅速走出了阴影,在宫廷里混了大半辈子里的女人逢难愈勇,使出浑身解数在老皇帝弥留之际让小儿子当上了太子。也就是当时一直淹没在兄长的光环下,文不成武不就贪玩耍好享受,连孝顺都比不上太子大哥的如今皇帝。
当初的小李妃还是个纯真明媚的少女,太子死讯传来,跑到李后身边哭的死去活来。李后长眉一挑,凤椅一拍:“哭什么!你只不过是要当皇后,皇帝是谁有关系吗?”小李妃一抬头,泪眼朦胧中露出了自己表弟的身影,那跑马跑的面皮子发黑的少年,正翘着脚坦着衣服四仰八叉的歪在炕上,大脚丫子摆啊摆,活像一只大马猴。想想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大表哥,小李妃顿时哭的更伤心了。
哭归哭,皇帝还是要嫁。不过她当不成皇后了。
李后这个小儿子与大儿子最大的区别还真不在脑子上也不在身手上,而是在性格上。
从来都没被当成储君培养的他,无事一身轻,有事大哥顶,闲散惯了,也野了性了,从来都不受母后控制。李后让他立表姐为后,他眼睛一瞪,脖子一梗:“我不干!我一直把她当嫂子!你让我对不住死去的哥哥!”
“你不好好待她,更对不起你死去的哥哥!”
“您老非要逼我,大不了什么破太子我不当了!还有你”他猿臂一伸指着小李:“你哭的那么伤心,怎么不殉葬去?”小李顿时吓傻了,闹着要撞柱。老李怒了,一巴掌把儿子闪到祠堂跪着思过。
但巴掌扇归扇,心里却松动了,就这么一个儿子啦,尽管是从来都不听说的儿子。至于从李家再找个姑娘?那还是算了,她选小李精心培育就是认准她外表够美内心够纯好控制,若再来个跟老二一样野性的或者灵透的,那她还不如直接抹脖子见先帝。
最终,小李没成皇后成了淑妃。如今后宫仅有的二妃之一。
现在李淑妃正扑在太后的腿上哭的好不伤心:“姑妈,姑妈你可要给侄女做主啊,表弟他今年夏天又把茵露罗都赏给了袁慕雪,雨过天青的,烟柳的,杏黄的,秋香色的全都给她了。去年就是这样,说好了今年给我的。”
太后一手握着念珠,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李淑妃的背,一枚碧玉盖宝珍细指银环在举动中发亮:“那还不是你砸了先太子留的琴,把他给气的?恰好小四的书法精进了,魏碑体,呵呵,可是先太子最擅长的。他不赏到昭仁宫赏到哪里?”
太后的声音不咸不淡不高不低,丝毫听不出悲喜。
“我砸表哥的琴,还不是为着他,谁知道他这么左性。”李妃也很无辜,她只是为了表忠心,向皇帝展示昨日种种亦如昨日死,如今我心里只有你。孰料皇帝神经粗惯了,不仅完全无法理解这份心曲,反而去呵斥她凉薄。
李妃继续抽抽搭搭,鼻头都擦红了:“还有今个儿,为着四皇子要过生日,晚上在御花园里摆宴席,说那红白芍药开的好,定能十分增色,就让人全剪了拿去插瓶。整个宫里谁都知道那芍药是我命根子,专门命了人伺候着,现在这么做,不是专门打我的脸嘛!”
太后的手微微一顿,又转起了佛珠:“难说,皇帝定然是没想到罢了。当初袁妃种了一种玫瑰说是可食用的,她原意是做馅饼子,结果皇帝一听说先摘去喂马了,她不也没讲什么。你这会儿来哭哭啼啼的,倒显得你不懂事。他素来任性,一时兴起什么都不顾,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跟姬淑仪一起游湖,兴头子上非要自己划船,结果船翻了,主子奴才全掉水里。他自己没事倒连累的姬淑仪惊悸而死,难道他是专门的?”
李妃当然不敢说是,只管伏在太后膝盖上呜咽“我没脸活啦,呜呜呜”
太后慢悠悠的搁下了念珠:“四皇子的礼物你预备了吗?”
“我?”李妃愕然抬头,两眼泡泪。
太后皱了皱眉道:“二皇子当初过生日,袁妃可是送了一块极品紫翡翠,连四皇子都送了一方砚台。便是那南安郡王的文和县主,她原本不知情,听说有皇子寿诞,也当即泼墨画了幅夏柳鸣蝉图充为贺礼。今个儿是端午节,到晚上诰命夫人都会来朝贺赴宴。你身为二妃之一,明着打擂台,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当今大夏后宫不睦?”
李妃支吾着道:“又不是什么罕物,我回去补上就是了。”
太后垂眸看了她一眼,又拿起了念珠。李妃落了会泪,终究无趣,自己回咸福宫。
这一厢,吃饱了东西的书衡跟四皇子在太液池边玩耍,留袁夫人和贵妃说些私房话。袁夫人并不阻拦书衡和小四一起。一则现在年纪都小,用不着避嫌,再则她能感觉到书衡和小四一起玩闹的时候,笑声总是最清脆,笑容大大连眼睛都眯起来了,一派天真无邪。小孩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嘛。
“那荷花开的真好。”荷花硕大的叶子清脆呱啦嫩的仿佛要滴水,托举着一大朵一大朵的白玉荷花,水面清澈,时见锦鲤拖着华丽的尾巴在水波间慵懒的晃动。躲在树荫下,书衡指着一朵花道:“它一半藏到了荷叶底下,另一半露在外面。你猜它为什么要躲?”
四皇子抬眼望去,偌大的水面上,碧叶成天,百花如繁星点点,有轻巧的蜻蜓盘旋降落,当即笑道:“它怕蜻蜓踩它的头。”
“不对,应该是怕晒黑。”书衡指着那白嫩剔透宛如丝绸的花瓣:“看,那么白,晒黑了岂不可惜?”
小四很诧异:“花会晒黑?哪有这样的说法?”
“花儿都怕晒黑,要不然怎么就开几天就赶快落了?就是怕晒呀。所以赶紧回到地底下休息去了。明年春天来了,就再顺着根爬上枝头。”书衡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可见过黑色的花?”
这还真把他问住了。小四努力回忆《奇花异木志》,却想不到有什么花是黑色的。他灵机一动抚掌道:“黑牡丹!唐人有诗,‘热情同碳拒应难,聊共魏姚称牡丹,国色宜嫌朱太俗,别开生面耐人看’。可见花是不怕晒黑的。她们本来就有黑的呀。”
竟然连这不知名的诗都知道,小朋友真厉害!阿姨给你发糖。
书衡啪啪鼓掌。“说得好。不过也不对哦。牡丹并不是真的黑。我在外婆家的上京花行见到过。那几个名贵的黑牡丹品种,烟绒紫,青龙卧墨池,小墨玉,其实都是浓浓的深红色,而且这花往往都是躲在肥硕的大牡丹叶子下面的,她们也怕晒黑,只是动作慢了,没来得及躲开,所以还是晒黑了。”
小四愣了愣,默默点头,竟然接受了这个说法:“你还知道的真多呀。”
书衡小脸严肃,一副“我就是这么有学问”的表情,肚子里忍着笑,肠子都快打结了。
“花怕晒黑,女孩子也怕黑。难怪都要把女孩子比成花呢。”小四忽然道。“你看,那朵荷花又往叶子下头躲了一点。”
书衡伸出小胖爪子揉他的脸:“你也像花。”
“我是男孩子。”小四又要炸毛。书衡十分豁达的挥手:“自古佳人皆如花。佳人是不分男女的。想想‘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小四很惊讶:“你读了《北史》?连这个都晓得。”
书衡眯眯眼:“没有哇,只是爹爹说的时候我听到了。”书衡心道这小孩真是聪明,听说他博闻强识有过目不忘之能,看来不是袁妃过誉,竟然是真的。继而又想到,按照大夏的惯例,陛下的皇子们,除了还抱在怀里的小六,其他的都在一处接受教育,要等到十五岁才会脱离出来,分馆宴师。小四才七岁,哪里会读到这些,多半是大皇子或二皇子谈论时被他听到了。
“大皇兄说糙汉子糙汉子,男子汉就是要黑一点糙一点。”小四托着腮帮,满脸神往:“他的刀法愈发精进了,师傅赞他根骨奇佳。”
“别听他的。”书衡心道,按照她爹爹的人气来算,这个世界的姑娘还是喜欢长的比自己还俊俏精致的汉子。“辅国公够糙吧,但听说总被夫人嫌弃。”
“大皇兄说那是因为辅国公不洗脚。”四皇子笑道:“大皇兄上次冲进了辅国公的练兵场,打倒了好几个大头兵,连辅国公都赞他英姿天纵。”
好吧,书衡放弃了。这小孩对他大哥有迷之崇拜,暂时无法说服。按照正常的幼儿心理,童年时期都会有一个崇拜偶像,这个偶像多半是自己老爹。所以这个年纪的小孩尤其男孩都会对自己的父亲敬若神明,认为他无所不能。等到年纪渐长,最后青春期,这个偶像幻梦就会破灭。
但这皇宫是个意外,今上的思维惊奇脑洞粗狂是人尽所知的,再加上喜怒无常,一般人不容易理解和接受。所以小四对父亲更多是畏惧,这崇拜的情感便转移到了他大哥身上。至于为什么不是二哥,那是因为大皇子能骑射会打架,能喝酒会耍帅,容易吸引小男孩。而二皇子更偏文书---恰恰是小四擅长的范畴,一个他努力些便能超越的目标。
书衡想清楚了,也就释然了,但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道:“别故意把自己弄糙啊,那得算暴殄天物!”
小四郁闷的摸摸自己的脸:------我是一个靠才华吃饭的人。
☆、第27章皇室见闻
乌落兔起,星河暗转。太液池边朱雀阁里,褥设芙蓉,屏开金雀,寿桃寿面各色小礼备全。九五至尊一直都很想做个慈祥的父亲。表现之一就是从百忙之中抽出片刻,带着后宫各位老婆还有一众儿女一起给自己某个儿子过生日。当然,大皇子不在,还是未成年的他已经被坑儿子的老爹带到前庭分散臣下灌酒的火力了-----这种事情,不能指望袁慕云。大公主也不在。她住在公主府,等闲不出门。
不过人未到礼倒是到了,四皇子看着那只俊俏可爱的汪星人眼角猛跳:虽然我是属狗没错,但你也不用在狗背上剃毛整出一个“昀”字吧。二公主看到这一幕痛苦的捂脸:大姐,你什么时候能靠谱点。
琉璃盏琥珀碗,夜明珠翡翠环,满屋子珠光四射,宝气莹莹。最亮眼的却还属把半人高汝窑美人春睡落地瓶里的一大丛芍药,白的像雪团,红的像火球,大花朵有碗口大,花瓣细滑如丝绸,艳溢香融。有诗说“庭前芍药妖无格”,这一大束离了根的也是说不尽的百媚千娇,让人移不开眼。
皇帝挑了碗寿面给儿子,指着花哈哈大笑:“怎么样?漂亮不?”他刚从前殿的臣工宴会上偷跑下来,一开口就是浓重的酒气。
“漂亮,陛下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皇后娘娘面庞圆润,眼睛黑亮。话一出口,皇帝仰天一笑,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翘起了二郎腿。
“臣妾辛辛苦苦照料几个月的,能不漂亮吗?”李妃看到这大瓶花的时候,眼睛都快瞪出来,语气幽怨如老坛陈醋。
袁妃捧着泥金小盖盅专心致志的喝茶,仿佛懵懂无觉。
“有好花得有好诗。”三公主娇笑一声:“瞧瞧这花,真是冰清玉洁有精神,平白放着,花也要寂寞,不如我们作诗来咏它?自古文人雅集皆是如此,我们也别俗了。”
“此想法甚好,我前日还曾见三姐姐‘翠结玲珑叶,玉开冰雪花’之句,实在有趣。”开口的是二皇子,“父皇觉得呢?”
可怜陛下当了十几年愣头青,于今也不爱文人诗词,不过儿子面前不能丢面,于是就假装吟哦,品味一番,面显微笑,“尚可。”
三公主面上还是那派神色,但翘起的嘴角却是再也放不下去。
二公主不易察觉的撇了撇嘴:“三妹妹真有兴致,不过我听说这芍药好端端的开在御花园里,从它含苞开始,你每日看到就做上一篇,如今没有十多篇也有七八篇了,今日又来,花若有知恐怕也会腻烦的。”
“汝非花,怎知花会烦?”三公主细声细气。
“汝非我,怎知我不知花会烦?”二公主挑眉冷对。
四皇子差点被面条呛到,心想若是庄子晓得濠梁辩术被两女子拿来斗嘴争闲气,不知道会不会懊恼自己连累了惠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