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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的内心,经历了兵荒马乱,早已千疮百孔。
为了不让他走上偏激之路,斯丹文没少给他做心理辅导。经过他的开导,两年后,他终于像个正常人,而不是个杀人机器。十六岁之后,他不再扮演顾诺贤心理医师这个角色,没想到,时隔十年,他又来了。
手指在红茶杯弦上抚摸,顾诺贤垂眸,将自己最近出现的症状缓缓道来。
听完他的话,斯丹文松了口气,不算是最糟糕的情况。
“跟我来。”斯丹文起身,此时,管家也换来了一壶热红茶。“帕西,在这里陪着莫少爷,我去办点事,午饭回来吃。”又跟莫夏说了点什么,斯丹文这才带着顾诺贤,径直朝庄园内部走去。
待那两人彻底消失在视线,莫夏这才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
穿过一条大理石长回廊,两人走进会客大厅,踏上左侧旋转楼梯,来到三楼右侧一间紧闭的房门。
佣人推开房门,斯丹文亲自拉开落地窗,屋子里的摆设这才清晰起来。
是一间画室,画里的主人公全是莫夏,这里任何一幅画出现在市面上,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顾诺贤绘画技术不错,他算是斯丹文的徒弟,唯一的徒弟。不过他这徒弟的技艺跟师傅比起来,实在是班门弄斧。
斯丹文画风景,画人物,每一幅画都很完美。顾诺贤也会画风景画,但他的风景画死气沉沉,让人压抑,他也画过人物画,他笔下人物的眼神,总是没有生机。
他只在画一种画的时候,是完美的,是有生命的。他画的那种画,叫籁雅若。
他笔下的籁雅若,每一幅都很动人,活灵活现,像真人。
即便,画纸上的人物模样是他臆想出来的。
斯丹文曾经评论他的绘画说:你不是在作画,你是在剖心。
剖心是一个血淋淋的过程,那是很痛苦的,人只有一颗心,将心剖了,命也跟着交出去了。
“带我看这些做什么?”顾诺贤看着画纸上表情各异的莫夏,不解蹙眉。看他们秀恩爱?
斯丹文目光着迷看着画中人,他低笑出声,递给顾诺贤一张画纸,一盒没有开封的画笔跟颜料。“做什么?”顾诺贤看着那些东西,没有去接。
“画画。”
“让我画画?”顾诺贤拧紧眉心,没跟上斯丹文的想法。
“嗯,画吧,画好了叫我。”
斯丹文将东西搁下,风风火火走了。
顾诺贤有些呆愣,他看着画纸画笔跟颜料,实在是搞不懂斯丹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一个人坐在画室里,清风浮动窗帘,摇曳飘动。
顾诺贤坐在凳子上,画架早已支好,他手里握着6b铅笔,迟迟没有下笔。
盯着佣人送来的茶水,顾诺贤眼神有些模糊,渐渐地,他在茶水里看见了朝思暮想的人。纪若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好好休息,有没有好好吃饭?
满心都是纪若,顾诺贤心里被填的满满的。
画画…
他能画的,他愿意画的,只有她。
眉头舒展,顾诺贤提起笔,手腕控制手力,画笔在画纸上飞舞。
*
早上,纪若醒来,换上运动服,扎起头发,又戴了一顶鸭舌帽,这才乘电梯下楼,去湖边跑步。
艺人员工宿舍东面有一个人工湖,面积不大,清静幽雅,是个适合晨练的好地方。
纪若到的时候,影影绰绰有人在做运动。
戴上耳机,纪若沿着人工湖水泥路,跑了一圈又一圈。
跑完十五圈,她出了一身汗,发根都汗湿了。沿着原路回家,纪若走进面包店,买了几个蛋挞,四个酥皮泡芙,两个纯牛奶。付了钱,纪若提着小袋子走出蛋糕店,门打开,一个人撞到她,东西掉在地上,面包全都弄脏了。
纪若弯身捡面包,倒没有生气。
“对不起。”
温柔的女人声音响起,很是悦耳。一双白皙的双手无骨纤细,那双手捡起地上的面包,放进纪若手中袋子里。纪若看着那双手,心想,好一双不沾阳春水的美手。
这双手的主人,一定很好看。
纪若掀起眼睑,看着蹲在地上帮自己捡面包的女人,她穿着一条米白色休闲长裙,上身一件白色丝质衬衫,一张脸蛋美丽透出端庄,看上去有了些年纪。女人眉宇温柔,杏眼有神,目光是纪若从未见过的心痛溺爱。
纪若在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她眼中的自己,瘦小、美丽、可爱、像是一个孩子。
纪若微怔,一双手,包裹住她的手。她回过神,诧异看了眼握着自己手背的双手,目光呆呆的,心头忽然一阵激灵,纪若浑身一颤,双眼朦胧迷离。
这个人的手,好温暖。
“小姐,是不是我撞伤你了?”女人一双美目温柔满满,她看着纪若那张脸,目光复杂,有着纪若看不懂的情深。女人右手从纪若手背拿开,她细腻的手指擦着纪若的眼睛,润润的,涩涩的,那是泪。
“撞疼你了?”女人语气小心翼翼,纪若就那么怔怔看着她,忘了说话。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就觉得,这个女人很特别。具体哪儿特别,却又说不出来。
纪若傻傻的不说话,籁嫦曦更加心疼,她用臂弯搂住纪若,一下下拍着纪若的后背,轻声在纪若耳边安慰道:“不痛,不痛,不哭啊,我给你道歉。”籁嫦曦做这个动作,很顺手,很慈爱,仿佛她们之间从不存在二十年的分别。
在纪若看不到后方,籁嫦曦早已红了眼眶。这就是她的女儿啊,被她弄丢了二十年的女儿啊!
她的雅若,那时候还那么小,再次见面,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美丽动人。
她昨天就到了c市,一直悄悄跟在纪若身后,默默看着她。看着女儿拍戏到深夜,看她一个人跑步,看她跟那个叫洛彤的女孩一起同出同行,她好几次想冲上去喊她一声雅若,告诉她,我是你的妈妈啊…
刚才她是真的忍不住了,想着就进去看她一眼,要能说上一句话,那该多好…将女儿抱在怀里,籁嫦曦又满足又心酸,女儿过的很好,她总算是能松口气了。
不能跟女儿相认,这又让她痛苦万分。
纪若靠在这个陌生妇人的怀里,心头又酸又暖。她的手,好温暖,十分让人留恋。
默默擦掉眼泪,纪若感受到抱着自己的妇人力气极大,她挣了挣,籁嫦曦这才放开怀抱。“没事了,我已经不疼了。”纪若已经恢复了正常,可她发现,这个陌生的漂亮小姐哭了。
“小姐,你怎么哭了?”一个陌生小姐在她面前落泪,纪若手足无措。
籁嫦曦听到她的称呼一愣,小姐?“没事,看小姐你挺年轻的,还是叫我阿姨吧,我都四十七了。”籁嫦曦摸摸自己这张脸,被女儿唤作小姐,她有些哭笑不得。
纪若小嘴微张,感叹一句:“好年轻漂亮的阿姨!”真看不出来她有四十七了,她这样子,说是三十也不会有人怀疑。
籁嫦曦提出请她吃早饭,纪若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再不去片场就该迟到了。“阿姨你不要在意,不过是一顿早餐,没了就没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纪若错身走了,籁嫦曦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到底还是作罢。
目光痴痴凝视着女儿的背影,籁嫦曦眼眶又是一红。
*
看看时间,估计差不多了,斯丹文从书房出来,沿着楼梯上楼。
画室门并没有关上,站在走廊上,他可以清楚地看到画室里发生的一切。
顾诺贤早已画好了,画笔颜料搁在一旁,他安静凝望着画纸上的女孩,心里一片柔软。
“看来你是画好了。”
顾诺贤看着画,不做声。
斯丹文看了眼画,眼睛闪过一丝诧异,“如果我没猜错,她就是雅若。”
掀起眼皮子看了眼斯丹文,顾诺贤不解,“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的五官跟眉骨,跟雅若一模一样,我画了几十年的画,一眼便能看出。”当年他亲手为籁雅若画过画,那小姑娘小脸冷冰冰的,一双眼睛却十分出彩。小小年纪,已是风情万种,很难想象,长大后的她会是什么模样。
斯丹文看着画,心想,长得果然没让人失望,够漂亮。
“你倒是厉害。”顾诺贤颇有些怨气,他怎么就没能第一眼认出她来?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要我这么做的理由了吧。”画还没干,顾诺贤也没触碰,就那么静静看着她,脑子里全是纪若。斯丹文斜靠桌子,他手指在空中点了点,说道:“你仔细看看这幅画。”
深邃冷漠的视线打量着自己所做的画,画上的纪若穿着一袭黑色抹胸礼服,长发斜搭在左肩,瓷白俏脸噙着笑,脖子上挂着的是顾诺贤送给她的黑宝石项链。
这是牡丹电影节上的纪若。
“这幅画有什么问题吗?”顾诺贤满头雾水,他记得那天的纪若,璀璨夺目,美的奢华,他不可能忘。难道是他画得不好?斯丹文食指一点点靠近画,在顾诺贤诧异的目光里,停落在画上纪若掀起的嘴角处。
“她在笑。”
是在笑,这有什么问题?顾诺贤用眼神询问斯丹文,浅蓝色双眼染上笑意,斯丹文睨着顾诺贤,没头没脑来了句:“你最喜欢她笑的样子,你看,她笑起来多美。”
顾诺贤听着,悄悄蹙眉。
“诺诺,如果打断她的腿,你将再也看不到她笑了。”斯丹文此话一出,顾诺贤浑身一僵,一张俊脸,霎那苍白。双手悄悄捏成拳,手关节泛着白。
“没有笑容的她,还是她吗?”
顾诺贤看着画上纪若无意间流露出来的真诚笑意,眼神忽闪忽明。
“你看,你最喜欢的,是她微笑时的模样。想要守护住她的笑容,那就不能再存有打断她腿的念头,相信我,真那么做了,她会很痛苦,而你,则会生不如死。”
斯丹文说完,又轻飘飘走了。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至于这孩子能不能想通,全看他自己。
斯丹文走后,顾诺贤陷入了沉思。
纪若脸上的笑容,那般绚烂瑰丽,摄人心魂,他承认,他最喜欢看她高兴时雀跃的样子。没有了笑容的她,还是她吗?打断她的腿,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她就真的属于自己了吗?
就算将她的腿打断,将她禁锢在身边,得到她的身,得不到她的心,那不是他想要的!
蓦地起身,顾诺贤风风火火跑下楼。
“我先走了,我的婚礼你们可不能缺席!”顾诺贤匆忙丢下这么一句话,风一般的跑出了庄园。
正在用晚餐的两人见到他像一道风消失不见,彼此面面相觑。
“看来他想明白了。”
莫夏放下刀叉,抹干净双唇,下了个结论。斯丹文握住他的手,轻轻点头。“他刚才是说,他要结婚了么?”莫夏想了想,点头。
“这小子,够速度啊!”
斯丹文啧啧两声,有些期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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