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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怡情没听到夜君然说话,她心思聪颖,很快就想到了夜君然在看什么。她右手动了动,很想将自己那少了根手指的右手藏起来,但她无处可藏。
“不就是没了根手指么,命还在,不必难过。”安怡情勾唇浅浅笑。虚弱到了极致的脸颊配合上浅浅的笑,让夜君然心里一阵酸。
狠狠吸了口气,夜君然才说:“对!活着就好!”
夜君然垂眸看了眼两个人身下冒烟的钢水,心里很没底。
他仰头看了眼绑着绳子的那根悬梁,估摸了一下两者之前的位置。他所在的钢管距离顶梁的那根悬梁,垂直距离约莫有两米。而他跟绑着安怡情的绳子之间,横面距离应该有一米五。
这代表着,他必须成功够到悬梁,然后横移一米五,才能将安怡情拉上来!
但他也明白,这之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错,他随时都可能掉进高炉之中,化作一摊钢水。他看了眼安怡情的脸颊,想到八年前第一次在丛林训练里初见她,她手起手落,一刀拦腰斩断将他缠缚住的巨蟒。
那时的她,明明才十一岁,却又一颗英勇无畏的心,厉害得让弱小的他心生向往。
他对她的敬佩,逐渐转为爱恋。
为了做一个有资格站在她身旁的男人,他在结束那场训练后,一头钻进ds魔鬼训练营。经过四年时间的艰苦训练,他终于成了一名顶尖杀手,他也终于拥有足以站在安怡情身旁,保护她的资格。
可是,他再次出现时,她的眼里已经有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而那个人,是他从小敬仰的诺诺哥。
现在安怡情有困难,他怎可退惧?
夜君然闭上眼睛,轻轻呼吸一口灼热的空气,这才松开双手,掌握住平衡,缓缓站起身。钢管直径不过十五公分,他左右脚掌分别向两边打开,站的不算稳。
苏希张张嘴,看着这一幕,心里一片担忧。
他的身下就是滚烫钢水,倘若他平衡掌握力不够好,那结果…
想到那后果,苏希脸色十分不好看。
安希尧得空见朝夜君然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他直起身,身体险险站在光滑滚烫的钢管上。他看着那孩子坚毅无畏的脸,暗自下了个决心,这次怡情若是得救,即便是用绑的,他也要将怡情嫁给夜君然!
一个愿意为他只身涉险的男人,还不值得她交付一身吗?
夜君然双脚点在钢管上,凭着不错的弹跳能力,身体弹向高空。长臂一探,细长分明的十指,紧紧扣着悬梁。见他成功够到悬梁,苏希跟安希尧同时松了口气。
夜君然借用臂力靠近绳子,他腰板猛挺,双腿勾住悬梁。他再次翻过身,趴在悬梁上,无视掉时刻在灼烧他肌肤的高温气焰,双手死死拽住长绳,往上一提。
安怡情很配合他的动作,既没有哭喊也没有挣扎,这倒让夜君然轻松了些。就在夜君然即将把安怡情提上来的时候,安怡情突然皱眉哼了一声,然后小声说:“君然哥,我的手…”
要滑落了!
安怡情的手被高温蒸的出了汗,加之尼龙绳子是光滑的,她的手腕就要从尼龙绳中滑落了!夜君然闻言愣住,不敢动弹一下。
感受到手腕一点点从绳子里滑出,安怡情心里有那么一刻,是绝望的。她认命闭上眼睛,说了句:“君然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下辈子,你能比诺诺哥更早出现在我的身边。”
你早些出现,早些住进我的心里,不要让我再错过你。那该多好。
这辈子,她错过他。
下辈子,她想拥有他。
“怡情,别说傻话,你不会有事,我不会让你出事!”夜君然虽然这么说,可拽着绳子的手却在抖。
安怡情突然抿唇落了泪,“君然哥,我知道你好,我也想要跟你一起走下去。可是诺诺哥在我心里住了好些年,已经搬不出来了!”感情之事,本就是不受控制的。
明知顾诺贤不爱她,明知这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暗恋,可那又有什么办法?
她只有一颗心,心房住了人,就搬不出来了…
夜君然神色晦暗不明,既痛,又坚定。“搬不出去没事,我把他赶出去就是!”在感情中,他素来是个耐得住寂寞,经得起打击的人。
他都犯贱了八年,也不介意再犯贱一辈子。
安怡情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双手彻底滑落,她整个人猛地朝下坠落而去。“怡情!”夜君然蓦地撒手甩开绳子,双手朝下急忙探去。
他的大手,将本该掉进刚水里的安怡情的手,稳稳拽住。
“哼!”
安怡情一愣,预料之中的烈火焚心没有出现。
她仰起头,蒙着黑布的眼睛看不到上方那人的脸,但她知道,他拽住了他,就不会放手。
“你看,我说你不会出事,你就不会出事。”他的声音,有些粗重。安怡情怔神,失了声音。她看不见夜君然此时的处境,苏希却看得见。
夜君然整个人倒挂在悬梁之上,只有一双脚还勾着悬梁。
他双手紧拽住安怡情的手腕,两人同时倒挂悬空,仅凭他的双脚支撑,两人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这时,安希尧终于赶到,他缓缓站起身,跟着跳上悬梁,然后爬到悬梁上,四肢并用趴在悬梁上,抱住夜君然的双脚。
三个人的力量全部依托在悬梁上,如果不能尽快将他们解救下来,悬梁也有可能会断,到时候,三个人都难逃一死。
“门主他们这样支撑不了多久,要不我现在带上兄弟上房顶,将房顶划个口子,扔绳梯下去?”蓝哲推推眼镜,很认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
苏希摇头,“没时间的。”
“那如何是好?”这是室内,直升机进不来,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那么高的扶梯。“难道就这么看着门主去送死?”蓝哲跟了安希尧二十几年,两人之间有着深厚的革命友谊,他还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再等等,看言溪能不能想到法子。”实在不行,就只能她亲自出手了。苏希抬头看着他们,祈祷顾探跟顾言溪早些赶来。
…
“这下好了,咱三人若是掉下去了,还省了坟墓钱。”找到了女儿,安希尧心里虽然还是担心,却没那么痛苦了,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夜君然哭笑不得,他还不想死。安怡情知道安希尧这是在安慰她,她内心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就在这时,苏希听到了轰隆隆的机器声。她跟蓝哲以及带来的手下同时转身,看向厂门口。一辆黄色推土机上,坐着急匆匆赶来的顾氏父子。
开推土机的不是之前夸下海口的顾探,而是顾言溪。
“妈咪闪开,我技术不佳,可别伤到你了!”顾言溪专注盯着驾驶台,边朝苏希他们喊了句。苏希跟蓝哲听到这话,赶紧闪开远远地。顾探坐在推土机里,面色有些尴尬。
他能开灰机大炮坦克跟轮船,今日竟拜倒在推土机下。
被推土机打败,真是不甘心啊!
…
顾言溪将推土机缓缓开进厂内,眼见水平推铲就要撞到高炉上,他这才手忙脚乱停下车。深呼吸一口气,顾言溪拉动手柄,推铲缓缓上升。
宽钝的推铲横在钢水之上,顾言溪立刻正襟危坐,生怕自己错碰按钮,旁生意外。“君然哥,怡情,安叔叔,你们看着点跳!我可是头一次开这玩意儿,你们可得看准了跳!”顾言溪吼了一嗓子,夜君然点点头。
“安叔叔,抱紧了!”
夜君然扭头去看安希尧,安希尧点点头,死死抱着夜君然双腿不松。夜君然掌心一松,安怡情没了支撑力,像失去灵魂的星辰碎片,急速落下。
砰!
她脸朝下稳稳砸在推铲上,啃了一嘴土。
“君然,该你了!”安希尧跟夜君然对视一眼,夜君然呼了口气,喊了声:“松!”安希尧松开手,夜君然跟着坠落,顺利落了推铲,却是无情砸在安怡情身上。
安怡情闷哼,中枪的腹部流了血,昏死了过去。夜君然赶紧爬起来,抱着安怡情移到一旁。安希尧呼了口气,也跟着跳下。
他双脚率先落在推铲上,右腿脚踝骨猛一阵生疼,他轻嘶一口气,检查了一下脚踝,初步估计是骨折了。
三个人同时得了救,一群人终于松了口气。
“言溪,这推铲开始发烫了!”
闻言,顾言溪脸色一僵,尴尬说道:“那个…我不会倒车…”他根本就不会操作推土机,他生怕自己按错了按钮,导致推铲倾倒,直接将三人当垃圾一下子倒进钢水里,那可就滑稽了。
“你!”夜君然感到心累,“你怎么不将推土机司机一起带来?”
“哦,这推土机是我们偷来的,司机不知道去哪里了!”
夜君然:“…”
没办法,三个人只能手脚并用爬出推铲。安希尧受了伤,背安怡情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夜君然身上。他等安希尧顺利落了地,才将安怡情背在背后,解开皮带将她的身体跟自己的腰缠在一起,顺着越发灼烫的推土机铁杆往外爬。
双脚再次沾着地,夜君然心里生出一股劫后余生感。
苏希接过昏死的安怡情,夜君然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都快虚脱了。
“我们快些离开这鬼地方,怡情继续治疗!”安希尧忍住脚踝痛意,从苏希怀里接过安怡情,确认她只是昏睡了过去,这才赶紧催促大家离开。
苏希拉住顾探的手,突然说道:“有麻烦。”
“什么意思?”顾探皱皱眉,他警惕看了眼四周,眼里也有了变化。
“怎么了?”夜君然见到他们这副反应,谨慎地站起身。几人背靠背站在一起,目带警惕看着四周,这才想起一个被他们疏忽的关键点。
从他们出现开始,绑匪就一直没有现身!
那么,他在哪儿?
苏希温柔的眉宇陡然变得凌厉,她倏然抬头,看向大门厂子外。两只瞳仁同时一缩,她的视线内,出现了一个白色身影。其他人跟着朝门外看去,全都见到,那里,正站着一个人。
骄阳下,那人一身白衣,身姿挺拔俊秀,他有一头短俊的黑发,黑发下,一张银色面具遮住他的五官,挡住外界所有的窥探。
银色面具下,只有一双澄清幽黑的眸,耀耀生辉。
在一群人敌视又惊讶的目光下,他迈动修长双腿,一步步,优雅翩翩缓慢朝他们走进。
“啪!啪!啪!”
细若无骨的十指连连轻拍三下,那人的十指,修长似玉箸。美得就像是一幅艺术品。
“没见到预想中的画面,真是遗憾。”男人开口,声音不再是冰冷机器声。他的声音,清澈似一汪泉水,拂过人心头,夏日多了抹清凉。
“南宫玉瞳?”苏希看着男人,不确定问了句。
男人面具下的眉头皱了皱,“真是没想到,这个世上,竟还有人知道我的真名。”他隐姓埋名躲躲藏藏活了十四年,原以为再也不会听到这个名字,没想到,还有人记得。
男人的话,无疑是肯定了苏希的猜测。
“妈咪,南宫玉瞳就是那对夫妇的孩子?”顾言溪一张精致脸颊噙上冷漠跟警戒,眼前这个温雅如玉的男人,给他十分危险的感觉。
苏希点点头,看着男人,她素来温柔的眉宇间,多了杀意。她能察觉出,南宫玉瞳的体内有股不一样的生机。那股生机,让她觉得很危险。
这个人,留不得!
顾探诧异看了眼自己老婆,迈开步子,将她挡在自己身后。每当发生危险,他总是下意识将苏希保护在自己身后,这样的他,二十几年都没有变过。
“老大,老大!救救我们!”老羊跟鞍子见到白衣男人,一脸哭丧求救。
南宫玉瞳注意力移到老羊跟鞍子的身上,明明是澄清的双眸,却泛起寒冷的杀意。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着你们,碍眼!”
他左腿轻迈,下一秒,人已站在老羊两人面前。右手倏然伸出,南宫玉瞳手起手落,老羊跟鞍子眼睛一瞪,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已经断了气。
在所有人震撼的视线下,老羊跟鞍子的头跟脖子分离,他们的脖子就像两口井,喷涌出骇人鲜血。老羊的脑袋在地上咕噜噜转,滚到了顾言溪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