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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
工程与技术研究院生物物理所的冬夜总是格外寂静。
交叉科学重点实验中心灯火通明的大楼中,地下一层实验室中控区内,随着肖少华一句“今天就到这里”,暗沉界面上几道弧光断开,划拨了一阵电子提示音。
提交数据,保存进度,约定下一次测试时间后,与这边主要研究人员一一握手,肖少华换下防护服,走出实验室时,他的秘书吴靖峰已拿着测试报告在外等候。
“主任,”吴靖峰迎上来道,“刚刚江所长和赵监察的勤务员都来了电话……”
“张涛?”肖少华边走边道,眉头微皱,“他怎么了?”说着,他脚步一顿,拿出了自己设置成静音的手机,指纹解锁,屏幕上顿时窜出了一溜未读短信和未接来电。
“肖主任再会~”
“主任路上小心……”
身后,几名陆续出来的物理所研究员与他道别。
顾不得回应,肖少华看着手机,手指下滑,一目十行。除了节日问候和工作汇报等几十条短信,有几通张涛和江绍一的未接来电,夹杂其中,一道方形的黄色警示十分显眼。是与上一次赵明轩那实时生理监测手环断开时,一模一样的警示。只不过警示框内的红字“信号丢失时长”还在一秒、一秒地增长,已将近三个小时。
肖少华心中“咯噔”一声,意识到出事了。他当即回拨了张涛的号码,然而在接通前,心底还抱着一丝侥幸,“也许是又忘了给手环充电”或者“手环出了什么故障”?
“——主任,您可算接电话了,”就跟抱住一条救命的大腿似的,手机那端小哨兵一开腔,声音激动又急切地,一句话就打碎了这种残存妄念,“我们现在需要您的帮助……长官失踪了!”
肖少华命令道:“时间、地点,事发过程。”
“是,”张涛条件反射地一敬礼,才反应过来对方不是赵明轩,一愣,偷瞄了眼四周,发现周围人都忙着商讨解救,并无人注意这一细节,“今天下午五点四十五,图开沙漠中部区域,经纬度坐标为……”
待张涛将事发始末大致描述了一遍,肖少华一下就明白了,是类似天元门崩塌时造成的空间裂隙。
而电话挂断后,有好几分钟,吴靖峰看到肖少华立在原地一言不发。
已听到电话内容的哨兵等了等,不由上前一步:
“主任,那我们接下来……”
肖少华抬手截住了秘书的话,是一个噤声手势:“给我二十分钟。”
吴靖峰立马闭了嘴,看着肖少华走到实验大楼外侧一处不挡路的空地,在二十分钟内拨打了四个电话。
他第一个电话打给军工处,三下五除二报告这件事,申请开启项目危急干预后,第二个电话便打给了当前驻京监察办最高指挥官麒少将叶君同,“……郑同志,您好。我是肖少华,赵明轩的感官实验项目负责人……对,我现在亟需与叶少将通话,不知是否方便?”
“……叶少将,叨扰。因十分钟前,从勤务员张涛同志处获知赵明轩的失踪基本情况,我个人目前极有理由怀疑,他很可能就是遭遇了与令郎相同的处境,一种在高维空间与低维空间交汇时,边界态产生的近似引力倾斜,能层拉拽现象。鉴于此,若您信得过我,我有一个请求,”肖少华顿了顿,缓下语速道:“需要一份您的手谕……谨令伊宁塔于搜救一事上,接下来八十四小时内,完全遵照我的指示。”
第三个电话他打给了工研院生物物理所交叉科学实验中心主任,以国防项目名义直接询问是否可以借调他们此前与高能所合作的科研成果,代号为“凡尘”的一种反四维射束新型武器。在对方告知需要军工处文件及签字后,肖少华应下,请对方着手开仓检查设备,一个小时内他就会将文件等发过去。
最后一个电话,肖少华拨通了sg研究所所长江绍一的号码,还未等肖少华开口,江绍一的声音传来,“小肖啊?你现在是不是还在工研院?”
肖少华道:“对。”
江绍一:“那敢情好,”语调里透了点兴奋,“你现在就到工研院正门,这边电视台我认识了俩朋友,他们晚上九点十分要录档节目,叫《星闻直通车》,问题我们都商量好了,你跟他们就坐车里差不多说说,直播。时间不长,就半个小时。”
江绍一指的应该就是柴启嫖|娼那事儿,看来所里都打点妥当了,打算让他通过节目直播,接受采访进行澄清。如果这会儿没出赵明轩的岔子,肖少华完全不介意配合江绍一做一场舆情公关,毕竟这几天江绍一为这事费了不少心力,维护实验室的对外形象也是他工作责任的一部分。
“所长抱歉,”肖少华道:“节目恐怕得改时间了。我刚刚得到消息,‘深域’出了问题,我的实验体丢了。”“深域”便是这一次他与赵明轩的人体科学实验在系统内的代号。
江绍一倒抽一口凉气,“军工处什么反应?”
肖少华道:“军工处……我已提交了危急干预申请。”
江绍一安慰他:“你也别太着急……事已至此,这不还有十二个小时?你交的资料,那边总要看一看,核实一下。”
肖少华道:“明白。”话落,一个新的电话打了进来,是军工处。肖少华转给了吴靖峰,后者接起片刻,朝他做了个口型:上级批准。
江绍一道:“时间不能改。肖少华我跟你说,舆论已经到一个拐点了,这就是你们实验室洗白的最佳机会,错过这个拐点,除非你能爆出更大的料反转,否则你们实验室的形象就在公众那儿铁板钉钉。你作为主任,给我考虑清楚。”
“……”肖少华沉默了一分钟,答:“我明白了。”
车在工研院正门门口停下,那里已有一台电视台的车等待。肖少华下车朝他们走去,几名工作人员当即簇拥上来与他握手。连夸带赞的,什么“天啊啊终于见到真人了”“太不容易了”“肖先生,我好崇拜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遇到哪位偶像明星,一个穿着时尚主持人模样的男子将一叠纸递给他,对他道,“这是我们一会儿要问的内容,肖先生看看有没有问题?”
肖少华略略翻了翻,感到没什么问题,“好,开始吧。”
《星闻直通车》是一档小型谈话节目,拍摄场景就在赞助商提供的车里,从接上嘉宾到送至嘉宾指定地点,时间为二十到三十分钟,采用直播形式,主旨为呈现真实轻松的车上聊天。该节目播出初期时,曾闹过一次乌龙,受邀嘉宾不知道这是直播,坐上车后,说错几次话,还对摄影师道:“这段剪了,我们重来。”把观看节目的观众笑喷过去,这档节目也就火了。
车是面包车,肖少华和主持人坐在后座,摄影师等坐在前座,镜头直对着他们。
节目开始后,主持人说完开场词便问:“这好像是肖先生拿了诺奖后,两年来第一次正式接受的媒体采访?”
肖少华对此并不在意:“是么?”
主持人点头笑道:“是的,所以我们深感荣幸,也感谢肖先生愿意给我们这一次机会。路途不算远,我就几个问题,针对当前哨向研究所爆出的哨兵研究员嫖|娼事件,想问一问肖先生您的看法。”
肖少华道:“请讲。”
问题基本上都是事先沟通过了的,肖少华的回答虽略显冷淡,也与研究所给出的通稿大致无差。在这件事上,肖少华态度始终如一,在他看来,就是事实如此,实验室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也没有什么所谓需要洗白的地方。“柴启对他的错误供认不讳,并表示愿意接受行政处分,其余的事情涉及他个人*的部分,实验室不会追究,也不会就此大肆公开抨击其人格学术。科研人员的工作重心始终是科研,探索宇宙未知是个值得穷尽人一生的课题。拒绝黄赌毒,应该是每一个人的道德底线,而无关哨向普。这方面我们会继续加强管理力度,也感谢各界朋友们继续监督。”
尽管比谁都想立刻赶到伊宁,着手布置搜救措施,尽管比谁都想确认赵明轩的安全——这一刻,肖少华心里十分清楚,所有人都可以慌乱,他也绝对不能乱。他早非从前,即使内里急如火烧,外表也丝毫不显端倪。
而拜他极为上镜的长相所赐,肖少华不知道的是,作为此次事件唯一正式出面回应公众的当事方领导,还是一位一直排斥媒体访问的人,节目一开播,该台收视率一下就破了一点五。
众说纷纭之余,又有人扒出了他当年对着多家媒体做噤声手势的视频,当年和某位哨兵的花边新闻,冷嘲热讽说他就是说的好听,这次这么夹着尾巴肯定是有什么内|幕,只不过是没被逮到,装腔作势云云,结果触底反弹,有人直接将他历年来公开的科研成果与论文题目加摘要整理成几张大图,配以当年在瑞典的颁奖典礼和演讲视频,说实绩胜于雄辩,为国家做出卓越贡献的科学家怎能被如此抹黑,还有没有良心,两方吵成一团,后者逐占上风。
谈话还算顺利,怎么说,能跟sg研究所所长成为朋友的,对他们的研究工作环境应该都多少了解,肖少华也就不必太过费劲地解释,免得引起什么歧义。当然也省不了被问起一些私人生活相关,眼尖的主持人发现了他手上戴的戒指,被肖少华轻描淡写一句,“对,我结婚了”给一带而过。主持人极想追问,又有前车之鉴,旁敲侧击地,肖少华皆以“保护家人*”为由,四两拨千斤。节目组将他送到了研究所门口下播,吴靖峰的车一路跟在其后,待他们告辞离去,方下车对肖少华道:“主任,所有人员已经通知到位。”
“很好,”肖少华道:“走,我们收拾两件换洗衣物,马上出发去南苑机场。”
“沙沙。”
有什么从粗糙的土墙上落了下来。
黑暗中,赵明轩伸手接住了一些,指尖捻了捻,“……红色的土?”
一团昏蒙蒙的手机光照了过来,是于欣。女哨兵仔细分辨了一下:“是朱砂。”
“朱砂?”赵明轩皱眉,那边另一团手机的光晃了晃,“你们快来啊!这里有些字。”
淳于彦的声音传来。
自从掉进了这个地方,赵明轩的感知便如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水中,领域仅剩身遭数米,即使可以看到前方的墙面,也无法穿透而出。值得庆幸的是,尚能清晰感觉到身旁两位异能者的存在,健康无伤。
“……深深玉屑几时藏,”于欣已经走到淳于彦身旁蹲下,用手机一寸一寸照着墙上的篆字念出,“出土犹闻饼饵香。……弱水西流宁到此,荒滩那得禹余粮?”
“……这四句诗,”淳于彦虽没听懂诗句里的意思,却能感到一阵阴恻恻的凉,“怎么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嗯,”于欣点了点头,解释道:“是你们《乌鲁木齐杂诗》里的,‘玉屑’指的应该是一种‘饭’,古人敛尸时填入死者嘴里……”说着她像是一下反应过来了什么,脸色一变,“不好,这是一个墓穴。”
“啊?”吓得淳于彦一下抓紧了她的手臂。“欣、欣姐!”
于欣拍了拍他的手背,“别慌。”女哨兵转向赵明轩道:“赵监察,您手上的朱砂,应该就是墓主掺入墙里作防腐和驱邪用的。”
赵明轩知道她和苏嘉文于几年前加入了考古队,这方面知识比较丰富,“那么请问于同志,能否判断出这是个什么墓?年代,地址?”
于欣想了想道:“目前线索太少,可以知道的是,我们现在进了一条墓道,继续往前走,或许能看到墓室和墓门。”
继续往前走?
听到这句话,淳于彦一下就往后退了两步。
“没事,”赵明轩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按了按他肩道,“我们能进来,一定能出去。”
淳于彦望向后方,来时的路隐于一道黑黢黢的墓门,墓门之后还是墓门。
而分辨出这是个什么地方后,三人的行动变得更加谨慎起来。因手机信号已完全丢失,赵明轩便让他和淳于彦的手机暂时关机,作为备用,于欣的手机开启飞行省电模式,用于照明。于欣拿着手机边走边照墓道一侧墙上的画,赵明轩负责另一边。墓画大多年久剥落,受损极为严重,依稀只能看出点轮廓。淳于彦跟着赵明轩,他不像黑哨,觉醒了五感,拥有极佳的夜视能力,向导时不时磕到人,被赵明轩扶了两次,又不小心踢到了个什么,“哐啷”一声在墓道里荡出声闷响。赵明轩拾起来看,是个花瓶模样的铜缶,“……青铜器?”
于欣凑过来看,“平底,鼓腹……有环耳,这个样式和花纹,感觉有点像春秋时期的?”
淳于彦又捡了个锈迹斑驳的罐子回来,“欣姐你看,这儿还有一个。”
于欣从兜里掏出手套戴上,方接过借着手机电筒的光瞧了瞧,“……还是春秋的,”她自语道:“难道这里是个春秋墓?”
赵明轩问:“你发现了什么?”
于欣走了两步,又看了看墙上的画,“……”
她摇了摇头,将青铜器摆回原处,显出了些矛盾和困惑的神色。随着三人继续深入墓穴,地上的青铜器越发多了起来。
淳于彦的脚被什么绊了一下,险些跌一跤,于欣及时扶住他,那手机的光从她手上一晃而过,刚好照亮了淳于彦脚下一处,向导好悬没叫出来,一蹦就蹦到了赵明轩身后,一把抱住黑哨的腰,“……赵、赵监察,有东西!”
于欣忙躬身查看,发现就是具干枯了不知多少年的白骨,取笑淳于彦,“亏你还是我大生物毕业的,解剖课没上过?”
赵明轩拿下淳于彦的手,走到于欣身旁套上手套与她一块儿检查,淳于彦揪着赵明轩衣服跟着探头看了一眼,方抹把冷汗道:“……这地方也太诡异了……感觉就像在拍鬼片一样。”
于欣被他的话逗乐,“听说俄罗斯教的是马列主义啊?”她拉上口罩,隔着手套轻轻翻转尸骨的头部观察,“齿列疏松……恒牙萌出完毕,牙缝基本愈合……有少许毛发残留……”
赵明轩道:“此人应该是个成年男子,三四十岁左右,死亡时间为五十到六十年前。”
于欣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尸骨衣裳稀烂的碎布上,“……宝相花暗纹……质孙服?”
淳于彦问:“……这个衣服,怎么了吗?”
于欣:“……是明朝的服饰,”说着,她仍摇了摇头,站起来,收了口罩,摘下一只手套扔给淳于彦,“以后你在墓里,想碰什么,就戴上这个……也尽量别挨着墙,这里可能会有机关。”
“好的。”淳于彦接住,当即就避开了墓墙两步,“……这个人会不会跟我们一样,就是走着走着掉了进来?”他猜道:“图开以前是个景区,好多游客来了都会租件古装跟沙漠拍个照。”
这个猜想不能说不合理,可还是无法解释于欣心中某些疑惑,她看了眼赵明轩,后者面上若有所思,与她目光一碰,微一颔首,“走吧,我们继续前进。”
手机上的时钟过了约十来分钟,他们下了段斜坡,眼前不算亮的一圈光里出现了三个黑乎乎的洞口,中间一个稍大,左右两边各一个稍小的。于欣道:“我们走中间,”她指了指两边,“这两个应该是耳室。”
淳于彦道:“……欣姐,你懂的好多啊。”
于欣笑道:“你小文哥懂的才多。我就一半桶水,都是跟他学的。”
“可是欣姐……”淳于彦小心翼翼地问:“我们一定要进去吗?”
于欣道:“……主要是得弄明白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什么墓,但凡有墓的,总有些造墓的匠人给自己留的逃生口,根据墓葬结构……”
“嘘。”
赵明轩一个噤声手势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两人静了片刻,方听黑哨压低声音问:“……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
淳于彦看看于欣,于欣看看他,两人皆微微摇头。“沙沙……”依旧是细细朱砂剥落于墙的轻响在赵明轩耳畔泛起,黑哨又听了会,放下手,“……走吧。”
然而进了墓室,眼看要摸到棺椁,于欣道:“等等!”赵明轩停下动作,于欣说:“我没带蜡烛,我们不能待太久,马上得出去。”
淳于彦现在跟着她,几乎她走一步,他走一步,“为什么?”
“蜡烛是测氧气的,万一氧气不足就麻烦了。”她话落,头顶传来一声陌生的“哧”笑,淳于彦全身的毛都快炸起来,“——!!”
“谁!”
说时迟那时快,也没看清赵明轩什么动作,一缕清风从他们鼻尖拂过,“砰!”“哐铛、咻、咚”几声打斗的乱响,金属器皿碰撞的声音,“停——停!”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道,“唰——”“锵!”又是两声,“妈的我说别打了!赵明轩你是不是真的想死啊?!!”
却听黑哨破口大骂道:“叶天宸!老子揍不死你!”
“叮呤哐啷”,这声响又持续了一阵,方停了下来。
于欣手中的手机电筒光落到了墓室中央的棺椁上,只见赵明轩将人一脚踩在棺盖上,同时被对方膝关节掣肘。一个抵着人咽喉,一个掐着人脖子,均不撒手。“放!”被抵着咽喉的人喊。赵明轩盯了对方几秒,慢慢收回掌,另一个人,也就是他们失踪多日的叶监察,瞅着空隙又要蹬他一脚,被赵明轩一掌劈下,叶天宸一个翻身滑坐到了棺椁的另一侧,扯了扯衣领,给自己解了几颗纽扣,“嘿,我说,他们怎么把你派过来啦?”
一听他说话,赵明轩又想揍人了,拔腿一跨过去,“姓叶的,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在你老婆手上写那两个字,你以为我会来?”
叶天宸闻言皱眉,“什么字?哪两个字?”将一只手摊给赵明轩,他看向墓室洞口,对于欣和淳于彦道,“门口那两个,别照了,你们也过来。坐。”他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拍了拍身旁位置。
待赵明轩往他掌心写了“洛玄”两个字,叶天宸眉头皱的更深,“……这我还真不知道。哥们,你确定?”
“我确定那就是你的血!”赵明轩真是被气乐了,一下就捏爆了叶天宸食指上刚结痂一小口,引得后者“嘶”了一声,“我艹!变态啊你!”
叶天宸骂道,甩了甩自己的手。
赵明轩往他跟前一蹲,就跟个审犯人的狱卒似地:“那你还知道什么?知不知道自己怎么进来的?”
“知道啊,”说到这个叶天宸真是一肚子郁闷,“我不就夜个巡嘛,大风起兮云飞扬,一下就被抽进来了。你们呢?”他看向一边站着的于欣,微抬下颌。“怎么进来的?”
虽然总算找到了他们伊宁塔这一任的监察员,也知道了这墓室里应当没什么危险,淳于彦还是没敢靠着棺椁坐,谁晓得里面的尸体都变成什么样了,他跟着于欣一块站着,迟疑道:“……和叶监察您一样……也是风刮进来的。”
赵明轩席地一坐,道:“我是来找你,他俩是被我连累的。”
“哈,是吗?”叶天宸没心没肺一笑,“那你来的还挺快。”
“快?”赵明轩嘲道,“你他妈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
叶天宸道:“我他妈还想说呢!这什么鬼地方,困了我两天一夜,”他拍了拍身后的棺材板,“看见没?跟你们直说吧,这玩意儿,空的,里头什么都没有。”
“什么?!”于欣失声。
叶天宸大笑:“不信?自己看。”说着便一顺手帮人把棺盖推了开,于欣将手机给淳于彦拿着照明,立马戴上口罩手套俯身检查。
只见这四方棺材中确实空无一物,于欣招了招手,让光源离得更近了些。
叶天宸道:“是吧?没东西,瞧你们那一个个怕的,笑死我了!”
赵明轩:“等等,叶天宸,重复一遍你上一句话。”
叶天宸:“啥?瞧你们一个个怕的?”
赵明轩:“再上一句。”
叶天宸:“里头没东西?哥们掏句心窝子,这墓里我都逛遍了,除了前面有具尸体还挺唬人的,几个小屋连个防贼的机关都没有……”
赵明轩一把抓住他衣领,是个胁迫的姿势,目光阴沉锐利,“——你说你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
“……两天……一夜?”话说出口时,被对方这样盯着,叶天宸多少有点心虚,便纠正了一下,“其实也没那么久,仔细算算……也就三十七……八个小时吧?”
“到底多久!”赵明轩吼他。
叶天宸被他这模样惊了下,拍拍他胸膛,“哥们你冷静。……我这手机续航能力一般,”黑哨从口袋里掏了掏,“一天没充电就剩了百分之二十电量,”将手机解了锁递给赵明轩,“你悠着点儿哈,自己看。”
赵明轩松开了手,接过叶天宸的手机,随着日历上斗大的数字“10”映入眼帘,正是两周前,他到达伊宁的那一天——
赵明轩只觉得大脑嗡一声,一片空白。
仿佛过了一秒。
也许是一个世纪,耳畔,一个年轻的男音,颤巍巍地响起了:
“我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了……”
两名黑哨顺着语声望去,只见棺椁的另一端,女哨兵身旁的男向导,在手机不甚明亮的光照下,在她低声念出了棺材内侧书写繁复的古文时,他起身,脸色惨白地:“……‘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家乡曾流传的……一个民间故事,北方有墓,南柯一梦,世间十年,一寸光阴一寸金……”
“这里是……光阴冢。”
淳于彦僵立着,嗓音发着抖,一字一顿道:
“窃取光阴,埋葬人生的……死亡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