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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安怀不愧是一个靠谱的人。皇室在香山是建有离宫别院的,什么时候想来玩,直接驻跸在此即可。但盛安怀知道皇上这次出游不能太大张旗鼓,于是也没通知那边的人,直接又给皇上踅摸了另外一处别业。此别业虽不如皇室离宫那样堂皇华美,但胜在清幽安静,最适合幽期密约。
这别业门口有一匾额为“偷天酒”,三字取自宋人杨万里的一句诗:“小枫一夜偷天酒,却倩孤松掩醉容。”因此别业的名字就唤作天酒阁。这本是个颇有雅趣的官员所建,后来落在一个富商手里,盛安怀正是从这个富商手里买来的。那富商只当是盛公公自己用,便故意开了个很低的价钱,几乎相当于白送给盛安怀。盛安怀比猴子都精,又怎会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这类人情盛安怀从来不收,因此把价钱抬得比市价高了两成才肯接手。
——反正又不是他掏钱。
然后盛安怀又吩咐人按皇上的口味把这别业收拾了一番,名字也换了。什么“偷天酒”,太龌龊。盛安怀觉得,凡是带“偷”字的都不是好玩意儿,他于是请了个小秀才来改名字。那小秀才按照他的要求,把“偷天酒”改为了“玉人来”,别业自然该叫“玉人馆”。这名字也是有出处的。《西厢记》里有句诗是“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崔莺莺给张生写了这样的诗,之后两人就幽会了。这么一看,多应景啊。
盛安怀于是很满意。
小秀才看着淫笑的老太监,心想,也不知到底谁龌龊。
以上所有事情,盛安怀只用了三天就做好了。这实在不容易,因为他屁股还疼着呢。
虽然看到了盛安怀的努力,但纪衡依然不想看到他这个人。纪衡无法容忍这世上有除了田七以外的太监觊觎他,尽管盛安怀后来跟他解释了,但他就是不高兴。而且,田七还问他盛安怀那样说是不是他指使的,纪衡还不得不背下这个黑锅——他要是否认了,指不定田七又要怎么想,没准会觉得盛安怀改口是由于受到皇上的恐吓。他实在不想在这种破事儿上纠缠,早点息事宁人的好。
总之……哼。
因此盛安怀和几个侍卫被纪衡打发到一里之外两里之内,主要负责在皇上迷路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出现指点迷津。
这些田七都不知道。她本想问一问如意去不去香山玩,结果被皇上义正词严地阻止了。
现在,她和皇上手牵着手,走在了幽林深处的石子路上。路边枫树无论高低大小,都已经被秋霜染上深深浅浅的醉红,层层叠叠密密交织,连成一片红色的海,让人恍惚以为自己走进了火焰深处。
田七的衣服还是纪衡亲手挑的,外面穿一件海棠红撒玉兰花交领长衫,长衫下是一条素白棉纱裙。玉兰花的形状与枫叶相似,乍一看这衣服倒像是用枫叶泼了红墨拓染出来的,与眼前的景致很是相称。红与白相间的搭配,也能使人显得很精神,气色很好。
总之纪衡很满意。他现在越来越热衷于打扮田七,这个时候他最能感受到他对这小变态的占有权。田七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他可以随意把她打扮成他想要的样子,这种意识让人既感动又满足。
而且,小变态穿裙子确实好看。
为了配合田七的服饰,纪衡穿了一件白色直裾,袖口和交领上绣着细细的红色纹路,下摆上画着一枝写意老梅,浓墨泼就的枝干之上染着几点深红色梅瓣。虬枝疏花,傲骨凌霜,行走之间使人似乎能闻到冷香。这衣服虽好看,其实很不好穿,非有足够的姿色不能撑起那枝梅花。纪衡虽然心理不太正常,但至少从表面上来看,还是很有几分风骨的,长相又是高洁温润的君子,俊美非凡,像是神仙转世投胎。
这是让田七不解的地方。这个男人表里不一,活出了一种精神分裂的境界。
两个光华四射的美人行走在艳色无边的枫林之中,如此盛景,实在是言语难以尽述,丹青无法描画。
石阶一级一级盘旋而上,田七走了一会儿便累了,慢吞吞地落在后面,几乎是被纪衡拖着走。纪衡回头,看到她累得脸色娇红,像是被周围枫叶一同染了。他好笑地摇了摇头,说:“出息!”
田七干脆两手握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说道:“我们歇一歇吧?”
她的声音软软的娇娇的,一听就是在撒娇。男人没有不吃这一套的,更何况纪衡早把田七放在了心尖儿上。他的耳根子一下子软成了牛皮糖,于是低笑一声,半蹲下身体说道:“上来。”
田七有些讶异,皇上要背她吗?这可是龙背啊,连如意都鲜少有这样的待遇,她……合适吗?
纪衡后背上好久不觉有重量,他于是扭过头看着田七,说道:“傻愣着做什么,快点。”
田七便爬上他的后背,他的手托着她的腿,轻轻往上一颠,她就稳稳当当地趴在了他的后背上,两手向前绕过他的肩,揽住他的脖子。她的下巴垫在他的颈窝处,两人的脸紧紧相贴。田七的呼吸不可避免地喷到纪衡的脸上,平稳和缓的气流渐渐变得有些急促。她和他贴得太近了,近到没有缝隙,像是一鞘两把鸳鸯剑,又像是一支无法劈开的合欢钗。这样紧挨着一个男人,她本能地感到羞怯。
可与此同时,她又觉得幸福。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大概不会要求这个男人怎样,但如果这个男人主动为她做什么,哪怕是举手之劳,哪怕只是一个小动作,她都会幸福得想哭。
田七知道,以纪衡之身份地位,能屈身背她,已是不易。她还能有什么要求呢。
然而她又有些难过。她喜欢的人是如此的高高在上,她却是他脚边的一粒尘埃。只是在他背上停一停,都成了使她诸般小心的奢侈,她又拿什么去追逐他,爱恋他,攀到他的怀里,或是站在他的身旁呢?
田七纠结的时候,纪衡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这个时候,男人和女人的思维差异体现得很清楚:
他感觉不到田七的胸!
好吧,这样说有些夸张,他也不是完全不能感觉到,就是得认真感受……
纪衡忍啊忍,终于忍不住了,问田七道:“你现在还裹着胸呢?”若是没裹,那么以后似乎也没必要裹了……
田七沉默地点了点头。
纪衡也不知怎的就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有点心疼,总这么裹着,多难受啊……
田七实在不想和男人分享这种话题,转口问道:“累吗?”说着,抬起袖子帮他擦了擦额头。
纪衡其实不太累。但田七这样关心他,他很高兴,还趁机亲了她的手。
他一口气把田七背到山顶,两人这才停下来。
这里的山都不算高,也只百十丈,从山顶俯瞰,底下的一切都很清楚。对面的山上飞悬下一道瀑布,秋天水量少,瀑布收窄,以前是一幅缎子,现在成了一条银色的细鞭。细鞭垂到山下的一片湖水之中,湖面如镜,秋水泠泠,水上几簇芦花迎着秋风瑟瑟轻摇,岸边红叶连绵,有如红云织锦,又似泼天火焰。
秋水碧,芦花白,枫叶红,这些色彩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幅静态的画卷。
纪衡没有把田七放下来。他看着山下的湖水,说道:“如果我不是皇帝,我大概可以做个隐士,与你泛舟湖上,钓钓鱼,划划船。或者你喜欢钱,我们就去经商,大隐隐于市,赚来许多钱,让你抱着金元宝睡觉,你说好不好?”
他这样说着,田七却没回答他。他扭脸想问她,却突然被她捧住脸,不管不顾地亲吻起来。
可惜你什么都不是,你就是个皇帝。田七心想。
那又怎样,我就是喜欢你。她又想。
纪衡闭上眼睛认真地回吻她。两人现在的姿势着实别扭,她还趴在他背上,他的脖子扭成一个很大的弧度,酸酸的很不舒服。
但是他们吻得很投入。
就是因为太投入,田七不自觉地搂着纪衡的脖子,越收越紧。
纪衡差一点儿被勒死。
他只能先放下她,分开两人,接着把她推靠到旁边一株枫树上继续缠吻。
亲着亲着,纪衡发觉脸上有点点湿意,他以为是田七的泪水,睁眼一看,却发现天空飘下了细雨。
明明刚才还只是有些云朵,这雨来得也太快了。又不是夏天,真是奇怪。
纪衡把被亲得两腿发软的田七拉起来站好,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牵着她的手下山。雨虽然不大,但是秋雨很凉,打在身上容易感染风寒。
两人一开始走得不紧不慢,到后来就开始飞奔了。石阶虽然滑,但幸好纪衡身手好,好几次田七将要跌倒时,纪衡都会把她抓回来。
他们跑回玉人馆时,田七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盛安怀早就提前预备好姜糖水,这会儿又默默地消失了。他也有点失算,钦天监的天气预报不太靠谱,本以为是个晴天,没想到下起了雨。
纪衡先拉着田七去玉人馆内的温泉内洗澡。这温泉不大,中间用一块石壁隔开,下面相通,形成一分为二的鸳鸯池。田七一看到温泉是隔开的,便放下心,把纪衡推到另一侧,迫不及待地脱衣入水。
舒服!
她坐在暖暖的泉水里,闭着眼睛,悠悠然长出一口气。全身的每一寸肌肉都放松下来,除了舒服还是舒服。
被田七拒绝了,纪衡有些遗憾,当然了,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不过他一入水,就不遗憾了,因为他发现,隔在中间的那块石壁很神奇,他竟然可以看到另一面的田七!
纪衡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没错,绝对不是幻觉。如果是他的幻想,田七的胸绝不会这么小……不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看到了她……
纪衡的心狂跳起来,他以为田七也能看到他,但是他发现田七神色如常。她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揉洗头发,虽面对着他,却好像视而不见。
原来这石壁是专为偷窥而设的……简直太猥琐了!
果然太监才是这天下最猥琐的一拨人,纪衡心想,不过……干得好!
纪衡走近石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一头。
温泉周围有几株细瘦的枫树,亭亭玉立似红妆少女,正应了“小枫偷醉”的诗句。此时节细雨飘飞,红叶滴露,沥沥如美人洒泣。几片红叶禁不住雨丝击打,离枝而落,悠悠飘转,坠向水面。
水面上便浮起一片又一片火红的枫叶,像是大片大片的花瓣。花瓣随着泉水的微波飘飘漾漾。波痕的源头便是水中那雪肤花貌的玉人。玉人身处娇艳如火的枫林之中,丝毫不逊色,反有一种艳冠群芳的媚态,逼得周围红枫少女几乎失了颜色。
当然,她自己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她只是一心一意地洗着澡,头发洗完了,拧掉水,盘起来。接着洗身体、胳膊、肩膀、胸口……
细密的雨丝在空中织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温泉表面蒸起的热气与这雾气交融在一起,形成一种仙雾缭绕的朦胧感。雾中美人仰头看到红叶飘飞,于是玉臂轻抬,素手微翻,把一片摇摇落下的红叶接在手心里,觉得有趣,便咯咯地笑起来。
纪衡的喉咙口一阵冒火。他以一种极其猥琐的姿势紧紧趴在石壁上,脸也贴在上面,好方便眼睛能更近地观赏。细长的脖颈,优美的锁骨,简直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好。
田七不知道皇上能看到她,没想到他突然从石壁下钻过来,冲出水面,一把抱住了她。田七慌忙挣扎道:“你做什么!”
纪衡堵住了她的嘴。他还能做什么。
他吻得有些疯狂,她想推开他,结果被他反剪双手,挣扎无用。
这个时候了纪衡还在为她隐忍,他大概把这一辈子的柔情和耐心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纪衡脊背绷直,身体微颤,田七太熟悉他这样子了。
她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她还以为男人和女人脱光了做的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后来的事实证明她实在太天真了。
总之,现在田七推开纪衡,继续洗起了澡,一边洗一边疑惑地看纪衡,意思是你怎么还不走?
纪衡:“……”
他把田七拦腰抱起来,走上池边,用浴巾把两人身上的水擦干,随手扯了件衣服裹着她,把她抱进卧房。
田七终于发觉出不对劲了,问:“你还要做什么?”
确切地说,他要做的才刚刚开始。方才他太激动,怕伤到她,所以才那样发泄。他低头亲了她一下,说道:“相信我,我会让你舒服的。”
田七直觉接下来没好事,便说:“我不信,我不玩了。”说着从他怀中跳下来,要跑。
纪衡一把把她捞回来,扛在肩上。
现在可由不得你了。
惊惧赋予了田七足够的胆量,她拍打着他的后背,喊道:“放我下来!”
她实在也没多少力气,打在他背上像是按摩。纪衡笑眯眯地走进卧房,果然放她下来了,只不过是放在了床上。
田七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样羞耻的事情,她明明应该抗拒的,可是看着他哀求又希冀的眼神,看着他笑如春暖花开,她就不忍心说什么拒绝的话了。
她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她把脸一撇,拉过被子埋着头,被子里传出她被闷住的声音:“随便你吧!”
纪衡知道她是害羞,他好笑地拉开她的被子说:“藏什么。”再说,难道盖着头就算藏起来了吗?
田七便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纪衡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额头、眉间、眼睛、鼻子尖儿、嘴角、下巴上……
纪衡额上汗水汇聚成大颗大颗的汗珠,自英俊的脸庞上滑落。透明的汗珠经由光芒折射,留下一闪而逝的细碎虹光。田七有些诧异,她向窗外一望,果见有阳光洒进来。
原来不知何时,天已放晴。此时已是傍晚,阳光中透着一种温暖的橘红色。两人在这透明的暖色中颠倒缠绵,活似两尾游弋在薄淡胭脂中的鱼儿。
天早已经黑了。黑暗中田七的声音像是蚊子哼哼:“你有完没完了……”语气中满含怨气。
纪衡想了这么多天,攒了这么多天,终于得逞,现在的表现已经很算是克制了。他也知道田七难受,于是小心翼翼,温柔缱绻,总算是云住雨收了。
他下床点亮了烛光,看到田七随手拥着红被躺在床上,头发早已散开,如一匹黑亮的缎子,铺在身下。他走过去,掀开被子,自是看到一片令人脸红心跳的狼藉。
田七迷迷糊糊将睡未睡,被纪衡抱起来,去温泉中洗了一遍。回来后她沾床就睡,纪衡却把她叫醒:“先吃些东西。”
他跟个老妈子似的,先换了床褥,又去厨房搜罗饭食。
盛安怀给他们留了饭,放在灶上热着,然而两人闹得太晚,饭菜都凉了。纪衡决定先把饭菜热一下。他在这方面的经验值为零,天赋也不够,光是点个灶就费老了劲,到最后点是点着了,只不过点着的是厨房。幸好盛安怀来看一看皇上有没有特殊需求,正巧撞到他纵火,赶紧带人扑救,及时避免了一场森林火灾的发生。
盛安怀又给皇上和田七重新热好了饭。
纪衡终于肯拿正眼瞧盛安怀了。但是他现在卖相有些狼狈,脸被熏黑了一片,这时候和颜悦色地看人,怎么看都像是要灭口的架势。盛安怀吓得屁滚尿流,赶紧溜了。
纪衡也没觉得盛安怀怠慢,反正他现在不希望任何人走进他和田七的房间。他洗了把脸,然后亲自把饭菜端给田七,看到田七又睡过去了,可见累得够呛。纪衡有点心疼,又有那么点微妙的嘚瑟。
他把田七叫起来吃饭。他自己草草吃了两口,便开始给田七擦头发。她的头发本来已经干了,但是方才洗澡又不小心浸湿了发梢。
饭桌放在床上,田七跪在床边,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她被折腾狠了,怎么待着都不自在。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田七含着粥悲愤地扭头瞪纪衡。
纪衡刚刚得到满足,这会儿神清气爽,连毛孔都舒畅无比。田七瞪他,在他眼里顶多算是娇嗔,于是他一边擦着田七的头发,一边对她报以饱含情意的微微一笑。
田七更加悲愤。
吃过饭,纪衡也脱衣上床。他把田七抱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天。田七偶尔嗯一声,很快沉沉睡去。纪衡因太过兴奋,一点儿困意都没有,他把田七搂得更紧一些,又想和她说话,又怕吵到她,于是沉默下来,大睁着双眼看着怀中的人。室内点着一根细烛,烛光如豆,幽暗的光线照着田七的睡颜,安然恬静,怎么看都不厌。纪衡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又像是在做梦。
不,他没做梦,这个人真的是他的了。纪衡一阵激动,他亲了亲田七的耳朵,说:“田七,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田七睡梦中被人吵到,不自觉地说道:“闭嘴。”
次早田七醒来时,看到纪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像个呆子。
田七想到昨日两人的疯狂壮举,老脸一红,拉过被子盖住头不理他。
纪衡笑着拉开被子,按着她亲了亲,接着下床去给她找早饭。盛安怀不愧是个好奴才,早就偷偷摸摸地把早饭给他们准备好了,现在还热着。
两人洗漱完毕,吃过早饭,携手出了玉人馆,在山间溜溜达达地不愿离去。田七还不太舒服,走起路来慢悠悠的,纪衡嘘寒问暖体贴入微,恨不得给她做牛做马。田七害羞,不爱搭理他。
他们停在湖边。田七看着湖边红枫下开的一丛丛小野花,便有些艳羡。她从小就喜欢花,也喜欢戴花,这会儿她很想去采几朵插在头上,可是……呃,腿脚不方便……
纪衡全部注意力都在田七身上,又怎会不知道她的想法。他一瞬间盛安怀附身,不消任何吩咐,立刻去采了一束花捧给田七,又亲自挑了一朵娇黄色的小花别在她的发间。田七终于给了他点儿好脸色,纪衡受到了莫大的鼓励,果断去采了更多的花,编了个花环戴在她头上,又扎了一大捧花,这附近的野花几乎被他薅个精光。
田七觉得很神奇,在以后的日子里她将会逐步发现并证实一个真理:一个男人,你只要满足他,把他当狗使唤都行。
即便这个男人其实是一条龙。
他们在湖边玩了一会儿,终于该回宫了。纪衡有些怅然,想再留一晚上。田七觉得皇上若是连着两天不上朝,言官们就又有的骂了,于是把他劝回去了。
回宫的第二天,田七偷偷摸摸地去了趟大理寺。她要干一件胆大包天的事情。
田七去大理寺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想查一查她父亲那个案子的卷宗,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身为一个太监,想接近大理寺不是什么简单的事。田七不能偷不能抢,想看到卷宗,她要么买通大理寺官员,要么假传圣旨。
田七选择了后者。买通官员,对方未必完全可靠,且知道此事的人越多,她越不安全。假传圣旨虽是一着险棋,但只要没人往皇上面前捅,她就不会有事。
而且,身为太监,她假传圣旨的条件实在是得天独厚,都不用写什么密旨,只需要说是皇上的口谕,再表现得自信一点儿,就不会有人怀疑。
她早就查探好了,大理寺看管卷宗的官员是唐若龄的亲党,所以就算这人有疑虑想告她状,也会先问一问唐若龄,唐若龄必然不会允许自己的盟友遭受这种重创。说白了,田七于他来说,用处还大得很。
这样一看,这一步走得算是有惊无险。
管卷宗的官员认识田七,看到她来,客客气气地问皇上要调看哪年哪月或是谁的卷宗。
田七袖着手老神在在地说:“不用劳驾你亲自找,你只需告诉我里头的卷宗陈列,我自己看就是了。”
官员很上道,反正这世上的事情只要跟皇上有关,都透着那么一股神秘。他不敢再问,引着田七进了一个屋子,简单介绍了一下,便由着她自己翻,他退出去等她。
这个屋子是单独存放悬案卷宗的,纪征的人当初之所以翻遍流放犯人的卷宗也没看到季青云,是因为季青云之案在纪衡登基之后就被转移到了这里。
田七很快找到了她要找的,她把它们翻出来的时候指尖在微微地发抖。
这一沓卷宗很薄,有新有旧。旧的是血案发生后不久当地官员给出的案情分析和结案汇报。分析漏洞百出,可以看出当时官员为了早日结案而草草了事,最后给出的结论是季青云一家杀害公差逃往敌国。
“荒唐!”田七看得两眼发红,咬牙骂道。
接着她又翻开稍微新一些的内容。这些应当是纪衡登基后重新使人查办的,可惜时隔两年,案件发生的现场早就被破坏,尸体也已经埋葬,再挖出来时只剩下骨头了,总之能找到的线索很有限。
田七便有些失望。她翻到最后一页,发现这是负责此案的人向纪衡提出的一些猜测,虽尚未证实,但不知道为什么,也一并放在了这里。那些猜测里有几个被田七当场否定了,但是有一点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个人说,季青云之案很可能与陈无庸有关:一则季青云之被流放就是陈无庸害的;二则他们已经证实,陈无庸在案发那几天曾派出一队杀手去了辽东,只不过这些人最后全部和季青云一样,不知所终。
田七看到这里,便觉得奇怪。杀手杀了人,自然该回来找陈无庸复命,又怎么会失踪呢?就算他们遇到什么新的问题,也至少该派一个人回来吧?为什么全部都消失?
那么很可能是杀手之一的方俊又是怎么回事?他为何会失忆?方母好像说过,方俊伤到脑子是七八年前,他的受伤会不会与此案有关?他们当初行凶之后,又遭遇了什么?
田七想得头疼。这一段的记忆她本来就有些乱,夹杂了太多的情绪。她实在无法从这混乱的记忆里搜罗出任何有用的蛛丝马迹,只得作罢。她把卷宗整理好放回原来的位置,出门时又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在那官员的“恭送”中离开了。
回到皇宫,田七又变回了安分守己的奴才。她知道她对皇上的想法,她也总是不自觉地“以下犯上”,只是因为想要离他更近一些,她甚至刻意地不去控制自己,放任自己那样待他。
但这种违逆仅限于出宫之后。回了宫,她就要规矩回来。皇宫就是一把尺,给她量好了道,她不能多走一步也不能少走一步。他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他,她现在心里有了鬼,连看他的时候都不敢含情脉脉了,只小心翼翼地做出恭聆圣训的模样。
当然,这是在人前。
今儿田七回来时发现皇上不太高兴,脸色发黑。
她知道为什么,因为跟出去“保护”她的那个人,被她给甩了。不过皇上担心的问题永远是她猜不到的。
“你是不是去找阿征了?”纪衡质问她。
“没有,皇上您不提宁王爷,奴才都快想不起这个人了。”田七故意和纪征撇清关系。
纪衡神色稍霁,接着又微微皱眉,问道:“那你做什么去了?”
田七左右看看,旁边没人,于是她从怀里掏啊掏,神秘兮兮地说道:“皇上,奴才给您买了好东西。”说着,掏出个细长的东西捧给他。
纪衡接过来一看,是一个发簪。黑檀木做的,造型简单,上面用金粉画着看不懂的纹路,整体看来虽还好,却也无甚新奇。他夹着发簪在指间轻轻转了两圈,故意瞪了田七一眼,问道:“这种东西你也送得出手?”
田七嘿嘿一笑,说:“那什么,我的钱……不是还在您手里吗?”她不放过任何讨债的机会。
纪衡厚着脸皮对此话恍若未闻。他把玩着发簪,突然想起田七曾经干过一下买六个符送人的傻事,于是问道:“你买了几个?”
“两个。”
纪衡目光幽沉,时刻准备着龙颜大怒:“另一个呢?”千万别说给纪征了……
田七把帽子摘下来,头歪着给他看,说:“在这里,我戴上啦。这两个是一对。”说着又谄笑,偷偷观察皇上的脸色。她知道她这样做是逾矩的,她不配和他拥有同样的东西,可她就是忍不住。反正这东西不够尊贵,皇上肯定也不会戴,她心想。
皇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田七有点担忧,问:“皇上您生气了?”
他突然把她拉进怀里狠狠地亲吻。
田七回抱住他的腰,回应他。亲着亲着,她就被他抱到了龙床上。
田七实在害怕,说:“外面有人!”
纪衡不管不顾地剥她的衣服,她胸前缠了太多的布料,他一圈圈地扯开,看着她的胸口因血流不畅而微微发红,他心疼起来,动作放得轻柔一些。
他把发顶上插的一支白玉发簪摘下来随手扔在地上,然后把黑檀发簪插上。两人浑身上下不着寸缕,只头上戴着相同款式的发簪,缠在一起颠鸾倒凤。田七这一次的感受和初次又不同,她被他顶得心尖乱颤,想叫出声又不敢,自己强忍着呜呜咽咽的,终于忍不住了,干脆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纪衡更加激动。
一场酣畅淋漓的欢好下来,田七的力气又用光了。两人身上都出了一层汗,田七白皙的身体透着一层淡淡的粉色,看起来十分可口。纪衡肩上被咬出两排牙印,隐隐有一星半点的血丝渗出来,他倒是浑不在意,低头动情地吻着她圆润的肩头。亲了一会儿,他坐起身拿过来一条帕子,把两个人仔细地清理了一遍,又把帕子折好准备回头丢掉。作为一个皇帝,他没有太多隐私的空间,这些痕迹能不留就不留,否则容易引人怀疑。
做完这些,纪衡把田七拉进怀里,一边和她聊着天,一边按摩着她的胸。那地方被缠太久,太需要活一活血了。田七也觉得胸被缠着挺累人,这会儿被他按摩一下,还挺舒服的。
田七的胸其实挺让纪衡发愁的。一想到她每天强行把它们裹得平平的,他都替她难受。最好的办法是让田七尽快恢复女儿身,可是他现在也没有万全之策,能既让她留在身边又不会因性别的转变而招来是非。再说,小变态到现在都不肯对他坦白……
想到这里,纪衡颇幽怨,低头照着田七的脖子咬了一口。
田七吃痛,低叫了一声。
纪衡这会儿也不愿和田七掰扯她身份的问题,她既然不愿说,他可以等到她愿意说的那一天。现在,他有了新的关注重点:“你这样整天裹着太累,自己都不揉一揉吗?”
田七摇了摇头。她总觉得自己给自己揉胸,怪怪的。
纪衡便顺竿爬,笑着说:“如此,我少不得要辛苦一些了。每天帮你揉一揉,好不好?”
田七觉得不太好。当然了,在这个问题上,她的意见不重要。
第二天,田七上值时看到皇上时吓了一大跳。因为皇上竟然还戴着那根黑檀发簪,要命的是她现在也戴着呢,这要是被人看到,她可就完蛋了。她现在觉得头顶上的帽子都不够安全了,总不自觉地想要去按一按,恨不得它长在她脑袋上。
“胆小鬼。”纪衡笑眯眯地换回了金质发簪。
田七松了一口气。这时,外头有太监来报,孙从瑞等着觐见皇上。
纪衡把孙从瑞宣了进来,田七识趣地退了出去。
田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孙从瑞看她的目光不太对劲。她其实对孙从瑞将要跟皇上报告什么事情不感兴趣。
不过这回她不感兴趣也不行了,因为孙从瑞除了跟皇上商讨了一些政事,还顺手告了她一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