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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学堂跟前,元无极就远远看到在学堂旁边的一片柳树林中,三三两两分布着领着幼小的童子的妇人,不断地向学堂的方向张望。
侍卫待要过去查看,被元无极制止了,就这些个手无寸铁还拖儿带女的妇人,根本够不成什么威胁。
他也想看看这些围在学堂旁边的妇人,到底想干些什么。
一个婴儿突然啼哭起来,婴儿的母亲怕是惊扰了学堂,不得一边哄着啼哭的婴儿一边依依不舍向学堂张望着向远处走去。
元无极不动,其他人也只好慢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小树林,就连崔缳柔她们也好奇呆在那里怯怯私语。
这时,学堂里响起了钟声,学堂里开始嘈杂起来,像极了后世的学校。
元无极的思路不禁被拉回了前世接女儿的印象,不由嘴角抿了起来,漏出一丝微笑。
也不知那个时空的女儿现在生活的怎么样了。
正想着,学堂里跑出一群身穿青衫的孩子,看到不远处站着一群衣帽鲜亮的人,稍稍愣了一下,见那群人只是好奇的看着,并无恶意,也就不管了,赶紧跑到各自的亲人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些粗面馒头交到妇人手里,妇人们赶紧将馒头掰开,要不分给那些幼小的孩子,要不赶紧嚼碎,喂到怀里的嗷嗷待哺的婴儿嘴里。
那些幼小的孩子肯定是饿急了,一拿到馒头,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馒头送到,穿着青衫的童子赶忙向学堂跑回去。
众人甚至都没有时间顾及这些已经快走到学堂门口的人群。
元无极忍不住紧走几步,拉住一个青衫童子,还没等问话,青衫童子忙哭丧着脸喊道:“一人两个馍馍,我绝对没有偷拿。”
元无极看着惊恐的童子不由一愣,童子一挣扎,挣脱开元无极的拉扯,一溜烟跑进学堂去了,只是进学堂的刹那,回头看了元无极一眼,眼里满是感激。
倒是喊叫声惊动了树林里的妇人们,赶紧拖拽着那些幼小的孩子慌慌张张的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元无极呆呆地立了片刻,才脸色沉重的走进学堂。
还好学堂里虽然简陋,但干净整洁了许多,看得出是学童和先生们日常在收拾打扫。
学堂是两进的院落,院子还宽敞,容纳了近五六十人也不显拥挤。
东西两侧是课堂,都是茅草搭建的棚子,院子用一个石砌的矮墙隔开,右边的一个小亭子还敬奉着孔夫子的画像,左边有一扇木门,那边院子应该是厨房和先生的宿舍。
元无极走进东侧的课堂看了一眼。
桌椅板凳都是粗木打制,都还是基本上保留着原木的本色,长长的木板条甚至能看出锯刀的痕迹,上面摆放着最简陋的笔墨纸砚。
一叠黄色草纸上书写了一些文字,墨汁尚未干透,墨汁是最差的,所以有些臭味,但比起难民营的那种恶臭,这种味道已经感觉馨香太多了。
恶心了一路,在这里众人方才长吸了一口气。
学堂的讲师也是在难民中选出来来的,来的时候元无极曾经召见过,因此识的这位蜀王殿下,见到元无极来了,慌忙上前跪拜。
元无极亲手将他们搀扶起来。
笑着对最年长的儒家先生方湉说:“刚才学童朗读的应该是先生所授吧?”
方湉点头:“这是前梁武帝命令给事郎周兴嗣用一千个不同的字编写的文章,四字一句,对偶押韵,最利于孩童启蒙记诵和练习。”
元无极搀扶起方湉,招手让其他几位先生也起身,叫将要授课的先生去课室授课,自己一伙人在方湉的引领下,往后院的亭子走去。
“这篇《千字文》我也随司马晗先生在长安学习过,今日听到,倒是倍感亲切。”
“可是东斋先生司马晗?”
司马晗和司马茂在楚国江陵时在云梦泽南筑造茅草屋潜心研究庄子的学说,两人自称东篱先生和西篱先生,因为是大晋皇室的后裔,又对庄子及经史的研究颇有些建树,在楚国的文林中小有名气。
那年突然消失,原来是到了魏国。
“正是!”
“我与东篱兄弟也有些交往,不知他们现在过得如何?”
“两位先生这次也从长安跟随我到了蜀中,我在广元官庄也办了一座学堂,他们都在那里教书育人。”
方湉叹了一口气,“老朽无能,因罹患兵乱,沦落街头,竟连一顿炊米都给儿孙买不起,眼看性命不保,幸得殿下收留……”
突然觉得没说对话,尴尬地住了嘴。
“荆湘兵乱,虽因楚国奸细一事,但致使荆州黎民受苦,实在是小王的不是,还请方师受我一拜。”
元无极深施一礼,慌得方湉赶紧跪倒,声称不敢,不过以前受的委屈好像得到了一些释放,眼圈不由红了起来。
后面和崔缳柔她们一起的葛氏姐弟相互看了一眼,想想这些日子看到的情景,眼中充满了迷茫。
元无极只得又将方湉搀扶起来,问起学堂的事情。
“说实话,起初我们几人对在在流民中创立学堂一事不甚在意,虽然子曰:有教无类,但自大汉以来,朝廷养士,所创办的国子监及官学,皆以培养贵族子弟为前提,那里会想到给平民子弟读书的机会,更何况流民。。”
“殿下叫这群流民中年纪在六到十岁的童子必须选入学堂,可是破了规矩的。”
“殿下莫怪我们当时的疑虑,甚至为教不教这些孩子还起过冲突,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这平民的孩子会有什么出息?”
“所以大家都是看在每月五斗米的月例上来教书的。”
方湉摇了摇头,好笑道:“月份五斗米,都赶上县丞的俸禄了,殿下也真是慷慨。”
“至于学生,也不瞒殿下说,先是没有一个入学的,后来方学正说,入学后每日管两顿饭,这一下不但六到十岁的孩子都来了,甚至有人隐瞒小孩的年龄,求到老夫几人的头上,请求孩子入学。”
“也是可怜见,每天两顿饭,最少让自家的娃娃不至于饿死。”
元无极突然想到在外面看到递送馍馍的那些孩子,随口问了几句。
方湉叹了口气,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豁出去了。
“殿下仁慈,建了这座难民营,收拢蜀郡的灾民。但难民营中每一旬每家才发放口粮五斤,还是些陈年的谷子,每天每个人就只能喝口稀汤,要不是这些先生也不愿五斗米放下身段。”
停了一下,看了一眼元无极的脸色还算正常,又赶紧解释起来。
“可怜年节的时候,冻饿死了十几口子。这还是殿下垂怜,每天给了一口饭吃,给搭了窝棚,要不真不知要死多少人呢!”
“这些日子地气转暖,不至于冻死人了,地里还能挖些野菜回来,这些天就没见过死人了……”
突听得后面扑通扑通几声,刚进来的几个难民署的官员又跪倒在地。
还尚有寒意的天气里,三个人均是一头的汗水,身子抖如筛糠。
元无极厌恶的看了一眼,对李炳说道:“别在这里显眼了,叫几个人把他们押回成都,交给袁少傅审问清楚,按律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