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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蔷将这样一段好戏同昭君滔滔不绝的讲了个老半天,昭君便倚在窗前软榻之上巴巴的望着她老半天。
诚然这么点吵架的小事说一说也用不了多少的时间,随便捡几句至关重要的说一说也就罢了。但青蔷却讲的很是兴奋,时而捏着小细嗓子仿着萧唤云的模样砸着桌子凄厉质问,时而蹙眉作出高演深沉痛苦的模样来扼腕几声。一个晨间,昭君都是怔怔的模样歪在榻上瞧着面前的青蔷唾沫横飞,手舞足蹈。
倘若此刻外头有人过路,定是要将她当做疯子的。
终于,一段在她称为是好戏的戏份说完,青蔷大咧咧的踱过来提了茶壶倒了杯茶水,咕咚咕咚的抬头饮尽了。又要再倒一杯之时,昭君的声音便毫无起伏波澜的飘了过来:“这么些小事也能使你高兴成这样么?”
青蔷倒水的动作顿了一顿,茶水便冷不丁的漫出了杯沿。她连忙回过神来,将茶壶搁回到桌案上去,沾湿了的手用衣袖擦了擦,抬头嘿嘿道:“其实也没有多高兴,只是觉得那萧皇后平日一幅冷冰冰的样子也能发这么大的火气,真是少见。姑妈昨儿没瞧见那场面,真是可惜了。”啧啧感叹了两声,似乎有几分意犹未尽。
昭君侧了头想一想,觉得还真是有几分可惜。
这半月以来,萧唤云身旁的王璇时时会向高演递话,从身感不德上缴凤印到身体抱恙卧床不起再到幡然悔悟欲要剃度出家,高演皆是听在耳里不发一言。如若是换成往日,萧唤云在碰了第一颗软钉子之后便会有所自知不再搭理高演。可今非昔比,眼下高湛失势,朝中依附着他的旧臣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就连张相也已归顺了娄家。
如今是高湛最为虚弱的时刻,娄家只需轻轻动动手指便能捏死他。
萧唤云自然明白,若是这样的时刻失了高演的心,娄家趁虚而入,加之宫外美人被选集入宫,高演难免不会分心于他人。分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高演分了心,又有娄家护着,届时有人借此机会怀上龙嗣后果不堪设想。
她萧唤云自诩要时时刻刻护高湛于水火,如今高湛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她自然不会放任情势就此发展下去。是以,这半月的冷落便足以她受的了。日日要想着如何令高演回心转意已是劳心劳力,在这样的劳心劳力之余还要分出几分心来放着昭君加害高湛便更是无力。
她素来喜欢强装冷静,被高演磨了半月之余,便如何也冷静不起来了。
青蔷觉得萧唤云能发这么一次大脾气着实不容易,但昭君却觉得萧唤云能有如此反应实属情理之中,倘若到了这样子的境地她还能冷静的起来,才应当觉得惊讶。是以,青蔷如此神色并茂的讲的一段好戏,昭君听来,里头有意思一些的当属它的结尾部分。当初她便起过将青蔷洗刷洗刷送到高演床上去的想法,那时只觉得这是个极其正常的想法,身为母亲皆想要将最好的东西塞给自己的孩子。只是青蔷那时不大情愿,这个想法便只能不了了之。
如今,昭君又将这个想法拎了出来,继而抬头将青蔷从头瞧到脚,再从脚瞧到头,觉得很满意。
青蔷被她看的头皮发麻,不觉后退了一步,咽了口唾沫,道:“姑,姑妈怎么这样看着青蔷?”
昭君呵呵笑一笑,笑的青蔷整个人哆嗦了一回。她再笑一笑,才缓缓开口道:“昨儿晚上你同演儿共撑一把伞回来的?”
青蔷再哆嗦了一回,脸上浮起一种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的表情,只很和顺的答了:“青蔷怎么敢跟皇上同撑一把伞呢?青蔷只不过是将伞让给皇上罢了。哦,对了,后来我又折回去挑了一把伞来着的。姑,姑妈,您这是什么表情?”说着,便哆哆嗦嗦的要往后退去。
眼瞅着再退下去便要撞上身后的灯柱了,昭君一把拽住她有几分哆嗦的手往身边拉了拉,待她站稳了才几分惆怅的叹一口气,道:“昨儿晚上,演儿心里头不痛快吧?”
青蔷应了一声,答道:“原是好端端的和好了的,后来又闹成那个样子,定然是不会太痛快的。所以青蔷送皇上走的时候便顺路从司膳司顺了碟花生和两壶果子酒让皇上带着走了,想来皇上他喝了酒能将心里头的郁结之气吐个痛快。”
昭君唔一唔,镶了大颗南珠的赤金指套漫不经心的划过手中的茶杯,半晌,她才似笑非笑的抬了头瞅了一眼青蔷,道:“演儿心里不痛快自然是需要身畔有个人能陪一陪,说说话的。你怎么没陪演儿说说话?”
青蔷纳罕道:“有赵美人在,为什么还需要青蔷陪着?”
昭君正要起身,青蔷忙的上去将她扶住,却被她推开来,眼中露出几分惊讶:“赵美人?”又蹙了眉,思忖片刻才恍然道:“你是说,前两日赵家送进宫来的那个小女儿?那个人称的邺城第一美人的小姑娘?”
青蔷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又蹲下去从榻下找出被昭君踢进去的一双绣鞋给她穿好,才起身道:“姑妈如今还是使不上力气吗?那只人参的效用竟还没有过?”却瞧见昭君正垂了头略有所思的样子,听了她的话也只是含糊的应了声,道:“力气倒也不是没有,这几日也能觉察到那人参的好处了。只是暂时还得作出这样绵弱无力的样子来,你也不用太担心。你且同我说一说,那个赵赵美人是个什么样子的心性?”
前一世倒是有个赵丽嫔,样子生的虽然美,却是个没甚大用处的人。当初在赏菊宴上被萧唤云说了两句,为了一句“丽嫔妹妹进了宫还想着怎么招蜂引蝶吗?”就悬梁自尽了去。仔细想想,丽嫔初初进宫之时,的确是被册了个美人的位分,后来是因娄昭打过招呼,意思是那姑娘的爹是朝中重臣且同他关系还不错。便提拔着做了个嫔位,就着娘家姓氏称作是赵丽嫔。初初,昭君倒是也挺喜欢这个丫头的,伶俐可人,讲话又是闻言细语的,比萧唤云强了不知几倍。那时她还想着将她引给演儿,分一分萧唤云的恩宠,只是不曾想到,她竟然这般没用。
青蔷不知这些原委,只垂头略略思索一番,回忆道:“赵美人心性如何青蔷不大清楚。不过听伺候她的那几个宫女说,赵美人脾气虽不甚好,但也不会像其他妃嫔那般作践人,倒是个行事光明磊落的。”
昭君略颔一颔首,将裙摆上坐皱的几处地方慢慢抚平,道:“暂时先不管那赵美人的事,哀家这里还有几件事情需要你去办。”她单手抚上自己的眉骨,冰凉笑意自嘴角无声绽放:“办成了这件事,你昨晚在萧唤云那里受到的屈辱便都算清楚了。”
青蔷绞着衣袖凑过来一些,附耳于昭君嘴侧,待到听清楚了她的话之后便有些惊诧的叫出声来:“姑妈!您这是”后头的话顿了顿,面色几番轮变,终还是选择跳过了这一段,只道:“青蔷不明白,既然皇上都已经跟她闹翻了,那就索性让他们这样子下去不好吗?姑妈这样做届时皇上势必对她起怜惜之心,再想挑开她与皇上的关系便难了”
被昭君挥袖打断。
窗外是一片大好的光景,枝头悬着的雨珠在晨时日光中折射出熠熠光辉,是雨过天晴的好光景。昨儿深夜春雨连绵,依稀梦乡之中能闻闷雷之声自云顶炸开轰轰然自远处奔去。昭君犹担心这场雨会连绵好几日,今早推窗一看却是日光倾洒而入,鸟雀亦是在枝头不甚欢鸣。
昭君面上是笑着的,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揉了揉额角。这是她素来习惯的动作,揉着额角之时势必会垂了眼,她柔声道:“你小时候可曾折过柳枝?”
青蔷在一旁等了半日却不想等到了这么一句莫名的话,一时愣住不知她是何用意。默了稍许,才答道:“折过”
昭君垂着眼睑,颊侧梨涡艳丽,声音却是不咸不淡的:“你有没有折到过那种皮厚的令人难以一下折断的柳枝?”不等青蔷回答,她便轻笑一声,续道:“这世上有许多东西都似那种柳枝一般,一折不断,需得连番翻折才能断。唔,有时候翻折都折不断,便得借用剪子小刀之类的利器斩断”
青蔷蓦地恍然,单手覆上额头,道一声:“皇上待她情分这般厚,一时之间必定断不了情,早晚都会和好。既然早晚都会和好,倒不如顺水推舟送她个人情。到时候不论萧皇后她如何,皇上心里总会念着姑妈的好”说完,便道了一声姑妈英明。但又有几分不解:“姑妈昨晚让青蔷给皇上送糯米圆子过去,是料准了皇后会不高兴吗?可,可姑妈又是怎么知道她会不高兴的,青蔷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昭君慢悠悠瞥她一眼,缓缓道:“哦,哀家不知道她会不高兴。只是没想到她会这般控制不住她的公主脾气罢了。诚然你什么也没有做,但是你肯定同演儿笑了,萧唤云只是吃醋罢了。”
青蔷做了个疑惑不解的表情。
昭君慢悠悠续道:“前些日子,哀家同含光殿那边散播了点消息。唔,这个想将你送上龙床的消息。”
青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