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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间之外,是连接卧室和寝宫主殿的穿堂。
步入穿堂,听着身上玉佩各个零件相互碰撞发出的清越声响,又抬头看了看明月高悬,繁星点点的天空,朱宸濠很有些抓狂:
这大晚上的,又是在这么个季节,竟然还得穿成这样!
要知道现在可是公历的七月,正是一年之中最为炎热的时间点;
而且朱宸濠还记得自己曾看过一个资料:
他所处的这个时期,正好是个为期百来年的升温阶段,一直要持续到20年后的1540年才能告一段落。
所以,虽然此刻天色已晚,可这气温也差不多仍能有个三十来度的样子。
刚才在寝室里时,身下垫着牙簟(以象牙制成的凉席),身上只穿薄纱单衣的朱宸濠还没觉得太热。
但在这套亲王常服上身又走了几步之后,他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最令他难受的,其实还在头上。
一头长发被梳成发髻固定在头顶后,差不多也就相当于在自己的头上扣了一顶毛线帽子。
再加上还有顶乌纱翼善冠套在外面,在这炎炎夏日中,对第一次享受到这种待遇的朱宸濠而言,其酸爽程度可想而知。
热得心烦意乱的朱宸濠忍不住瞟了一眼紧跟在其身旁,手持灯笼亦步亦趋的老太监。
却见那穿戴得不比自己少的老家伙,在月光加微弱灯光映射下的老脸上,竟还带着些许怡然自得……
好在这条穿堂路并不算长,没多久主仆二人便到了寝宫主殿。
刚一进入大殿,朱宸濠便觉眼前一亮。
殿内的空间很大,除去一群恭立在旁的宦官和宫女之外,还有二十多个或坐或立的男女位于殿中。
这些人看见朱宸濠进来,尽皆赶忙站起身来向其行礼。
一时间,朱宸濠的耳中,全是娇滴滴的“殿下”二字。
当然,其中还夹杂着几声“父王”之类的。
不过这种情形下,他几乎自动将其给忽略掉了。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所接的这个盘,好像还挺不错。
在一股股的胭脂香味中,朱宸濠迅速扫了一遍面前这些人。
除去两个年纪尚小的女童外,其余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些许焦虑和紧张。
朱宸濠也不清楚其中究竟有几个是真正关心自己,又有几个只是在得知他即将起兵之后单纯的心生恐惧。
“殿下。”
待众人全都见过了礼,一个女子随即上前几步,直到朱宸濠的身前才停下来。
女子面上带着几许关切之意,在上下打量了朱宸濠好一阵后才继续道:
“您,可还安好?”
能在这种情形下第一个开口的,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尚好。”
虽说通过原主残存的记忆而有所印象,可朱宸濠还是在回应了一声后仔细观察起面前的佳人来。
宁王妃娄素珍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的样子。
实际上,却是要比这个年纪大上那么一点的。
只是由于一贯养尊处优的缘故,所以才显得比真实年龄要小一些。
当然,这位王妃比起他朱宸濠来肯定要小上许多。
因为原主在其很年轻,还是上高王的时候就已经娶过一位正妻。
只不过对方死的早,所以如今的这位王妃,其实是原主在正式继承宁王爵位多年后才迎娶的。
即便朱宸濠以他那个现代灵魂所具有的审美来看,这位近在咫尺,亭亭玉立的宁王妃也绝对称得上是个难得的大美人儿。
并且美得非常大气、干净,就如同一枝孤傲的冰山雪莲般卓尔不凡。
若论长相和气度,那些如同面容清秀,举止端庄,气质高洁之类的词汇,用在她身上皆是再恰当不过了。
柔美、优雅、稳重、温婉、知性……
朱宸濠越看越觉得,自己似乎轻易便可从对方的身上,毫无困难地感受到那些由美好辞藻所堆砌出来的东西。
只不过此时此刻,在这张美丽的脸蛋上,眉宇之间却隐隐透着几丝难以掩饰的无奈与忧虑。
眼前这位风姿清宁的美人儿脸上,会出现如此表情的原因,他当然知道。
因为,对方自始至终都反对原主叛乱。
而且就在这两日,曾随唐寅学习绘画的娄素珍,为了规劝自己的夫君,还特意创作了一副《采樵图》。
在那副图中,娄素珍还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妇唤夫兮夫转听,采樵须是担头轻。
昨霄雨过苍苔滑,莫向苍苔险处行。
很显然,她是想要告诉宁王,不要明知前路危险还仍向险地而行。
可惜,原主终究还是负了她。
娄素珍的出身,亦是不凡。
她的祖父,是著名的理学家娄谅。
这位娄老夫子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一代圣人——
王阳明的启蒙老师!
可历史上也正是这个王圣人,亲手把自己老师的孙女婿从天堂一脚踢到了地狱;
并且最后,也是他亲自安葬了决绝自尽的娄素珍,并为此自责心痛不已。
娄素珍不光祖父的身份了得,她的父亲娄忱亦是一代大儒,还曾做过兵部郎中。
(娄谅有二子,长子娄性,次子娄忱。
《明史》记载娄妃为娄忱之女,《上饶县志》中则说娄妃为娄性之女。
本文采用《明史》的说法)
娄妃出身于书香世家,耳濡目染之下自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因此,即便这房中莺莺燕燕不少,可在她的面前也只能黯然失色。
“殿下。”
被朱宸濠一眨不眨盯着的娄素珍,即便再兰心蕙质,也不可能明白自家夫君这是怎么了,于是轻颦柳眉小声道:“
您为何一直盯着妾身看,难道是臣妾身上有何不妥的地方吗?”
“啊?哦……
没有没有,王妃很好,是我失态了。”
朱宸濠回过神来,很是尴尬地笑了笑。
娄素珍见状脸上浮现出淡雅的笑容,轻声道:
“殿下新逢大变,有些许恍惚也是正常的。”
虽说近来她也气恼朱宸濠不听劝谏,可却绝不会让对方在众人面前难堪。
“对,对,王妃所言极是。”
台阶都递过来了,朱宸濠自然是顺势而下。
“父王。”
这时,一个静立在娄素珍身后的少年突然向前迈出一步:“
今日之事儿臣也听说了,父亲既已起兵讨逆,儿身为世子,亦当为父分忧。”
“长哥儿!”
听见这话,娄素珍立即皱眉,转头怒喝了一声。
“母亲……”
许是见娄妃真生气了,少年叫了声后便不敢再说什么。
“那个……
你还小。”
看着面前这个已有十几岁的便宜儿子,朱宸濠心情复杂,想了想才说道:“
照顾好你母妃,就是对为父最大的帮助了。”
听了朱宸濠这话,娄素珍原本恼怒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温柔。
瞟了眼垂头丧气的世子,又看了眼娄妃,朱宸濠脑中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还好,现在不是大宋朝。
想想刚才娄素珍叫出的若是一声“大郎”,他还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当场爆笑。
因为那两个字,总会让他第一时间便联想到《水浒传》里某位著名的餐饮业经营者。
不过娄素珍叫自己的儿子,除了那句“长哥儿”,好像也没什么其他可用。
这当然不是娄素珍的问题。
要怪,也只能怪原主。
但根子上,还是朱重八搞出来的事情。
那位大明王朝的开国皇帝,实在是闲得发慌。
不但规定自己的子孙每一代取名时必须得用个什么字,还要求最后一个字一定得按辈分带上金木水火土的偏旁,并且循环往复。
而且宗室是没有权利给自己儿子起名的,得在有了继承人之后上报朝廷,再由宗人府根据朱重八定下的规矩给取上一个。
所以,即便贵为藩王,也不能自行给儿子们取名。
而原主在继承宁王爵位后,野心也跟着越来越大。
于是,觊觎皇帝宝座的他,在儿子出生后故意不上报宗人府。
这样一搞,四个儿子自然全都没有名字。
按原主所想,就是等到自己登上帝位后,再给诸子风风光光的赐名。
如此一来,四个小王子在王府之人口中,一直都只能用“大哥儿、二哥儿、三哥儿、四哥儿”来代称。
连像别人家,带着孩子名一起叫都不可能。
朱宸濠的记忆中,原主年轻时,他老妈最爱叫的,就是“濠哥儿”。
自己的这几个儿子,如今却连名字都没有,想来娄妃心中对此也会有些许芥蒂吧。
对于这种情况,现在的这位朱宸濠也感到很是蛋疼。
好在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反正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
等到自己造反成功,自然可以如原主所想那般,亲自为几个便宜儿子取名;
而要是失败了,那大家注定得一起死,到时有没有名字又有什么关系?
把取名这个小烦恼扔到一边后,朱宸濠便将目光投向了那群属于他的女人。
一眼望去,足有十几个看上去年龄分别从十四五到三十多岁不等的漂亮女子。
萝莉、软妹、御姐,可谓是应有尽有。
那个谁,你TM还真是个大牲口啊!
朱宸濠怀着一种极为古怪的心情,暗自骂了原主一句。
以宁王的身份地位,能被他看上的女人,那姿色肯定都是一等一的。
可有几个,瞧着也实在是忒小了点。
畜生啊,这么小的萝莉都能下得去手,活该你魂飞魄散。
朱宸濠一面诅咒着原主,一面却又莫名的有些兴奋。
毕竟,娶都已经娶了,也都跟原主为爱鼓过掌了,总不能再退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