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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姜魁微扬起眉,正色道:“姥姥,采菱节过了,船宫造船的进度我已经确定可以准时出货,而要卖给朝廷的那批铁矿纯度与数目都没有问题,至于商行方面,有几个掌柜打理,又何必非要我亲自坐镇?”
“你”“况且,我要是不多耗在家里,如何能够延续范姜家的香火?”他凉声道。
范姜老太君眼微眯。“好,她最好是生得出孩子!”话落,她转身就走,两旁丫鬟赶紧再上前搀着她。
“走了,咱们进去歇息。”见姥姥一走,他便扶着她进房。
“相公,这样子好吗?我还没给姥姥奉茶。”她不安问着。
“明天再敬奉,现在你给我上床躺着。”他强硬地将她给抱上床。
“可是”
“没有可是。”
文执秀扁起嘴。“你比大哥还霸道,连讨价还价的空间都没有。”
“当然,因为我是你的相公。”他勾笑。
“唉,就跟你说,我真的没事,你偏是不信”她嘟着嘴碎碎念。
因为落红而躺在床上,这真是太羞人了也许她应该再找个时间到伏旭哥那褚走一趟,看能不能让她的身子再正常一点,至少别吓着他。
“眼见为凭,等你的气色转好再说。”他双手环胸坐在床畔,不容她抗辩。
文执秀不禁叹口气。唉,大家都把她当成病秧子
“你得赶紧恢复气色,如此一来,明日才能派点差事给你。”瞧她闷着脸,他低声说着。
“差事?”她疑惑着。
“对,是很重要的差事,只有你才做得来的。”
清晨,天未大亮,整座范姜府像是处在云雾中,而范姜老太君早已清醒,张大眼瞪着窗外弥漫的雾气,神情有点恼,她仍在为昨日孙子的忤逆而不满。
正想着今日要如何对文执秀下马威时,一阵清脆的鸟啼声传来,她不禁一怔。
天水城是个多水、多鸟、多雾之地,但是鸟儿几乎都在雾散开之后才会发出轻啼,怎么今日雾未散,鸟啼便响?
疑惑间,却听那鸟啼声转为快速而嘹亮,音长而悦耳,她这才惊觉那并非气啼,而是竹笛声,笛声婉转直冲云霄,随即又如流水,铮铮鏦鏦地流动着,教她听着,感觉胸口的气闷似乎宣泄不少。
但,她忍不住想,这府里的下人无人懂乐器,就连她那个孙子亦是对乐器不通,这一大清早的,是谁在吹奏笛子?
忖着,她唤来丫鬟替她梳发整装。
这一早的杂活,饶是她的丫鬟动作再利落也得要费上几刻钟,而这其间,笛声始终不断。
但当她离开寝房,刚踏上长廊,便见廊外的石亭里,她的孙子和那我见犹怜的孙媳就坐在那,而笛声竟是
“就说姥姥一定会被笛声给吸引。”范姜魁牵着妻子,勾笑地走向祖母。
“她是陆九渊的学生?”范姜老太君直睇着文执秀,问向孙子。
“姥姥好耳力,这也表示执秀吹得很好,是不?”范姜魁轻握着妻子的冰凉的手。“姥姥,你要是喜欢的话,我让执秀天天为你吹上一曲。”
他知道,执秀嫁入范姜府,问题多如牛毛,但擒贼先擒王,只要讨得姥姥的欢心,一切就妥当了。
“这”范姜老太君有些犹豫。
在所有的乐器里,她最偏爱的就是竹笛,只因那声音清脆,让人感到神清气爽,可以忘却烦忧,但
她眯眼,瞧文执秀羞涩勾笑,摸样极为讨喜,但一想到那是仇家千金,她就感到份外嘲讽。
“姥姥,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天天为姥姥奏上一曲,可好?”文执秀讨好地道。
她这么做,自然是希望两家可以尽释前嫌,但一方面也是替相公着想,她不希望他夹在她和姥姥之间为难。
范姜老太君没应诺什么,只是淡声道:“先奉茶吧。”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竟得面对这般挣扎为难的局面,不想待这个文家的丫头好,可是心底又软着,说不出狠话。
来到北院的偏厅,文执秀双手捧着茶,朝范姜老太君笑得极腼腆。
“姥姥,喝茶。”
“”范姜老太君不语,直拿一双眼看着她。
文执秀面色不安地看着她,始终不敢缩回手。
“姥姥,喝茶。”范姜魁走到她耳边低唤着。“要是生我的气,也犯不着发泄在执秀身上。”
“你了得,昨儿个还真是一整天都没出门。”范姜老太君没好气地接过茶。
正为这件事恼着,可人家都特地为她吹奏了几刻钟的竹笛,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让她很难发脾气。
文执秀见状,松了口气,浅抹笑意,她注意到范姜老太君接过茶,另一手则不断地摩挲着膝盖。
“要是真有什么处理不来的大事,早有人来找我了。”范姜魁替祖母揉着肩头。
“等到有人来找,那就是麻烦了。”她板起脸瞪他。
“要真有麻烦,不管我在不在场,一样都有麻烦。”
“你这小子,我说一句你就非得要顶一句不可?”
“我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是信得过那几个掌柜的能力,当年姥姥又怎么放心那么快就把范姜家的产业都交给我打理?”他勾着笑,压根没将她的怒火看在眼里。
“你呀”范姜老太君恼极,偏偏又拿孙子没辙,正想再念他什么,却突地发觉膝上有人轻捏着,敛眼探去,竟是文执秀在替她揉着膝盖。“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丫头真是古怪,替她揉着脚,为何双眼却直朝他俩瞧?想听他们对话,也犯不着瞧得这么专注吧。
“姥姥,这儿个穴道,轻捏这里会舒服一些。”她轻轻地朝膝盖边的穴道压着,再问:“这样疼吗?”
范姜老太君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明明就是可恨的文家后代,可她的性子瞧来又是极为温婉讨喜,明知道她厌恶她,还是努力讨好着她要是她再不睬人,岂不是成了不知好歹的老太婆了。
“姥姥,执秀真是个好姑娘,放下成见,用心看待她,好不?”范姜魁劝着,赞许地看着妻子。
他就爱她这性子,心细如发又贴心。
范姜老太君不语,外头突地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不禁抬眼望去,瞥见自家总管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爷儿,不好了!”姚望喊着。
“天塌下来了?”范姜魁没好气地哼了声。
“铸铁场的管事说,运铁砂入京的船在絮阳县翻了。”
范姜魁闻言,神色微动。“周管事在哪?”
“来的不是周管事,而是铸铁场的执官。”
文执秀来回看着两人,见丈夫还站在原地,不禁催促。“你不赶紧去瞧瞧吗?”她对范姜家的生意不了解,但船都翻了,肯定是出大事了。
“我待会要带你归宁。”
“不用了,晚个几天回去无妨的,大哥那边我会要静宁去告知一声。”
“可是”
“不用担心。”文执秀起身催促着,拉近他,低声道:“不要真让我拖累你。”
“什么拖累,我现在就去。”轻抚着她微温的颊,他随即离去。
文执秀瞅着他的背影半晌,回头想再替老太君安压膝盖的穴道,却见她已站起身,淡声道:“回去歇息吧。”
“是。”文执秀扬起笑,转过身时,笑意却微微垮下。
她知道自己并不讨人喜欢,也知道嫁进范姜家问题多多,但是亲眼发现自己被嫌恶,还是觉得很不好受。
“小姐。”静宁走到她面前轻唤着。
文执秀抬眼,笑眯水眸。“没事。”她打起精神,不许自己气馁。“静宁,待会你回文府跟大哥说一声吧。”
“可是”
“没有可是。”她不容置喙道:“才一会工夫,我能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