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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复双眼猩红,手背青紫色脉络暴起,他很愤怒,可是却无处发泄,他自诩镇静过人,竟在酒后失智,杀了自己的孩子。
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他还没抱过它,就这么没了……
萧复垂下了头,嗓音中尽是疲惫,“出去。”
柳锦衣擦着额头上的汗,偷偷瞅过虞媗,她埋在被子里,看不清神色,倒是萧复一身萧瑟颓唐,估计是信了这说辞,他苟着身退走,出来才舒一口气,给开了些药就忙不迭跑下山。
屋里萧复艰难得抬起头,床上虞媗一动不动,他登时焦急的掀开褥子,虞媗昏昏沉沉的流泪,手还抱在肚子上。
这一刻萧复只觉得心口被梭开了一道口子,钝痛刺骨,就仿佛他的心被剜了出来,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即便是得知母亲逝世,他也没有多伤心,他这人冷血惯了,他以前嘲笑那所谓的血缘亲情,可轮到了他,他才知晓。
得有多痛苦。
萧复俯身将她抱紧,嘶哑着声哄她,“别哭,我们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
虞媗紧闭着眼推他,“你走!”
萧复抱着她不放手,他不走,他已经失去了孩子,他不想再失去她,他第一次知道怕是什么滋味,他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他终究只是个普通人,他也有怕的东西,他怕没有虞媗。
他爱虞媗。
“对不起。”
虞媗的耳边,他近乎恳求般说出了这句道歉,虞媗一瞬安静下来,心底生出了好笑,他竟然肯低头认错,这个所谓的孩子果真伤了他,伤的好,这是他应得的!
床褥上的血染到他手上,他指节发颤,朝一旁素瓷吼道,“药呢!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端来!”
素瓷被他吼的腿一软跪到地上,哭着打嗝,“您……放开殿、夫人,奴婢先搀她去洗。”
萧复慌忙抱起虞媗进盥室。
素瓷抬袖子拭掉眼泪,跑出去催汤药。
天边繁星落幕,晨光将起。
萧复将虞媗抱回床,床上沾了血的被褥悉数换了干净的,已经看不到先前的惨状,萧复放她靠在枕头上,一瞬不眨的看着她。
素瓷端了药进来,刚近前,就被萧复夺了碗,素瓷只得道,“……陛下,这药得赶紧让夫人喝了,夫人落了身子,柳大夫说还得喝补汤,外面正炖着,不好误了时辰。”
萧复嗯一声,用勺舀起药吹了吹,喂到虞媗唇边,“把药喝了。”
药喂到嘴边,虞媗不张口。
以萧复的秉性,能直接上手钳住她的脸逼她喝,但才经历过丧子之痛,萧复胸口溢满了愧疚,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对她,思索再三,他喊了她一声,“阿媗。”
虞媗听到这声阿媗,后槽牙都差点酸掉,随即想想,他好像从来没叫过她,起初是不知她叫什么,后来是不屑叫她,她这个人在他眼里,是附属品,根本不算人。
真是唏嘘不已,他竟然会叫她,还叫的这般低柔。
虞媗仍然无动于衷。
萧复将勺放回碗里,低着头片刻,冲素瓷招手,“你过来喂她。”
素瓷哆嗦着手接过他手里的碗,他从床头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到窗边,她的视线看不见自才站定。
素瓷吹了吹药,用勺喂到她嘴边,“夫人喝药。”
虞媗便张嘴喝,这药是柳锦衣开的,就是寻常补药,她喝了也没事。
萧复就看着她一口一口将药喝下去,喉间发酸,以往她再怎么抗拒他,他都有办法对付,可是这次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别说是她,就是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一碗药下肚,张嬷嬷端来了热汤,喂了虞媗半碗,这时天已蒙蒙亮,虞媗也困了,由着张嬷嬷扶着躺倒,没一会儿便睡熟。
萧复立在窗前,煞白着脸色,有什么东西在流逝,他想抓在手里,却抓不住。
门外明涧唤他,“陛下,要上早朝了。”
萧复紧攥着手,最终直起背走出去,要离开静室时,他冲廊下的素瓷道,“把她喜爱的东西列张清单出来。”
素瓷连忙应下,目送着他走了。
张嬷嬷从屋内出来,掩住了门。
素瓷半是喜半是忧道,“陛下是真心爱着殿下,或许这次后,陛下会迎娶殿下。”
他们就不用窝在这个破地方了。
张嬷嬷失落的摇了摇头,“殿下不理我们是应该的,连我们这样的都靠不住,还能靠着谁?”
素瓷窘迫的闭上了嘴,闷头钻到旁边耳房里去了。
——
第二天,静室这里送了许多东西来,都是照着素瓷列的清单送来的。
屋里摆着各种珍玩宝物,屋外也种了许多虞媗喜欢的花木,虞媗靠着床看那些古玩,萧复着实费了心思讨她欢心,这在之前想都不敢想,萧复从不会关心她的喜好,也不会担心她孤独寂寞,她想要的时候,他吝啬的分毫不给,等到她不想要了,他不管不顾也要塞进她手里。
这人蛮横混蛋,她当初到底爱他什么呢?
柳锦衣被素瓷领进来,素瓷搬了凳子给他坐,便退到外面守门。
柳锦衣先给虞媗看脉,确定身体没事,才低声跟她道,“夫人,您还跟我走吗?”
虞媗眼中精光一闪,露出笑容,“你准备怎么带我走?”
柳锦衣回头往门的方向看了看,那丫鬟应该不会进来,他悄悄道,“我观察了这间静室前后,它后面有个茅草房,您如果有机会走到后面,到时候一把火烧起来,我寻具尸体冒充您,再带您离开,陛下不会发现的。”
虞媗作出犹豫的神色。
柳锦衣看出她迟疑,立即表露温情,“我不会像陛下那样,将您关起来,等带您出来,我就将您娶进门,往后必定会对您疼爱,绝不委屈了您。”
这种话骗骗以前的虞媗可能成,但是骗现在的虞媗,就是漏洞百出,不说他还是萧复的太医,她这张脸京里有好几人认得,他胆小如鼠,怕萧复怕的像孙子,岂会将她这个明晃晃的靶子娶回去,最大的可能还是会把她藏起来,让她当外室,一辈子都不能在人前露面,这还不如跟着萧复。
但她要用他,借着他跑出去,然后让荀钊帮忙摆脱他,只要她能联系上荀钊,就不怕这个下作贼头能把她怎么样。
她还是游移不定,磕巴道,“你让我想想……”
柳锦衣也知不能逼她太急,只要让她乖乖跟着自己出去了,到时候还不任他摆弄。
“时间不多,您要把握好机会,陛下素来心机深沉,这次事发突然,他一时反应不过来,等他回过神,就不好收场了。”
若萧复知道她是假孕,可能不会杀她,但是柳锦衣必定难逃一死,为了这个女人,他这回是豁出去命也要将她搞到手,断不能因她犹豫而错失良机,至少不能因这件事,让他自己没了命。
虞媗郑重颔首,“柳大夫对我的心,我都记着,绝不会辜负你,只不过你让我缓缓,我一定会尽快给你答复。”
柳锦衣得到她承诺勉强定心,收了药箱跟她告辞下山去了。
虞媗便无所事事的闷在屋里一天,屋外的宫女没人敢进去打搅她。
天黑时,萧复过来了,他手里拎着一壶酒,径直进来。
虞媗一看见他就往床里退。
萧复眼神微暗,没再走近,只将那壶酒当着她的面砸地上,酒气四溢,他把手摁在碎片上,当即鲜血往外冒,他举起带血的手向她起誓,“我萧复自此以后绝不饮酒,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虞媗心一颤,他竟然发这么重的誓!
萧复手上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虞媗怔怔看着他的手,蓦然道,“包扎一下吧。”
萧复不由挑唇,她肯跟自己说话,心里一定还有他。
很快有宫女进来打扫,转而再替萧复包扎好手上的伤口。
屋里干净如初,素瓷遵照萧复的吩咐送进来红纸,萧复坐在床沿上,拿着红纸叠纸鹤,叠好了一只捧在手心,放到她眼前,她伸指捏起纸鹤的翅膀,笑了点,“你怎么会这个?”
萧复再拿一张红纸,非常快的做了个纸花,柔声说道,“学的。”
他学东西很快,从他小的时候起,母亲教他的都是格杀抢夺,他不能玩物丧志,不该学的东西绝对不允许学,除了杀戮,任何东西都不能挑起他的兴趣,如果母亲还在世,看到他为了让虞媗开心,学这种小东西。
估计会气疯了。
但他甘之如饴,他想给虞媗和他们的孩子一个补偿,他做了错事,愿意接受惩罚。
那些红纸,经过他的手变成了各种可爱的纸花,虞媗看着这些纸花不禁想笑,母后去世后的那几年,她过的不如别的公主,其他公主有好看的衣服首饰,她的首饰都被侍奉她的宫女偷偷拿出去卖了,她没有首饰,但又羡慕别人头上戴的簪子绢花,便学着做纸花,往头上戴,那些公主看到她戴的纸花,纷纷奚落她,怪不得她母后会死,原来她在头上戴纸花啊。
可纸花没人跟她抢,她只能戴纸花。
萧复看她眼睛红了,张手揽住她,手掌包住她的头,轻声说道,“嫁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