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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侑站在城墙上极目远眺,在清晨的阳光下,隋军铁骑押着一群群的逃兵朝着蓟县走来。在蓟县被攻破之后,一些得到消息的幽州军选择了投降,生恐大隋天子会和他们算账。
但杨侑预先安排了骑兵在蓟县南方巡逻,抓获了不少逃兵。杨侑也没有向他们杀掉的想法,只不过为了保密,需要将他们关押一阵子。当然了,杨侑也清楚,他不可能将所有的逃兵都抓住,但能抓住一个是一个。
被俘的幽州军并没有做出多大的反抗,事实上杨侑前去拜祭薛世雄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大多数的幽州军选择了投降,只有极少数的顽固分子才会选择逃走。
至于薛万淑,杨侑将他关押起来,每日好吃好喝供着,毕竟他双手已经断了,又能翻起什么大浪?杨侑之所以没有立刻挥师南下,而是在蓟县进行整编,是想要将蓟县打造为南下的基地,由于罗士信和裴行俨运输了总计四十万石的粮食,再加上幽州本来的存粮三十万石,使得这支大隋的远征军有粮食七十万石,供士兵食用到来年夏天,都绰绰有余。
为了守卫粮食基地,杨侑必须要进行一番调整,首先是将两万俘虏打散,分别编入隋军,然后展开了一番思想政治教育。从高句丽回到大隋的士兵充当了这个角色,他们不断向新兵灌输大隋万岁的思想,更是在说大隋天子一言九鼎,不远万里跨越重洋去拯救他们,这一辈子的恩德,永世难忘。
杨侑有理由相信,在旧隋士兵的感召下,幽州军会有相当一部分会择了为大隋效力。正是由于种种原因,杨侑没有选择立刻挥师南下。而死选择了继续等待。
然而,此时的杨侑并不知道,世事变幻无常,在开春后,会有一场难以想象的危机波及河北。只是此时的杨侑,又那里会知道攻伐高句丽后带来的连锁反应呢?
就在杨侑等待的时候,李世民也收到了信件,这封信是罗艺转呈给他的。对于这个消息,李世民显得十分冷静。根据薛万淑在信中所言,渔阳的诸葛德威已经夺取了一批粮食,使得刘黑闼的粮食无忧。不过,作为反骨仔,诸葛德威已经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已经成功地诱骗了刘黑闼,说将原本半个月一次的运粮时间改成了一个月。对于李世民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号。
如今的李世民虽然还年轻,可是毕竟带兵多年,有着极为丰富的作战经验。而且在经历了一番风波之后,对政治上的斗争也有了较为清醒的认识。
诸葛德威是暗中投靠了大唐不假,可是他突然做出这样的行为,让李世民觉得十分奇怪。很显然,这是一条极为隐蔽的妙计,如果不用心,绝然想不到其中的破绽。恐怕就是刘黑闼本人也想不到这一招是如何的凶狠。
时间延长了,每一次送粮的数量增加了,若是渔阳突然不送粮,又或是半途出了什么事情,刘黑闼军就会陷入粮食的危险。三军缺粮,军心必乱,更不用说打仗了。
李世民觉得诸葛德威这事儿有些孟浪了,毕竟这个时候,还不是和刘黑闼决裂的时候,在灭掉夏国之前,任何和刘黑闼起冲突的事情,都是不可取的。可是诸葛德威已经这样做了,让李世民觉得有可能会提前自己的计划。
让李世民意外的是,从潜伏在刘黑闼身边密探传回来的消息。根据消息,刘黑闼不仅答应了诸葛德威的要求,更是将运粮的日子再度改动,从一个月一次改为两个月一次。
这虽然有些怪异,但实际上是有迹可循的,李世民很快就想到是刘黑闼是害怕冬天来临,使得运粮不便,所以才改动了日期,同时将运输粮食的数量增加。
李世民眯着眼睛想了半响,迅速召开了一场小型会议。段志玄、殷开山、刘弘基、房玄龄等将领和谋士齐聚一堂,商量着攻打乐寿的事情。
因为在这个时候,堤坝已经建造完毕,再有几日,子牙河的河水就能堆积最高,也是能发挥最佳效用的时候了。李世民也知道继续等待下去,天气会更冷,所以决定在大雪降临之前,发动攻势,试探一番乐寿城的防御能力。
想到此,李世民写了一封书信,让部下带给刘黑闼。一个时辰后,刘黑闼接到了李世民的书信,对于李世民的主动邀战,刘黑闼反而不急了。前些日子他因为缺粮而屡次找李世民,不料李世民以不在军营,或是身体有恙等各种理由拒绝了。
如今,李世民急着求战,不论是有什么原因,都让刘黑心中一阵畅快。如今汉东军并不缺乏粮食,粮食足够食用到来年开春,所以刘黑闼并不急着求战,对于李世民的使者,刘黑闼以身体有恙的理由拒绝了。
李世民接到消息,狠狠将书信向地上一摔,怒骂了一声:“竖子不足以谋!”既然刘黑闼不急,势力强大的大唐更没有焦急的理由,你刘黑闼不是想要耗吗?那我就陪你耗!大唐拥有关中、并州以及河北和陇西一部,难道还消耗不过仅仅占有一个渔阳郡的汉东军吗?
想到此,李世民决定继续耗下去。
此时的江陵,树上的叶儿已经落得差不多了,风儿刮着,又时不时下着小雨,反而比干冷的北方显得更凉。作为镇守江陵的藩王,越王杨侗每一天都显得十分忙碌。
杨侗刚刚回到府中不久,就有小宦官神神秘秘前来禀告,道:“王爷,殉王来了。”
询王便是杨庆,听到他来了,杨侗微微皱眉,左右看了一眼,道:“带他到书房来见我。”
小宦官应着,匆匆走了。杨侗沉默片刻,朝着书房正要走去,小刘良娣出现了,小刘良娣这些日子在吃斋念佛,悼念亡夫,也就是元德太子,追封的孝成皇帝、隋世宗杨昭,祈祷他在九泉之下,保佑儿孙平安。
这些日子,儿子与洛阳朝廷的杨庆走的非常近,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作为杨侗的母亲,她却十分清楚。小刘良娣出身二流世家,嫁给孝成皇帝多年,自然是有一些见识。见惯了公公和前太子的腥风血雨,小刘良娣最为害怕的便是丈夫的几个儿子兄弟萧墙。
杨侑是嫡长子,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之人,同时也是先帝所册封的皇太孙,大隋的江山自然是由他继承。更何况在天下板荡之际,是杨侑凭借一己之力,先后击败李渊、薛举,然后战略性撤退,稳定巴蜀,逐渐恢复了大隋在长江以南的旧地。
而且,自己和儿子都是杨侑所救,抛开两人身上的血脉不谈,仅仅是这份恩情,小刘良娣觉得恩重如山。正是因为如此,小刘良娣觉得儿子不能做出对不起当今陛下之事。
“侗儿,娘有话要跟你说!”小刘良娣说道。
杨侗一愣,忙道:“娘,你怎么出来了,也不多穿一些衣服。”说着,杨侗走了上去,挽着母亲的手臂向前走去。
小刘良娣常年居住在佛堂,两人进入佛堂,一股热风迎面扑来。杨侗笑道:“娘,以后出来可要多穿一些衣裳。”
“侗儿,跪下!”小刘良娣对儿子的关心并没有反应,她表情严肃地说着,同时看向了挂在正厅前的两幅画。一副是观音,另一幅则是孝成皇帝的图像。
杨侗一愣,不明白母亲为何突然这般严肃?但他一向至孝,闻言走到两幅画面前,跪在团蒲之上,伸手捏起三柱清香,在香烛上点燃了,然后冲着图像磕头。三拜之后,杨侗恭恭敬敬地将清香插在香炉里。
“侗儿,你告诉娘,你姓什么?”小刘良娣发话,问的问题有些奇怪。
杨侗眼中带着疑惑,道:“娘,孩儿自然是姓杨。”
“你是何人的儿子。”小刘良娣继续问道。
“孩儿父亲乃是隋世宗,祖父是隋明帝。孩儿身上流淌着的,自然是杨家人的鲜血。生母是娘亲,大母是韦太后。”杨侗说着、他的母亲虽然是小刘良娣,可是韦娟才是孝成皇帝的“皇后”,于礼节上来讲,无论是燕王杨还是越王杨侗,都可以算是韦娟的儿子。
小刘良娣听到儿子这般说着,幽幽叹了口气,儿子还没有忘本,可是为什么要和杨庆这个反骨仔搅在一起?杨庆身为皇室中人,数次改姓郭,已经属于大逆不道之人,难道儿子不知道吗?
“侗儿,你在父亲的画像面前,告诉娘,身为杨家人,要怎样做,才不会遗臭万年?”小刘良娣不依不饶。
“对长辈至孝,对兄弟有情有义,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也要与亲人同舟共济,共同应付难关。这是孩儿所理解的。”杨侗说道,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
“侗儿,既然你明白,就不能做出有损国家,有损皇室,有损兄弟情义的事情来。陛下虽然较你和燕王年轻,但他却是嫡长子,更是公公亲手指定,天下人皆知的继承人,大隋在他的治理下可谓蒸蒸日上,娘不希望你祸起萧墙,引得大隋内乱,让敌人有机可乘,你知道吗?!”小刘良娣说着,身子微微颤抖。
杨侗点着头,道:“娘,孩儿明白。”
“既然你明白,就在父亲的画像面前发誓,终生不可背叛大隋,不可背叛兄弟!”小刘良娣说道。
杨侗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趴在了地上,对着父亲的画像发誓:“父皇,孩儿杨侗在这里发誓,绝不会做出有损大隋,有碍兄弟情义的事情来,若是如此,让我万箭穿心而死。”
小刘良娣看着儿子,眼中流出了泪水,在大义面前,他会有所选择,可是,眼前的人毕竟是她的儿子,她又怎么会不心疼呢?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