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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膳,芙蓉拉着公孙然往前厅走,留下香儿收拾厨房,教香儿心里越发气起小翠来。
“婉蓉妹妹,你说要跟我们说铺子的事,究竟是什么事呢?”芙蓉问。
“是这样的,我们到了杭州城没多久,就便宜顶下这间几近要倒的铺子,也经营了十天半个月了,可生意一直没多大起色,我听说这杭州城里最大的商行是永兴商行,这阵子正要进些绣品上京,这买卖我们或许可以做。”婉容说。
公孙然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芙蓉接着问:“绣品?可我们不是卖布的吗?”作生意她是全然外行,根本不懂,于是再问:“这绣品不是要人工绣吗?我们上哪去找人来绣啊?”
芙蓉张着一双大眼,满脸困惑,喃喃自语:“香儿手艺应该可以,可我就不成了。”
“我打听过了,咱们这街坊有几位妇人手艺顶好,不过就欠个会打图样的师傅。”婉容一脸忧愁的说。
公孙然俊美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是不是有了会打图样的师傅,你们的问题就解决啦?”
“是啊。”婉容带着些许期待的看着小翠。
“你有办法?”芙蓉问。
“我试试吧。”
一个时辰后,芙蓉、婉容和香儿看着桌上各式素布上画好的牡丹,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婉容家中原是经营古玩字画的铺子,以她从小耳濡目染培养出来的字画监赏功力,一眼就可以看出小翠画的牡丹根本不渝当今人人争相收藏却一幅难求、兆宁王公孙然所画的金笔牡丹,心中不免一惊!何以一名府衙的厨娘竟有这等惊世画功?
芙蓉却有些自惭,想她乃堂堂俸安总督千金,却没有小翠十分之一的才情,真是辱没了母亲多年辛苦的教导,幸而没人知道她的身份,要不,岂不将爹的面子都丢光了。
香儿则一句话都不敢吭,想她在苏府堪称最伶俐的丫鬟,可跟这个小翠一比,却给比下去了。
“好啦,这些图样够了吧?”公孙然将笔搁好,抬头看着三名站着看他作画的女子。
“够了、够了,你简直画得太好了,我这就拿去找人绣去,我想,就凭这些美丽的图样,我们应该可以挣一大笔银子回来。”婉容开心的将布仔细收起来。
“出门记得换男装。”芙蓉对着婉容的背影交代。
“知道了。”婉容摆摆手,转身回自己房里。
“小姐,那我去前面看铺子。”香儿说完,便往前面走。
厅里只剩下公孙然和芙蓉。
“天啦,小翠,你是拜哪个师父习画呀,那些牡丹花画得可真好!”芙蓉说。
“随便画画罢了,哪有拜哪个师父习画呀。”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铺里有了你,可就等于有镇店之宝了。”
“可我明天就得走了。”
“走?为什么?”
“我既已离开府衙,也不想再回去了,前些日子遇到一位小同乡,她告诉我,说我娘很想我,所以我打算先回老家见过娘报个平安,再回来找你们。”公孙然瞎掰。
“听你这么说,害我也想起我娘来了。”
“既然想你娘,怎么不回去?”
“因为”她根本有家归不得,可是这件事想必已在苏州城闹得满城风雨了,所以她实在不想多讲。
“因为?”公孙然扬眉不让她把话给吞回去,再次追问。
“因为我闯了点祸,所以出来避避风头。”芙蓉避重就轻。
“什么祸?”
“一个会被我爹气疯的事。哎呀!我们不谈这件事了,你记得快去快回喔。”芙蓉殷殷交代。
“我会的,不过在我离去之前,我想送你一样东西。”公孙然说。
“真的?是什么东西?”芙蓉张大水汪汪的双眸好奇问着。
只见公孙然从身上拿出一块白玉扳指,轻轻放在她手里“以后呢,见到这白玉扳指就等同见到我。”
芙蓉仔细看着手上的白玉扳指,竟找不到一丝瑕疵。“好玉!真是一块好玉。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闻言,公孙然不觉笑了出来,这白玉扳指是皇太后知道他要南下娶亲,御赐给兆宁王妃的,自然是个宝,可他偏偏不送给苏芙蓉,宁可送给这个连真实姓名都不清楚的胡妍。
“你当然要收下,这白玉扳指是一对的,刚好咱们姐妹一人一个,将来哪怕分离了,日后也可有个相认的信物。”公孙然笑说。
“当相认的信物啊。”不知怎地,这个想法教她觉得有趣。“那,好吧。”也就大方收下了。
芙蓉拉起公孙然的手“走吧,我那天看到东边市集有人在卖马匹,咱们姐妹一起看看去,有适合的就买一只回来当座骑。”
“好啊。”公孙然更乐了。
拿着画好图样的素布,正要去找隔街王大娘刺绣的婉容匆匆走在街上,却撞见一大群官兵在前方盘检路人,她压低帽沿,急急往路旁靠,可她那鬼鬼祟祟的样子却教捕头李虎给瞧见了。
“那个谁!给我站住!”李虎大声喝道。
一时之间,所有路人都停下脚步看着婉容。
婉容停下脚步,一颗心骇得简直要跳出胸口。
她胆怯地试着开口:“官、官爷,您唤我吗?”
李虎走过来,满脸横肉,很不耐烦的问道:“你干啥见到我们就躲?
是不是干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
“没没呀,官爷,小的、小的只是、只是送些布到对街去,作些小买卖。”婉容越说越小声,头也越发低垂。
李虎以剑鞘抬起婉容的下巴,让她瞧着自己。
只见婉容一张秀气的面容瞬间惨曰如一张白纸,李虎瞧着不觉好笑,怎这人像个娘们似的,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他生平最讨厌娘们似的男人,那委屈欲泣的模样,让李虎兴起捉弄他的恶趣。
“我瞧你挺面生的,你姓啥名谁?住哪条巷弄?”李虎问。
婉容却吓得说不出话来。
他认出她来了吗?
几个月前,她拿着婚约信物到府衙时见过这李捕头,他是不是认出她来了?这不可怎么办才好?
一直想镇定下来,可是两条腿却不听使唤的颤抖着。
“我说,这官爷,你就别再为难这位小兄弟了,你瞧,他这副样子,有那胆量去干坏事吗?”说话的是个穿着蓝色袍子、双手抱胸的高大汉子。
“你又是谁?敢吵你爷爷办案?”李虎一双眼怒扫开口说话的高大汉子。
“江仇。”蓝袍汉子轻掀嘴皮,简短吐出两个字。
李虎眉毛一挑。
江仇?
莫非是江湖人称鬼见愁的江仇?
他到杭州来干什么?
“近日杭州城里不太平静,我可警告你,不要在我的地头上惹是生非。”原想再补一句:否则有你好受的,但回头想想,江仇可不是一般地头流氓,真要论起武功,恐怕在他之上,且眼下这姓江的小子脸色越来越难看,为免节外生枝,还是先撤队。
“走!”李虎大喝一声,吆喝着自己带来的衙役。
见李虎走远,江仇也跟着抱胸转身离去。
“这位兄台请留步。”婉容怯生生地唤住他。
江仇面无表情地望住她。“嗯?”
“呃,刚刚多亏大侠相助,我还没跟你道谢呢。”
“小事一桩,无须挂齿。”说完便转身离去。
婉容怔怔望着他的背影。
他,就叫作江仇吗?
她得好好记住这个名字,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谢谢他今日的搭救之恩。
婉容直等到江仇的身影在街角隐没,才收回视线抱紧手上的绣布,连忙赶往东街。
江仇走进杭州最大的高升客栈时,曾岳一眼就认出他,于是遵照六王爷的指示,对着安排好的两桌人使了个眼色。
第一桌的人见江仇就在附近落坐,提高音量以确保江仇能听得清楚明白。
“喂,你们听说了没有?”一个蓄着胡子的老人说道。
“听说什么来着?”一个瘦子问。
“前阵子俸安苏总督不是在苏州办了场比武招亲吗?”
“对呀、对呀,听说还轰动了整个苏州城呢。”
“那个谁,好像一位湖北人氏,挺厉害的,打败了将近一百多名对手,可惜最后败在一名穿白衣的少年手上。”
“对!那场比赛我姐夫就在现场,那个湖北人氏叫江仇,听说在江湖上很有名气呢。”
“老实说那个江仇才冤枉呢,你们知不知道,那个俊美无瑕的白衣少年就是苏小姐哪。”
现场一片惊呼。“真的吗?怎么可能?”
“对呀,怎么可能?”
“我跟你说,你们可不许到处跟别人说去,我有个亲戚就在总督府做事,他偷偷告诉我的,所以呀,这事铁定假不了。”
“这苏小姐也太大胆了吧。”
“对呀!我那亲戚说,苏小姐打赢了江仇,怕这件事会传到从京里回来的总督耳里,所以早早就离家了,到现在还不知道下落哩。”
第二桌有人听得兴起,大声问道:“啊?那江仇这脸不是丢大了吗?”
“我要是他呀,早就上总督府去找苏总督,当面问问他这公理何在!”
“总督府耶,这不大好吧。”
“什么不大好!那比武招亲的榜子里明明限定男子,可苏小姐女扮男装上台这么一搅和,整个乱了谱啦!人家江大侠在江湖上好歹也是个响叮当的人物,且全按着他们的规矩来,可他们自己却坏了这规矩,岂不摆明了官欺民吗?”
“这位老大爷说的是,说的是啦。”
“来,咱们喝酒,喝酒!”
江仇坐在一旁将这些闲言闲语一字不漏的听进耳里,用力一捏酒杯,碎了。
他不以为意的干脆拿起酒壶猛灌。
公道是吗?他江某自是要讨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