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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金虎园搭起戏台,主客同赏。
白秦与南若临各坐她左右,每每她右手拿茶或要捻颗土豆总会不经意碰到他。一次,像意外;两次,是默契;三次,他含笑睐她,然后转向戏台。
类似这般假装碰到,是她从前偶一为之的乐趣。因为使过太多回,就算不刻意留心,也早牢记住他品茗嗑瓜子的习惯。
她处处设计,他却毫无设防,总让她的努力付诸东流,唉。
“南公子与纪姑娘似乎都挺爱饮茶?”白秦倾身看向又碰到一回相睐未动的他俩。
“这是我们兄妹的习惯。”南若临继续看戏。
纪晓笙不意对上白秦目光,赶紧别开,此举却令白秦不悦。
客人是他,她怎么处处冷落?
“纪姑娘觉得吴家班这新角儿演得如何?他身段利落,下盘极稳,可不输当年叱咤风云的铁刹兰。”
“呃,我没看过铁刹兰的戏,不好比较。”
“我还以为纪姑娘喜欢七喜救母,又惯看吴家班,是老戏精。”
南若临闻言朗笑。“戏精不敢,老戏迷倒是有我一份。晓笙这两年才开始看戏,跟哪个戏班、该点哪出,全是经我指点,所以白公子这戏精二字可是称赞到我。”
“是吗?”白秦淡淡回应。
忽地,台上武生抛刀滚地,爬起接刀再翻了五翻。
南若临喝好,白秦也稍转开注意力,继续对戏用心。
接下来文戏多,纪晓笙看得没趣,呵欠连连。
见她睡着后身子左倾,白秦稍挪要让她倚靠,南若临却一声抱歉,把人捞去按在肩颈。
那举动挟着保护姿态不意外,却太自然,像是做过无数次——
白秦怒火炽烈。
“两位并非亲兄妹,南公子如此,不是逾矩吗?”
扶在她颈部调整姿势的手不动,南若临目光投向白泰。
“晓笙看戏倦了,一向是靠着我睡的。况且亲事未定,白公子对晓笙而言还是外人,让她倚靠白公子,不是更不妥吗?”
“但”
“比起被金虎园拒绝的诸位公子,白公子已经坐在晓笙身旁了。”
南若临磊落大方,让白秦无法再出恶言,只得按捺住性子扭头看戏。
他剑眉蹙拢,注意到白秦的不悦。
这男人该将他视作兄长,而非敌人。他自认对晓笙的行止合乎兄长范畴,在外人眼里应当也不至太过,若白秦度量当真如此狭小,恐怕不会允许晓笙婚后由他照拂
南若临心思已不在戏上,维持客套,偶尔叫好几声。
白秦不豫,喝采声也极不痛快。
纪晓笙的吐息拂过南若临肩头,平静无波。
一出戏,三样情,中间的女人睡得安稳,左右两个男人却是眉头深锁,各有烦忧。
当掌柜说有人要找纪晓笙时,南若临几度犹豫;但想起纪晓笙那句“就当交个朋友”还是勉强放行,毕竟人在他眼皮下,出不了什么乱子。
“春晓阁多卖姑娘什物,适合白公子的就一些扣环、长命锁,不知白公子想看什么?”
“纪姑娘以为我是来看东西的?”
白秦毫不掩饰锐意地审究店里,冷冷瞪向正与掌柜谈话的南若临。
“呵呵,难不成白公子这趟是来看我?”
“白秦此来的确是为了姑娘。”
“咳!”她还当官家子弟爱面子又讲含蓄,就算是也会否认呢。
见南若临往这头觑来,白秦凛容。
“有一事白秦想提醒姑娘。”
“白公子直说无妨。”
“令义兄对姑娘似乎别有所图,如此下来,姑娘必有危险。”
菱嘴儿张圆圆,开了又阖,阖了又开。
“咳嗯,白公子何来此言?”
白秦一脸“你连这都不懂”焦急将她带往南若临看不见的角落。
“姑娘请瞧,你才刚离开,南公子就在寻你了。”
南若临的确是在问伙计有没有看见她。
“我被缚走过几次,他难免会提心吊胆,多关注嘛!”
“在自家店里能出什么意外?何况自我入门后便发现他时刻盯着你”是盯着你吧,她笑。又听白秦道:“加上先前看戏,他趁姑娘睡着,竟有逾矩之举,种种迹象,他怕是对姑娘另有意图。”
“哦?何种逾矩之举?”杏眸晶莹,很是期待。
白秦不悦挑眉。“姑娘是不信,还是把白秦所言当笑话?”
“唉唷!白公子想多了,我是呵,纯粹想知道罢了。”
“姑娘即将嫁予我,竟不觉此事严重?还是姑娘对令义兄也是别抱心思?”
“嗳,这玩笑开得过火了吧,说出去谁信啊!何况咱们的婚事八字都还没一撇,白公子话说得太早了。”转开眼,恰见南若临正担忧地往二楼找她。
唉,连白秦都知道不对劲,何以他这般木头?
循她视线看去,一抹蓝影刺目入眼,白秦咬牙揪住她细腕。
“姑娘真对南公子有绮思?”
“都说是笑话了,白公子何必抓住这点不放?再说我与你尚且无亲无故,不必回答吧?”甩手,腕上力道却更紧,她不禁沉容怒喝:“放开!”
白秦看出来了,这女子压根儿不想搭理他。
“你——你根本无意下嫁,何以招亲?”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谁说我没意思要嫁?只是不是嫁你!”
“是么?那是嫁谁?”往二楼瞧,那蓝影急切恐慌,正指挥人寻她。
要说没暧昧,谁信!
“哼,人人都赞南家二少温润如玉,秉性端正,这回却欲盖弥彰,就为了遮掩你兄妹俩的丑事耍弄他人——未免太过!”
她听了气极,抬起另只手一挥,又被白秦抓住,受困不只能逞口舌道:“我若与兄长真有什么,何需请外人进金虎园?白公子说话前都不多想,空有满腹经纶却是个书呆吗?”
“你侮辱得不够,改讽刺我尚未考取宝名来了?”
糟糕!她哪知道他没考中啊!
白秦看来巴不得把她撕烂,显见这心中刺扎得多深!
“咳,有话好说,先别气”她想逃,往后退扯不回手,索性豁出去往前一推,头往白秦胸口撞。
白秦没料此变,一时没站稳,撞倒身后矮柜,拉着纪晓笙跌地。
铿铿锵锵,首饰落了一地,引来众人注目。
饶是如此,白秦仍恶狠狠揽住纪晓笙一只手未放。
“放手!我叫你放手啦!”被迫趴在白秦身上,她一心挣扎,就怕某人看到以为她与白秦真有什么。
白秦死抓着她,文人风骨让他无法当真对女子动粗,满腔愤怒只能以看到她因疼痛皱眉而稍稍发泄了些。
僵持并未持续太久,南若临闻声迅速提袍下来,匆匆走过人群,扣住白秦腕骨。
“白公子还想让舍妹再有损伤吗?请放手。”
“你才该放手!你俩名为兄妹,实非如此,为掩盖恶行还设陷让我难堪!难道要我在此道来,让大伙评理吗?”
南若临不解眯眸。“白公子何来此言?南某何时有过——”
“啊!痛啊!痛痛痛!”哪能让白秦毁他名誉!何况她的心意要说也是由她自个儿来说啊!
纪晓笙更惨地叫:“唉唷!好疼啊!扮哥救我!”
南若临一肃,手劲更重。“白公子还不放手么?真要闹到丢了自家颜面?”
白秦切齿,忿然甩手。
纪晓笙让南若临扶起,气不过地朝白秦吐吐舌头,惹得白秦怒冲冲起身走来。
南若临横身一挡,面色难得凝重。
“南某与白公子先前约定,就当不作数吧。”
“你——好!很好!我也无须娶个不干不净的女人脏了我白家!”瞪过两人,愤然甩袖离去。
她庆幸地吁口气,却见南若临若有所思地盯着白秦背影。
“嗳,哥哥说的约定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没经我同意就订下婚约?”
“白家代代清廉,我原是答应若你俩成婚,会为你备置一笔嫁妆,并以兄长名义资助他考取宝名。”语毕,转头对掌柜交代几句,并命人备车,朝她伸手。
“能走吗?”
机会难得,她苦恼地槌槌腿,美眸直瞅去。“刚刚我跌倒了呢。”
南若临打横抱起她,步出春晓阁时朗目却是一黯。
“就是如此,白秦才会胡想吧。”
“哥哥哪有错!是白秦没口德,再说如果他连我们兄妹关系都看不惯,此人必是眼底不能容沙,往后我犯点小错,铁定被他凶到死里去。”
他轻轻吟笑。“这倒是。”
将她交给站在车上的铁石抱入车厢,自己再钻入,见她兀自整理一身凌乱,心疼地低叹,帮忙解开她头侧的歪垂珠花。
“因为我看错人,害你吃苦了,对不住。”
她情思一荡,不自禁偎去抱住他腰身。他是真要她好啊,连终身都要替她安排得好好的,如此地疼爱她
“晓笙?”
“方才受惊,现在头有些疼呢,昏昏地。”
“你倚着我休息一会儿吧,但记得在外可千万别如此,你毕竟是姑娘家。”
“知道了。”甜甜的笑藏在他胸前,这种时候就觉得当妹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