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69章 婚礼(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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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祖国最南边的岛屿已经是晚上,酒店安顿好,一家人都没有睡意,特别是晴天,一定要妈妈先带她去大海边。

    “妈妈,我要去听大海的声音。”她期待地说。

    五星级酒店坐拥大海,有一大块私人海滩,一家人除了她,都没有见过大海,难怪刘姨和她妈也是兴致盎然,听说晴天要马上去看海,也不拦着。

    她们也想去看看。

    陆兮便推着她妈,一家人往私人海滩走去。

    大海发出澎湃的涛声,海浪一下一下拍打海岸,这涛声不随日升日落而停歇,因为大海永不疲倦。

    终于到了海滩边,陆兮脱了凉鞋,赤脚站在细软的沙滩上,今夜的大海很温柔,海浪携带着白色的泡沫冲上海滩,又毫不留恋地退回去,晴天在大胆地追逐着海浪,她听妈妈的话,海浪来了就跑上岸,走了就追逐两步,并不敢与大海有过分亲密的接近。

    海滩上这会儿没什么人,晴天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夜空。

    很久没见她那么快乐了,陆兮心里有道声音竖起大拇指:来对了。

    又有一道声音嗫嚅着:可惜她爸爸没见到。

    她眺望远方黑茫茫的大海,想到咸湿的海风从另一端的大陆吹来,原本爽朗的笑容,渐渐惆怅。

    “你……不……对……”

    她妈就坐在她身边,拍着轮椅艰难发声:“远……没……错……”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表态了,在机场就激烈地训过她一回,责怪她过于任性,五年前就伤过人家一次,五年后又不知悔改,结婚了还要再任性。

    陆兮并没有告诉她,婆婆梁佩珊背着她做了什么,甚至连顾淮涌的事,也是语焉不详地在她妈面前搪塞过去。

    她并不想老人承受太多,满心希望她妈能安享晚年,每天看着外孙女开心长大就好了。

    所有压力,她能扛都自己扛了。

    但是她扪心自问,她也有很委屈,委屈到扛不住压力的时候。

    大哭一场或许能让心情好受一些,可还是不够,她急切地需要逃开现实,去一个足够遥远的地方,治愈自己。

    “我知道啦。”陆兮将情绪掩饰好,像往日一样向她妈道歉,“我就是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嘛,上半年太累了,淮远他又总是忙,等他有空能全家出来玩,说不定大海都要结冰了。”

    “回家以后我会跟他好好道歉的,妈,别气了啊,来都来了,咱们就放松心情好好玩。”

    年纪越大,她就越少跟她妈顶嘴,态度那么好,她妈有火都没处撒。

    她主意大的毛病,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养成的,成年以后,她就学会自己拿主意,一个人头破血流地在世俗里闯荡。

    “好——”

    她妈看着女儿,知女莫若母,哪里看不出她这段时间的憔悴焦虑,她生气其实是气自己没用,心疼女儿凡事都要自己扛。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心里不舒服,才不顾一切地想走就走吧?

    “妈妈!”

    晴天的两个小辫子被风吹乱了,她用手拂了拂乱发,兴奋地表达:“太好玩了。”

    “好玩吧?”陆兮软着声音,“等明天妈妈把你的玩沙工具带来,就更好玩了。”

    “嗯!”晴天亮晶晶的眼里有星光,随即星光黯淡,她嘟着小嘴:“要是爸爸跟我一起玩就好了。”

    陆兮噎了噎,因为自己的小姑娘难过,她也免不了难过,撑着笑脸安慰:“爸爸太忙了,其实他也想和你玩的,我们带点沙子回去给他好不好?”

    “嗯,我要给爸爸带去很多很多沙子,我要和爸爸一起堆城堡。”晴天绘声绘色地描绘着她的愿望。

    陆兮笑着看女儿快乐地喊叫,笑着笑着,有点笑不出来了。

    一家人在海边无所事事地坐了一会儿,精神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放松,十点多了,就回到酒店洗澡休息,晴天入睡很快,房间里暗着灯,陆兮睡意全无,就推开阳台的门,坐阳台上吹海风。

    手机没有任何消息进来,也没电话,一直很安静。

    心头的惆怅像这夜幕,像墨,浓稠到化不开。

    他一定很生气很失望吧?

    其实生气失望的何止是他,当机舱门关上,飞机冲向云霄时她就后悔了,整个路途,她都在不断反省自己中煎熬度过。

    时间过去五年,她好像还是没有长大。

    她讨厌麻烦,不愿受委屈,所以婚前逃避爱情,婚后逃避婚姻。

    他已经对她够包容了,有这样的家人从来不是他的错,可这次因为不爽女儿接二连三受委屈,她第一个念头还是迁怒他。

    陆兮在夜里忧愁。

    任性一时爽,回家火葬场,该怎么哄好他还是个很大的问题。

    茶几上的手机在响,她期待地看过去,却见屏幕上出现的是“姿言”二字,失望了一瞬。

    不过,在这个寂寞彷徨的海岛深夜,她还是很高兴能接到好朋友的电话。

    “你俩怎么回事儿?吵架了?”杨姿言劈头就问,“你老公今天急着找我要许嘉澎联系方式,问他找情敌做什么,他急匆匆就把电话挂了。”

    “我后来又打回去,把他臭骂了一顿。”

    “你骂他什么了?”

    “我骂他工作狂只知道挣钱,女儿出事了几回,你压力大到都想抛弃事业做全职妈妈了,他每天躺你身边,还不知道你在纠结什么,就不是个称职的老公。”

    陆兮心里叹了叹,男人和女人终究不同,再温柔的直男,比起绵里藏针的女人来说,神经还是粗了许多。

    了解她的,还是杨姿言这样的同性。

    默了一会儿后告诉姿言,她现在人在岛上,带着全家出来透透气。

    “所以你这次又把你老公给撂下了?”杨姿显得有些吃惊,“怪不得他口气那么差。”

    陆兮不瞒她,将酒会上遇到丁璇,丁璇告诉她的事情一一又告诉好友。

    杨姿言听了也大呼离谱,一连用好几句脏话问候她婆婆,随即问出关键问题:“你这一走,到底是气你老公当初乱搞过,还是气你婆婆不做人事?”

    这个问题陆兮早就在来时的路上深入思考过,缓缓道出心里话。

    “他的过去是我主动缺席的,我们分手分的那么难看,他当时做的任何选择我都能理解,我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换做我是他,我也未必能做得比他更好。我们都结婚了,我揪着他的过去就是自找罪受,我何必呢?我也很现实的,他现在对我一心一意,心里装着家庭,对我妈也很孝顺,就可以了。”

    杨姿言附和:“女人现实点没错,是对自己好。”

    陆兮点头:“现实里哪里有完美婚姻,我不能奢求他是完美如一的男人,就像他对我,也不能奢求我是个完美贤淑的女人,我自己的毛病也很多,这点包容心我还是有的。”

    “所以你还是气你婆婆。”

    陆兮肯定地“嗯”,深深地呼吸一口咸湿的海岛空气,心里才好受一些。

    “姿言,我真的很气,我快气炸了你知道吗?”

    “我什么都能忍,唯独受不了我的晴天受委屈。”海风一吹,她的心被凉意侵袭,眼泪刷一下流下,“她才五岁,对所有大人都很好,但是大人有没有回报她的善意?每个大人都很自私地对待她,她还是个小孩子啊,我是她妈妈,我也很自私地让她缺了四年的父爱,我让她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现在她有爸爸了,她还要受委屈,我真的不行了姿言,我太心疼她了。”

    “我问她被奶奶带去抽血疼不疼,她说疼,但是不抽奶奶会不高兴,她只好让自己疼。”

    她哭得稀里哗啦的:“我生了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她为什么要遭遇这些啊?”

    杨姿言在电话那头也啜泣了:“你别说了,晴天也是我乖女,我这干妈也心疼死了。”

    陆兮在狭小的阳台上难过哽咽:“可是我最气的还是我自己,我没有保护好我自己的孩子,除了能带她出来好好玩一下,我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回去还是要面对我婆婆,我太憋屈了。”

    杨姿言被她哭得揪心,在电话那头重重叹息,“都说媳妇熬成婆,咱们女人啊,说到底,还是弱势。”

    “所以我决定了,我不做全职妈妈,我还是要工作。”陆兮带着泪意的目光逐渐坚毅,“只有工作才会给我尊严和体面,我想过了,我不能被一时的困难吓倒,不然,我可能这辈子都爬不起来了。”

    杨姿言显然很高兴她能清醒抉择。

    她虽然一时软弱迷路,但最终,还是深切明白自己要什么,人生要走什么样的道路。

    “兮啊,你真棒,我为你骄傲,晴天长大以后,也会为有你这样的妈妈而骄傲的。”

    陆兮破涕为笑,擦掉半干的眼泪:“姿言,谢谢你,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最大的幸运。”

    “嗨,这么多年的老铁,突然肉麻什么啊。”

    大大咧咧的杨姿言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就挂了这通电话。

    陆兮又在夜里坐了一会儿,正准备站起来去睡,微信收到杨姿言的消息。

    【兮啊,你别怪我自作主张,我把咱俩刚才的通话录音发给你老公了,男人就是这样,你不把话讲明白,他就觉得自己没错,最后反倒是你的错。咱们女人已经背负够多了,有些压力就让男人扛去吧。】

    陆兮很感动地看完了好友的留言,回复了一个字。

    【好】

    隔天一家人睡到自然醒,睁开眼,拉开窗帘,蔚蓝色的大海跃入眼帘,蓝天白云还有细白的沙,无一不充满着神奇的治愈的力量。

    所有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也被一扫而空,晴天“哇”地一声大叫,陆兮的心里也充满感动。

    这一趟海岛之旅,还是来对了。

    时值盛夏,海岛也是最热的时节,走在路上仿佛要被融化,脚下的细沙被阳光炙烤了一天,白天不适合逗留过久。

    好在五星级酒店设施完备,光是游泳就能耗上一天光阴,晴天在游乐场玩得乐不思蜀,白天过去很快,好像没怎么感到无聊,天就黑了。

    吃完晚饭,沙滩也被晚风吹凉了,陆兮便又带着家人去沙滩上吹海风。

    她的焦虑情绪,已经被海风吹散,身体里对生活的掌控感又重新回来了。

    能出来旅行,她妈和刘姨很显然也很高兴,笑声都比同时多了许多。

    晴天自己一个人在边上专心致志玩沙子。

    她努力地舀沙子,直到有大人在她身边蹲下,声线温和地问:“好玩吗?”

    晴天诧异地抬起小脸,傻了片刻,随后笑逐颜开地扑上去。

    “爸爸!”

    “妈妈快看!”这一刻她是岛上最快乐的小朋友,呼唤不远处面对着大海坐着的妈妈,“爸爸来了!”

    “外婆,阿婆!是爸爸,爸爸来了!”她像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

    陆兮转过脸,就见到朝思暮想的男人,牵着女儿的手,朝她走来。

    只是两天不见,她就如此想念。

    她看着他一步步向她走来,直到站在她面前。

    毕竟是偷偷离家在先,陆兮赧然,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

    “你怎么来了?”

    她其实在问废话,昨天跟杨姿言通话后,她就有预感,他会来的。

    跨越千万公里,为她而来。

    刚才面对着星辰大海,她心里空落落的,甚至还在失望着,等了一天,他竟然还没出现。

    星光下的顾淮远俊朗如初见,嘴角扬起温柔弧度。

    “刘姨打电话给我,说你每天晚上在海边等我,快成望夫崖了。”

    陆兮偷偷瞥向刘姨和她妈,两个老太太笑吟吟的,都为一家人的团聚而高兴。

    “晴天,来,让你爸爸妈妈说会儿话,阿婆陪你玩沙子。”刘姨朝晴天招手。

    “去吧。”顾淮远对女儿说,“待会爸爸来陪你。”

    “好,爸爸快点来。”

    晴天跑回去玩沙子了。

    这边只剩下夫妻俩二人,陆兮来不及别扭,就被他搭着肩膀,共同站在星光下,一起面对着波涛汹涌的大海。

    这一刻,被嘈杂俗世纷扰的心,也彻底静下来。

    “你跟杨姿言的通话录音我听了,而且今天来的路上,我还在听。”

    “老婆,谢谢你不在意我的过去,不过作为老公,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大海给了陆兮一些勇气,她像是准备好:“那你说吧。”

    “你分手后,我承认我过了很堕落的几个月。”他平静地回忆过去,“下了班就找周勒他们喝酒,喝醉的次数不少,上班也不怎么认真,我哥叫我滚,我就真的滚了。”

    “周勒看不下去,那段时间会喊些他公司的艺人过来陪,我喝醉被周勒弄进酒店,早上醒来发现身边躺着个女人,也就是被狗仔拍到的那次。”

    “所以你问我到底有没有发生关系,其实我自己也不确定,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但据说男人喝醉了是不行的,所以老婆,我觉得我是我没有的。”

    陆兮懒洋洋地“嗯”:“好吧,我勉强接受你的解释。”

    顾淮远:“也是那次被拍,我觉得我再这样下去不对了,我这辈子很可能被酒精给弄废了,说不定等你哪天回来,会发现我成了一个酒鬼,你知道的,被抛弃的那个往往最输不起,我才下定决心,彻底把酒给戒了。”

    陆兮其实已经很满意这样的解释,过去怎么样不重要,现在能不能向对方袒露心扉,才是最重要的。

    她和他,都在学习,让这段关系更舒服融洽。

    “算你过关。”她抿笑。

    “我承认你这一次不打招呼就走,我生气了,快三十的女人还那么任性,但——”他垂眸,漆黑的眼眸和她对上,“听了那段录音,我更生气了,这种神经比水管还粗的老公要来做什么,留着过年嘛?”

    “噗~”陆兮没忍住,笑了出来。

    “老婆,我支持你离家出走。”

    顾淮远眺望大海,柔柔海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陆兮如情窦初开的少女,爱慕地仰着脸凝望他。

    这是她的爱人,也是她的家人。

    他是她的大海,一直以宽广的胸襟,默默包容着她。

    “老婆,这次走得很好。”他朝她朗笑,像个羞涩大男孩,“如果下次能带上我,那就更好了。”

    “嗯。”陆兮挑挑眉,很爽快地答应了。

    没有下一次了,她窃想。

    人生任性过两次,也被无条件包容了两次,也该适可而止了。

    下一次,就是一家人的集体出游,一个都不能少。

    “我以为我是好老公好爸爸,但回头想,我其实做得还不够,比如怎么在家庭和工作中找到平衡,我现在还没做好,我也是听完录音,才明白在养育女儿的过程中,你自动承担了比我更多的压力,这是我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到的。”

    他严肃检讨自己,令陆兮又有点想哭。

    “别说了,我最近泪点很低,不想再哭了。”

    “关于你要不要工作,作为你老公,我命令你。”他双手搭着她肩膀,眼睛很亮,逼迫她和他对视,“老婆,在你热爱的领域,发光发热吧。”

    “天还没塌,你老公又有点本事,以后想不通的时候,来我怀里,哭也好,撒娇也好,我帮你解决,嗯?”

    没有任何词汇能形容她这一刻的心潮澎湃,她就像这浪花,像海里的鱼,感动于自己拥有这片容纳她的海,天地也因为他,而更加广阔。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抱着他的脖子,如他所愿,哭倒在他怀里。

    顾淮远拍着她的后背,将她拥紧。

    “还能为什么?因为陆兮值得啊。”

    两人在沙滩上抱了一会儿,他在她耳边说:“我代我妈向你道歉,我跟我爸都训过她了,她想亲口跟你道歉的,我没让她来。

    “对她来说,这辈子所有东西都得到的太容易了,我作为儿子,也很无奈。”

    “老婆,我夹在老婆和妈中间也很无奈,你说,我们不让她参加我们的婚礼,就当惩罚,你能不能消气些?”

    “哎?”陆兮一怔,挣开他的怀抱,“婚礼?”

    顾淮远神秘一笑,尔后指指他前方,“你转身。”

    陆兮像是意识到什么,蓦然转身,然后睁大了眼睛。

    远处酒店的方向,灯火璀璨,有一群人,笑着向他们走来。

    杨姿言正奋力朝她招手,她的旁边,周勒和方楠牵着他们的儿子,大病初愈的林季延、稳重的傅珩,吹着口哨的陆丰南,甚至连顾淮远的两个助理,王慧和董子浩,也在其中。

    在他们后方,顾万廷推着顾淮涌,顾淮涌的看护缪澜,脸上都带着灿烂笑意。

    陆兮傻了。

    顾淮远欣赏她十足的傻样,凑到她耳边:“看到了吗?”

    “他们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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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