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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离世界之后,四月脚刚落地儿,就被一股莫名其妙的飓风卷儿的没影了。
空间外的两个老头面面相觑,合欢宗开宗以来从未有人破过的结界就这样被人破了……欣慰的是,那人是自家宗主。
四月并不知道这么多事儿,只是这次醒来没了那酸麻的穿过全身的电流感,浑身上下也多了些脚踏实地的感觉。
她睁圆了双眸,仔仔细细的打量周围。
桃红色的纱帐轻轻垂放,透过可隐隐约约看到外头棱架上高悬倒挂的铜镜。铜镜表面有些模糊,镜面上只有个梳妆台的大致轮廓,还有一扇花红柳绿的屏风。
四月从床上下来,脑海中仍是空白一片。系统没什么提示,也没有发送来这次的背景资料,她更有些手足无措。从榻上下来便见堂上房梁中央挂着的那铜镜,很眼熟,四月小时候也有一个,那是她母亲求的,小时候自己多病多灾,大夫来了只说是先天不足,拿不出什么有效的方子,母亲便听了家乡神婆的话,求了这铜镜来为自己挡灾渡厄。
她打量了一下自己,从手开始,这双手,没有曾经那宫妃的手鲜嫩柔滑,但也白嫩细致,应当是富贵人家的女儿。再看着房间,虽说古韵大方,但总觉得有些空旷,除了屏风便只是一个中等大小的梳妆台,再就是门口摆放的几个青花瓷瓶再几盆吊篮,还落了一层厚灰,别的东西倒是没有了。
若说富贵人家,可却是觉得空旷,连装点门面的书画都没有,但若说是穷苦百姓,也不像。
四月踱步,轻轻坐在妆台前,右下角暗棕色的阁子还未合上,翠绿色的耳珠清晰可见。她拾起那枚耳环,里面的翠色清透欲滴,这样的绿,让人看着便心生欢喜。
少年女子总是喜欢这样鲜活的颜色,四月微垂了眼皮,将那耳珠扣到自己耳垂上。
扣好之后再看镜面,镜子里的姑娘十四五岁的模样,国色天香或许称不上,但总是花容月貌的,她眼波流转,镜子里那姑娘杏眼明仁,俏脸搭配苍翠的耳环,嫩的能滴出水来。
四月摸着自己的脸,瞳孔中淡漠的神色与她年轻的容貌很不相称。
大概对原主的身份也能猜出个一二三,不受宠的女儿,有个疼爱她得母亲,但母亲应该是早逝,也或许是久病缠身,许久不曾来看她,否则这里也不会散乱成这样。
四月正想着,却见外头窗纸上影影绰绰的漏出半个人头的影子,头上簪花的绸带被风吹的一抖一抖的,她瞅了几眼,没继续看。外头的人倒是踟蹰了好一会才蹑手蹑脚的敲开门。
“小姐……”
四月她耷拉着软底儿绣鞋重新回到榻上,声音虚浮,“进来吧。”
丫鬟闻声进来,将一盆在外头侯凉了的热水端放在高高的盆架上,开始涮起了洗脸巾子。洗涮完了之后走到床边,递给了四月,“小姐,擦擦脸吧。”
水很冰,擦脸巾子也凉的不行,古代大家小姐很多都体弱,四月投身的这个更是,走路的时候都不稳,摇摇晃晃的,弱柳扶风,巾子刚挨上脸她就觉得脑子被刺了一下,清醒了不少。
【叮,世界背景传送中】四月接收背景资料,一边慢慢的擦拭自己的手腕。
原主叫林芸,是家中的长女。
林芸的家族在本地只是一个普通的书香门第之家,但母亲林氏本家却是当地的富商。
林家几代经商,老祖宗嫌弃身上铜臭过重,误了子孙的福气,琢磨了许久后给自己的小女儿许了族里一个偏的不能在偏的远房林家的秀才林显做女婿,好歹沾上了官气儿。
这一沾就沾上了一个金凤凰,谁都没料到,这穷窝窝里居然真飞出了一个大才子。
而后……四月看着那些事情,林芸的父亲一路高中,直至殿试,被当上钦点为探花。因为是三甲中最年轻俊秀的一个,他便成了众多高官家榜下捉婿的首要名单。不过庆幸的是,林显并没有升官发财休老婆的想法,婉拒了所有人后,这位新科探花,在游街之日当场摘下锦帽,脱下红衣,朝着当上所在一拜,只求三年前冤案重判。
三年前林显的授业恩师被人状告蓄意杀人,证据虽不足,但死者和皇家扯上了那么点儿关系,恩师被判斩立决,家人均判其流放。
贵不忘本。圣人尊师重道,对林显这样年轻心中又有恩义的人自己喜欢,爱屋及乌,便也觉得之前那案子可能有错,于是命他重审。这又是林显在朝中初露锋芒的一件大事儿了,三年前的一场案子,顺藤摸瓜,连皮带根儿的,撅起来不少暗地里的事情,真正的凶手也让人意外。
案子一经曝光,林显在百姓心里瞬时高大了起来。年轻俊秀的探花郎,重情重义,有此后人,江山社稷之福。
林芸知道自己父亲在外头名声一向是不错的,但这些与她们这些内宅女子却无多大关系,顶多也就是父亲爬得再高点儿,她嫁人之后能作威作福。
可那场让林显出头的案子,并不对所有林家人都是好的。林显带回了恩师的遗孀和独女。
在朝之人不得娶平妻,林显为照顾恩师妻女,不想引人误会,更不想恩师之女为妾。恩义难两全,故向皇帝表明辞意。林显名声不错,况且此番平妻也不是宠妾灭妻,加上爱才心理,皇帝破格许了他娶许氏女为平妻。
林氏商人女,从小受惯了宠溺,再加上心里对丈夫的信任,虽然对丈夫娶平妻有些许不满,但在楚氏进门之初也并未多家阻拦。楚氏进门就是平妻,再者又是当上赐婚,身份地位都与李显得原配妻子差不到哪儿去。一个挑子两头大,端看哪头能压过哪头罢了。
楚氏秀外慧中,是林显恩师的女儿,又是他自小便爱慕的心上人,成婚之后林显自然多加敬重。可平妻这件事却也不是她乐意的,官家女子,谁会乐意做个平妻,即便是皇上赐婚又怎么样,平妻在李氏的眼里,不过是个身份高点的妾罢了。林氏又是商户女,父亲未出事前,她高傲惯了,连林显都瞧不上的她怎么会甘心屈居在一个商户女之下当着平妻。
闷闷不乐之下,对林显也没多大好脸子。两个人的感情大约都是靠着闹,靠磨合下来的。
楚氏这头和林显闹着虐恋情深,一闹就是七八年,这两个人感情闹的倒是越来越好,但感情越来越好,李氏也就越发看不过林氏。
林氏怀林芸的时候,林家的当家主母差不多都已经是楚氏了,楚氏手腕不错,在加上又是官家女的身份,即便是一个本家,林氏的婆婆都不大看重林氏。感情和物质上两不得意,生产的时候就难产了……人倒是活了下来,就是身子骨不如以前了,连带着林芸都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体弱之症。后来,因为林峰的事情去世了。
林峰是林家的嫡长子,林芸的哥哥。比起楚氏所生的林珏来说,他所能继承的家业更多。平妻虽称作妻,但与真正的妻还是有区别的。
林峰才学只算中庸,为人也有些鲁莽。楚氏本来就不喜林峰占了嫡长子的位置,后来林珏在书院与林峰争斗,双方混战林珏又不小心被林峰砸了脑袋,足足躺了半个月。楚氏气的不轻,在林显面前告了林峰一状,林显执行家法的时候又在鞭子上啐了活血的药。林峰虽然身子骨强健,也只是一个半大小子,林显下手重,又不许大夫给他处理伤口,床上躺了几天就去了。
林氏再是泥捏的性子,好歹也是一个母亲,知道儿子的事儿后查了许久查到楚氏身上,但林显却是不信的。再告到老祖宗跟前,只剩下一个孙子,难不成为了一个死去的孙子害了唯一一个孙子的娘,让他们祖孙离心。
林氏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气急之下便说要去告御状。林家又怎么会让她去告御状,几番劝阻后直接让林氏病逝了。
刀不血刃便将一个主母除去,楚氏的心机不可谓不深沉。
一个女人,在失去了一切之后,当然会牢牢抓住能让她飘起来的浮木。她用一份青梅竹马的心思牢牢的拴了林显十多年,活活的栓死了原主的母亲,终于成为了林家唯一的女主人,这份心态,哪怕到了深宫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主儿。
正想着,四月将巾子递还给了小丫鬟。那小丫鬟将脸巾涮了涮,人却还不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幅样子做什么?”四月叱她一眼,靠着软枕慢慢梳理这自己的头发,一边整理着脑子里的记忆。眼前这丫鬟叫红绸,心眼到不算多坏,就是被人洗了脑。
红袖咬了咬唇,“小姐,我一个丫鬟是不该说这些的,可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老爷想想,您这样……让老爷怎么对和将军交代?”林显虽然得了皇帝重用,但毕竟是寒门子弟,没有根基,想要快速往上爬无非就是笼络势力。本来是想将二女儿许给侯府的大公子,但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婚书上竟成了二公子。
也不是说二公子不好,起码都是嫡出。只是这二公子远在边关,据说长得不好,脾气暴躁,而且又不能继承侯府。楚氏想来想去舍不得将自己的女儿嫁去边关,便也和侯府一样,改了婚书上的名字,林裳改成林芸。
“咳咳……”,原主的底子活脱脱一个林妹妹,一生气就喘的停不下来,红袖赶忙过来为四月顺气儿,“小姐,就算您觉得对不起老爷,也要顾好自己的身子,否则怎么报答老爷太太的养育之恩……”。
四月觉得自己没咳死都能被这小丫鬟气的挂了,她怒极反笑,问道“你这么想报恩?怎么不去求林裳嫁人?”
“小姐,华裳小姐是太太的女儿啊……”红袖嘴里咕哝了一会儿,“您怎么能让她们骨肉分离呢?”
总算是明白了原主为什么三不五时就要咳一回血了,有这么一个丫鬟,不咳都难。四月直起身子扶开她的手,绣袍撂下,声音冷淡,“你出去。”
红袖一听这话委屈茫然的看着四月,也不走,原地呆了半晌又委委屈屈的开口,“小姐,你今日怎么……”
四月随手拿起的榻侧茶盏,摔了过去,伴着瓷器清脆的落地声还有她冷漠的带着怒气的音色,“我让你走你听不见吗?”
炸起的杯子碎末水珠泵炸在红袖脸上,她退了两三步,之后懵懵的站在原地。直到四月又一次举起塌侧的小柜子,作势要砸过去,她才连忙捂着脑袋哭着小跑出去。
四月喘了口气儿,红袖走得时候也没关门,外头有个洒扫丫鬟在扫落叶,四月唤了人进来梳洗。
从前的林芸说好听点是秉性柔和,对待下人温和,但说难听点,就是软弱,提不起来的面瓜。何况还有李氏所生的二小姐林裳,温秀而不失大气,如此珠玉在后,两相对比,林芸连个善良的名头都留不下,那就是个胆小怯懦,小家子气的商户女。
“你叫什么?”
洒扫丫鬟低头替四月绾发,恭敬道,“奴婢春杏”,三等丫鬟没主子赐名儿,一般都用从家里带过来的名字,春杏将最后一朵簪花插好后,四月站起来,今日她穿着一身海棠色的长裙,裙角随着她得脚步从圆凳上迤逦出来,春杏不由得有些看呆。
府里两位小姐,二小姐那不必说,样貌出众又有才华,人人称赞。但大小姐呢,和林家有交情的夫人小姐都夸不出一个好来,对比起二小姐,那就是死鱼眼珠子,浑噩又懦弱。到了适婚年龄,二小姐提亲的人踩断了门槛,大小姐那儿却是门庭冷落,来的几个也都是写门楣不高的。
可……大小姐明明生的很美,那一身的气质她这小丫鬟都看的出来,怎么就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了呢?
红袖走走后不久,楚氏那里就派了人来。
“小姐,夫人已经将人的嫁妆整理好了,托老奴来叫您过去。”外头说话的楚氏身边伺候的老嬷嬷,一身紫色华贵的裙裳,丰满的面庞扬着,眉梢吊起,嘴唇也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