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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与其悲伤,不如遗忘。
1
沧桑的女人,残破的老屋,血红的爬山虎,一切那般突兀,诡异。
这是一座年代已久的老屋,残破不堪的石墙上爬满了大片大片的爬山虎,在夕阳的残光之下,入我眼中的绿色爬山虎竟然变成诡异的血红色,宛若嗜血的罂粟花般,刹那间让人失魂,痴迷不已。我似乎看见它们正蠕动着藤慢慢的向我蜿蜒而来。
你来啦,一个女人的说话声将我自爬山虎中拉回,她的声音中透着淡淡的冷,听的我突然的寒颤下。目光移向眼前的女人,骨瘦如柴的她,双目凹进,皮肤惨白,身上穿着一袭长裙,一如我眼中的爬山虎,那是刺眼的血红。让我悚然的是那张惨白的左颊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似乎是刀子划伤的。
我想那时她应该很痛吧。瞥过这些,几年前这个女人应该很美,像一只隐匿在黑暗中的妖精,美的让人浮想翩翩。岁月不曾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任何皱褶,她依旧风韵犹存,她有一双很美的手,纤细且修长,她有一副婀娜的身材,高挑且妖娆。
临出来时,玫的酸涩叮嘱着,乔,下午你去采访一名性格孤僻的女子,听说她曾是个美人呢,你不要被她迷的找不着北了;而且据我所知,之前曾不少人上门采访,都被她拒之门外,脾气犟的很。这一次,我们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说服她的。
在我看来,这个女人不仅孤僻,似乎很冷,由骨子里传来的冷,冷的让我感觉到周围的气温瞬间降了几度。
2
寂寞的女人爱抽烟,伤痛的女人爱喝酒,我想她的故事很精彩。
风将那扇摇摇欲坠的门吹的咯吱一声,跟在女人身后的我被突来的声响惊出一身冷汗,一路随着女人往大厅走去,屋内与外表截然相反,谁能想到残破不堪的外表内竟是一片富丽堂皇,宛若皇宫,这个女人应该很富有。而女人是宫中的巫婆,要么恶毒的王后,兴许她还有个倾国倾城的小公主,她会缠着我说,叔叔,抱抱。
玫说,乔,我想要个孩子了。想想这几年,玫一直无怨言的陪在我身边,兴许我也该收收心,给她一个安稳的家了。脑海中突然浮现一张粉嫩嫩的婴儿脸颊,她是我和玫的女儿,她嘟着嘴嚷着让我抱。
我叫乔,今天负责收集你的故事,之后为你写一篇个人专访,现在可以开始了么。女人没说话,看了一眼我后,径自走开了。我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等着,几分钟后,她又折回来了,这时的她手中多了一瓶轩尼诗,还有一盒万宝路。抱歉,我需要它们来麻醉,否则很痛。我会意的点点头。
女人抽烟的姿态很美,左手掌心轻托着右肘,右臂微微斜竖着,夹在她指尖的万宝路在空气中腾升一层袅袅的白烟。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盛满轩尼诗的高脚杯。方才她斟的酒太多了,茶几上溢出的酒形成一条血红的小溪流。
之后女人身子向前倾了下,接着惨白的唇触到了高脚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瞬间那双唇色变的妖艳了,无形中正对着我散发出致命的诱惑,我甚至听到自己喉结滑动的声响。
3
爱的伤害,我不禁开始心疼她究竟经历怎样的沧桑。
四年前,我爱过一个男人,他叫宇,他有着俊俏的外表,明朗的眉目,还有一颗不羁的心,以及一张处处留情的嘴唇,每次由他口中吐出的话语总能腻死人,因此围在他身边的女子多不胜数。
女人顿了下,神色复杂的望向窗外,明媚的微光透过玻璃窗映在她姣好的右颊上。这时女人勾起唇角,眸光情深意浓,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金灿灿的并泛着幸福的光晕。这抹光是属于这个女人的,她曾经幸福过。
宇说他只爱我一个人,很爱,爱到可以为我去死。乔先生,如若是你,你会为深爱的女人去死么,她的问题迅疾的袭向我,望向盯着我的女人,灿若星眸正闪着期待的光芒,这让我一时无了言语。
会吗?乔,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男人,我倒想把你开膛破肚,看看你的心到底哪里去了,玫的斥责再一次盘旋在我的脑海之中,久久难以挥去。我暗自苦笑,之后沉默了。
女人的眉睫黯淡了。一个人不想回答的时候总以沉默代替。或许玫说的是对的,我是个没心没肺的男人。她抿了一小口轩尼诗,我看着红色的液体再一次妖艳了她苍白的唇角,心中不禁微微浮躁了。
那么你爱宇么,甚至如他一般,可以为了爱为他去死。女人的神情有一丝激动,她将左颊转向我,这个疤痕便是爱的证明,也是他给我的伤害,她说这句话时,眼神中似乎闪过一抹阴狠之色,刹那湮没了先前的情深意浓。
4
人在一念之间总会迷失自我,一念之后,旖旎退去,一切依旧。
不知如何开始的,我坐到她的身旁,一切就这样,水到渠成。
我布满老茧的大掌轻抚上那道疤痕,掌下触到了凸出的疤时,它硬生生的咯疼了我,紧接着是一波波猝不及防的心疼,就这么突兀的直抵心窝。你有一双与宇一样的温暖大掌,唯一不同的是你掌内的老茧太多了,难怪你笔下的故事那么受欢迎,老茧见证了你的文字人生。
她的声音柔柔的,兴许是轩尼诗的后劲,她眸中的阴狠之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醉眼迷离的柔美之情,我甚至闻到自她唇间传来的醉人醇香,我似乎也醉了,醉的分不清这股香是属于轩尼诗的,还是她的。
玫常说我,乔,你是一个多情的男人,你有一双桃花眼,有一颗放荡的心,甚至又拥有一双让女人迷恋不已的薄唇,每次它勾起的弧度时总令人无法自拔,深陷不已,这注定你是薄情男子的命运。思及至此,我不禁莞尔。
笑什么,女人蓦然睁开的双眸,眸中的雾色顿然击碎我的旖旎遐想。清醒后,迅速抽离抚在她颊上的大掌,不再望向那张蛊惑我的唇。我略微耸了耸肩,说声对不起,继而借此稍稍挪开,与她保持一些距离。
5
一段过往的伤痛,再一次血淋淋的撕扯着,爱犹在,只是换了角色。
女人对我的对不起充耳不闻,她利落的为自己再次点燃一支万宝路,打火机上跳跃的火焰照亮了她的面容,我又一次瞥见她眸中浮现的阴狠之色了。女人狠狠的吸了一口万宝路后,继续将余下的故事娓娓道来。
一天,一名自称是阑的女人找到了我,她很漂亮,似一只媚态横生的妖精,妖娆的资本足以将男人迷的团团转。她说,宇爱他,宇说可以为她去死。我不相信,宇这句话也曾对我说过,一定是那个女人胡编的,她想来和我抢宇。乔,你知道么,宇真的很爱我,他说只爱我一个人的,他真的说过。
我瞧着眼神逐渐涣散的女人,真不知该不该继续了。这一刻我突然后悔接下这次采访,她的故事兴许会让我声名鹊起,甚至坐上编辑的位置。然而这些的先决条件是建立在这名女人的痛苦之上,若是个美丽女人,即使她皱了一下眉头,这对于一个多情的男人,也是于心不忍的,更何况,她是那般坎坷。
后来呢?
后来,宇回来了,他看到那个女人时并没有预料中的慌乱,明亮的眼神依旧坦然无任何波澜,我开始笃定宇是爱我的,甚至臆想着,他的大掌如何狠狠的呼向那名女人。
宇让我失望了,他旁若无人的给了那个女人一个大大的拥抱,他说阑,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不是让你等我的消息的么?那般赤裸裸的话语一瞬间将一切明朗了。
宇说,他爱过我,爱过而已,现在爱依旧在,只是不属于我了。
6
一旦爱陷入疯狂,接踵而来的竟是无尽的怨
我不甘就这么结束了,于是像个疯子一样扯着离去的宇不放手。这一刻,女人的泪水终是流了出来,我随手递上一包面纸,这是玫为我买的心心相印,她知道我一直爱用这个牌子。女人接过面纸之后,并未拆开用,而是将它小心的藏于手心内,宛若珍宝,她说,宇也喜欢心心相印。
有人为了爱变得疯狂,或许我就是,宇说我是个疯子,为了证明对他的爱,我用水果刀子划伤了脸颊,我告诉他,这一生这张容颜只为他存在。之后冰凉的锋口搁在手腕处那根跳动的脉搏之上,只要稍稍一用力,血便会如绝提的洪水般奔流而出。
我不爱你了,无论你做什么也无用了。宇风轻云淡的说完之后,拥着那个女人一起离开了,怨也自这一刻偷偷的在心中生了根,发了芽。因此,我也想过要报复,后来想想,一旦不爱了,又何必将自己弄的那么不堪呢,不如拾起那份仅有的自尊,带着昔日的美好回忆,悄然离开。
女人说,与其活在悲伤中,不如选择遗忘;彻底释怀了,放爱,也放自己一条生路。
7
她的悲伤过往,选择终其一生以爱的名义去遗忘
那么,你现在还怨宇么?
不怨了,四年了,怨早被时间磨得光光的了。
那么,你还爱着他么?
乔先生,一个伤你至深的人你还会爱么。
不会。
一样,女人说这句话时,目光闪烁,我想她终其一生也忘不掉宇了,她依然爱着宇,她的回忆是一抹浅浅的爱殇,殇至骨髓,以至于情难绝。
乔先生,我希望这篇故事的名字拟为悲伤过往,以爱之名的遗忘,好么?我点头答应。之后她对着我绽放一抹明媚的笑颜,这抹笑很美,亦很温暖。
8
悲伤过往之后的尘埃落定,我想你们都很幸福
半年后,女人的故事让我在文字生涯上又添了一笔辉煌,我也因此升为编辑,并与玫举行了婚礼,婚后的生活平淡幸福。
不经意的,我再一次见到那个女人,她正在蹲在一家饭店门口洗碗,腰间围着一条碎花围裙,至耳际的短发遮住了半张狰狞的脸颊,除此之外,她的身边同样蹲着一名戴着厨师帽的男人。
男人接过她递过来洗的干净的盘碗,小心的将它们落在身后的托盘上,之后他攥紧袖口处,用油腻的衣袖擦去女人额上的汗水,这时我看见女人脸颊上泛起一抹酡红的浅笑,它告诉我那是淡淡的幸福。
满是泡沫的双手,以及衣着朴素的女人,让我很难将她与半年多前的她相提并论。之前的她宛若皇宫内的妖艳王后,冷漠悲伤,沧桑不堪。如今的她不过一名寻常人家的女人,甘于平淡,向往幸福。
只是可惜了那双美丽的手,本欲上前打招呼的身子适时的止住了,我不想因为我的突兀而破坏这幅岁月沉淀下的幸福画面。
若是宇看到这一幕,他也会感到欣慰的,或许宇亦如女人一样,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