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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寺庙还完愿出来,陈溺瞥见庙前那棵大树下不少香客正在系红丝带,上面用毛笔字写着各种愿望。
大树另一侧,一堆人里,个子最高的那个男人正把写好的红丝带挂上去。
他侧脸立体,鼻骨高挺,一双寡冷的眼难得染了点世俗温情。望着树上红丝带时,跟深情得在看什么情人一样。
挂完自己的,边上还有人请他帮忙把姻缘木牌挂高点。
江辙这人的气质太闲适散漫,整个人看上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连带着眼尾那颗淡色小痣都有点不正经的斯文败类味,在一群诚挚祈祷的香客里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回过头,陈溺也没等他。
正要开车离开时,他倒是来得及时。
也没抱怨她没等自己,江辙自顾自系上安全带,问她:“你小时候生的什么病?”
“不记得了。”陈溺脸色很淡,随意地回他,“我是早产儿,出生的时候很小一团,随便一场病都能要我半条命吧。”
江辙愣了一下,声音有点犹豫:“听说早产儿容易智力发展不全。”
“……”
陈溺真想开着这车把他一块载海里去。
他手指摩挲着下颔那个快要掉了的创口贴,索性撕开了。回头看了一眼缓缓驶离的庙宇:“这庙真有这么准吗?”
“信则灵。”
江辙习惯她冷冰冰的敷衍样,反倒一笑:“那你完了,我把我俩名字写那树上了。”
陈溺轻扯了扯唇角,要不是她看见他求的是平安符,还真要信了他的胡话。
来时正当下午,走时已近暮色。
两边的车窗降下一半,略带着潮湿咸味的夏日海风从南面吹进来。
陈溺今天出门走得急,家居白衬衫上衣外加了个浅色马甲,随手拿了条高腰牛仔裤。头发也没整理,一开窗倒吹得更凌乱。
她生得清纯,不化妆比化了妆更清妍秀丽。典型的南方淡颜女孩,吃这种长相的总被迷得移不开眼。
江辙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了,历届女朋友交往的都不是这种类型。
可就跟被风迷了眼似的,偏偏觉得她够劲又够妩媚。
想起她那时候一点也不像个乖乖女,骂人“蠢货”时,头发丝都较劲嚣张。但和自己谈恋爱时,说来也是真的乖顺。
陈溺余光瞥见他在看自己,开着车也没转头:“开一下你前边的储物格。”
江辙问:“拿什么?”
“发圈。”
他从一堆杂物里找到了一个小发圈,没等她停下就上手帮她绑。
陈溺对他没打招呼的靠近僵了几秒,等再反应过来时,长发已经被绑好了,她只好说了声“谢谢”。
“陈溺,我以前是不是对你不够好。”他这种性格的人,受着万千宠爱,很难有对一段过往恋情反思的时候。
陈溺想说不记得了,张了张口却是一句:“挺好的。”
“是吗?”江辙手撑着窗口,垂下漆黑浓密的睫毛,侧首看着她,“你是不是记反了?”
红灯前,陈溺停下车,回视他:“没记反。只是和你在一起太累了。”
两个人在一起,看着是他感情热烈。
其实他懒怠又冷颓,一直是很无所谓地在谈恋爱。习惯了独来独往,也没想过和谁能长长久久。
什么都要她推一把,不主动问就不会提,更别说时刻记挂着告诉她。
逼急了才会跟施舍一般表露出几分真心,可始终太迟。
他生得太好了,又在两方相处上总被人惯着。在新鲜劲上也顺风顺水,没吃过恋爱的苦头。
玩世不恭的大男孩,爱起人来都太不认真。
她说和他在一起太累,他仔细想想,好像交往过的女孩都这么说过。
说他爱玩,不专心。不知道这是不是年轻公子哥的通病。
“那真是辛苦你。”江辙偏过头,晃了晃神,冷隽的脸上有了几分说不清的疲感,“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她不答,只问:“你呢?”
“还不错。”他低着眼说,没捕捉到身边人微不可闻的叹息。
车开进城区,安静的车里出现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
陈溺没来得及连蓝牙,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直接按了免提。
李家榕声音很空荡,似乎身处空间狭小的地方:“你在哪啊?”
“回了趟父母家,现在回去。”
“那个、那个我帮你把绵绵接回来了。”李家榕声音停顿了几下,说,“我现在在你家浴室。”
陈溺还没说话,边上的江辙忍不住开口:“什么变态,你跑人姑娘浴室去干嘛?”
“……谁的声音?”李家榕不解地问,又自己猜测,“江工?”
陈溺瞪旁边这人一眼:“能不能别说话?”
“不不不!你让他说!”李家榕如同病急乱投医,好不容易逮着个男的,急忙喊住他,“江工,你接电话!别开免提……有点事请你帮忙。”
江辙眉骨稍扬,看了陈溺一眼。
后者点点头:“你接吧。”
江辙把手机拿起来放耳边,拽得二五八万:“什么事儿求小爷?”
陈溺听他语气不由得扯唇笑了笑。
没过多久,就听见他音调都变了,咬牙切齿,不屑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你让爷给你买内裤?”
“……”陈溺也是一脸迷惑地转头看他。
江辙舌头顶了顶脸颊,听着那边说话眉头越来越紧蹙,冷呵了声,而后挂断。
陈溺抿了抿唇,很难忽略刚才听到的话:“他……在我浴室里做什么了?”
江辙侧过头,盯着她好一会儿,扯到别的话题:“你房子备用钥匙就这么给他了?”
“嗯。”陈溺愣了下,解释说,“因为之前交代过他……所以他到底怎么了?”
话说一半又顿住,想着实在没有和他说这么详细的必要。
江辙看出她的疏远,嗤了声:“他说他裤子被绵绵咬破了,让我在楼下超市给他买一条。”
“啊?没咬到哪吧?”
“没,绵绵是谁?”他嗓子里压着火气,但知道陈溺不会哄,只能自己安慰自己。
“我养的狗。”陈溺没听出他的不高兴,她现在脑子里只有浴室那个连内裤都被咬烂的男人,“那我待会儿把你载到楼下超市那,你给他买……”
“那当然得我买。”
江辙表情很难看,一方面想着幸好今天他在这车上,另一方面又有点憋屈。
憋屈到以至于在小超市里随手拿了条休闲裤,买贴身那条时,他甚至在童装内裤区停留了会儿。
最终是理智战胜怒火,给那个姓李的挑了条成人的。
跟着陈溺进门前,她看着江辙手上的袋子提醒了声:“我养的那条狗有点怕生,而且很凶。要不这东西,我给他拿进去吧?”
江辙低着头在看手机信息,医院那边发过来的。
须臾后回过神,在走廊上把她往门口一抵,低眸看她说:“你拿进去?他想得美。”
“……”
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
陈溺没法,开门动作很轻,往屋里看了眼。
绵绵嘴上还戴着止吠器,一见她进屋,立马朝她扑了过来,粘人得不行。
绵绵体型不大,刚成年没几天。
但力气凶狠,对着陈溺总是热情高涨。她差点被扑倒在地上时,江辙手臂环着她站稳。
他打量了一眼眼前这条罗威纳,上身黑色,下身是棕褐色的毛。
四肢肌肉发达,毛发短直,挺优良的品种。
但这类品种的狗也确实凶悍,算是所有犬种里攻击人次数最多的品种,也难怪厕所里那位的裤子都被咬破。
江辙略有疑问:“你管一条罗威纳犬喊绵绵?”
陈溺“啊”了声,怕绵绵注意力放到第一次见面的江辙那。
她手边顺着狗狗脊背的毛,不太自信地说:“它小时候很乖的,性格很好。”
这狗是陈溺捡的,在郊区捡到它时是条一个月大的小残疾狗,给了条火腿肠就一直跟着她了。
作为世界上最凶猛的防暴犬,陈溺想把它带回市区收养还废了不少功夫。
虽然养了两年,但绵绵越长大越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所以前不久还送去了训犬师那做行为纠正。
不过想到李家榕把它接回来都被咬坏了裤子,陈溺看了眼边上的狗笼子,引着它进去。
江辙站在客厅,朝这屋子看了一眼,还挺简洁的,家具也不多。视线不小心投放到阳台那晒的衣服,清咳了声:“你浴室在哪?”
“那。”她手指了一下,起身去冰箱里倒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
厕所里的李家榕换好裤子,高声喊了句:“陈溺,你把绵绵关笼子里没有?”
“关了———”她一回头,发现江辙又把狗弄出来了。
让她吃惊的是,江辙居然能像训犬师那样拍拍地板就让绵绵乖乖蹲下起立。
男人半蹲着,背脊稍屈。修长且骨骼分明的手搭在狗的耳朵上,腕骨清晰凸出,随心所欲地揉着它。
她有些呆滞:“你、你当心它挠你。”
“没事,它确实乖。”
以前江老爷子那的哨兵养的军警犬全是罗威纳这个犬种,对驯服凶悍犬类,江辙从哨兵那学了不少训犬的方法。
陈溺看着任他搓磨的狗,觉得好像都能把止吠器拿下来了。
但下一秒,李家榕整理好自己从浴室出来。
江辙回头看他,撩起眉峰笑。一松开手,手底下的绵绵又朝着浴室那个方向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