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长公主(二更)

暖笑无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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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黑暗冗长的走廊里出来,离开了青铜守卫的严峻气氛,一脚跨出御书房的顾辞,只觉得眼前明晃晃的日色耀眼刺目。

    他闭了一会儿眼,再睁开,就见顾言晟站在一步开外的地方,四目相对。一个,清隽贵气,一个含笑随性。

    错身之际,顾辞低声说道,“注意皇帝的身体。”

    声音很低,仅容双方听见,顾言晟脚步微微一顿,表情都没变,对着前头迎过来的常公公笑嘻嘻摆摆手,打招呼,“常公公,父皇得空了么?本殿来请个安。”

    “空着,空着……自打知道今日殿下回来了,陛下就把事儿都推了,专程等着殿下呢。”

    顾言晟笑笑,摆摆手,大摇大摆地进去了。素来最会说吉利话的常公公,也最会打马虎眼。明明今日皇帝一整天没闲着,把事情推了也是为了等顾辞,此刻说得像是自个儿很得宠一样。

    怕是连说这话的人,自个儿也没信。听的人自然更不会当真了,唯独顾辞那句话……

    皇帝现在的身体……还不能出状况。

    ……

    顾辞回到公主府的时候,长公主已经站在门口翘首以盼了很久,搓着手着急地来回踱步。顾辞是悄悄离开的,知道的人帝都没几个,此刻回来自然也不好兴师动众,一应下人都没有过来迎接。

    长公主远远瞅见自家马车过来,若非碍于从小耳濡目染的规矩礼仪,怕是早已匆匆迎了上去。

    饶是如此,也免不了喜怒形于色地心急如焚着。

    公主四十的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多,珠圆玉润地富贵模样,很是大气,加之保养得宜,脸上连细纹都看不见一丝,因着着急,反倒显得面色红润得很。

    身旁嬷嬷搀扶着,笑着吩咐门口小童,“公子都到门口了,也不知道迎一下的么?……公主,您且宽心,如今咱公子身子骨可好着呢!”

    公主年逾四十,不说本就同驸马爷关系冷淡,如今更是分府而居,若是没有意外,这辈子便只得这一子了,又经这数年诸多波折,自是看得跟眼珠子般重要。

    顾辞却冷。

    下马车的时候便挥开了想要搀扶的门童,只有些冷淡地唤道,“母亲。”

    他素来如此。

    或者说,从病了之后便是如此,仿若对着任何人都竖起了无形的高墙,谁也打不破、触不及,谦虚、有礼,言行间挑不出任何错处,唯独……从心底拒人千里之外。

    长公主似乎已经习惯了,伸到一半的手又缩了回来,“去宫中拜见陛下了?怎地这许久才出来?”

    “同陛下说了一会儿话。”

    “都说了些什么?”长公主说着,伸手就要去拉顾辞,谁知顾辞下意识错开一步。指尖落了空,长公主的手就这么伸在半空,一旁嬷嬷微微别开了眼,气氛有些尴尬。

    长公主看了眼已经往前走的儿子,终究是低了眉眼,苦笑一声跟了上去,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叮嘱,“这几日天气渐寒,你如今还未痊愈,若是要出门,多穿些衣裳才是。”

    “是,谢母亲关心。”他缓了步子,半转了身子,“陛下安排了儿子在刑部任职,任命诏书不日便会送达,母亲自个儿心里晓得就好,不必宣扬出去。”

    声音有些低,像染了冬日的凉意。

    “刑部?你这身子骨……如何受得住?”长公主蹙眉,按照大成律例,每日卯时早朝,各大臣在寅时就要在宫门外等候,如今深冬季节……如此想着,她愈发地不放心,打定了主意,“不行,这差事你不能接。”

    她只要他活着,别无其它所求。

    “母亲。陛下既盖了玉玺下了诏书,即便您是大成长公主,也是由不得不接的。”他自己却似乎并不在意,甚至似乎好心情地笑了笑,“再者,儿子也总不能一直在这后院养着吧。”

    长公主声音扬高,下意识反驳道,“养着又如何?母亲还养不了你一辈子么?”

    “可我不愿。”

    背手而站的少年郎,如今看着,宛若一柄初见锋芒的利刃,隐见峥嵘之色。

    长公主一怔,劝诫的话便说不出来了,只突然多嘴问道,“既然入了朝堂,往后和朝臣也总有走动,趁着这两日母亲寻了张大娘子过来,为你做几身新衣裳?”

    “你总一身黑衣,实在太过寡淡,今年帝都倒是流行紫色,我想着我儿子也该是好看……”

    “不必了。母亲。”话还未说完,已被拒绝,声音明显生冷了几分,人已经朝前走去,“想来母亲在风中等了许久,早些回屋暖暖身子吧。”

    竟是加快了脚步,转眼间就走出许多。

    长公主没有追上去,只垂了眼站着,手中的帕子绞地不成了样子,半晌,才低低苦笑,“嬷嬷,你说……他是不是恼了我……”

    “公主,定是您多心了。咱们家公子呀,最是贴心了。”

    贴心?笑意愈发苦涩,倒也是贴心过的,只是如今……也不算是生分,倒像是,那人原就没有了心,又如何贴地近?

    也曾望子成龙过,人人都道她生了这大成立国以来最才华横溢的儿子,前无古人,后,亦不知道多少年才会出一个。可一切的期待都在那一年瞬间破灭,浑身浴血的少年郎被七手八脚地抬进了府里,她吓得几乎是背过了气去,宫里的太医都来了,一盆一盆的清水端进去,又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

    那一年的夏天,闷热、窒息,连一丝风都没有,连一只知了也不曾叫,只有那些挥之不去的血水,和床榻之上了无生气的儿子。

    之后,总算是醒了。

    看上去似乎并无变化,只是比之以往话少了些。也对,毕竟是黄泉路走了一遭的人,时间长了也就会好了……可……如今都四年了,那孩子却愈发让人觉得看不懂了。

    譬如,曾经酷爱白衣的顾辞,再也没有穿过一件白衣。

    他的衣橱里,清一色的各种款式的黑衣。

    今日自己多嘴一提,他竟是破天荒地……多了一些烦躁地、抗拒的情绪……也因此,多了些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