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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的。难为你还记着……”时欢敛着眉眼笑了笑,她本来就清瘦,此刻躺在床上靠着软枕,即便没有刻意,看起来也颇有些我见犹怜的虚弱感。
“滴水之恩,便当涌泉相报。若非有您那张方子,怕是妾身在那画舫上的日子,也不会清闲又自在,亦攒不到那些个银钱做买卖,如今呀……更是那十里八乡有名的富商呢。虽比不得陆家,却也是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风韵极佳的女子,说话间带着旁人所没有的耀眼和骄傲,有种巾帼不让须眉的豪迈来。
熠熠闪光。像浴火的凤凰。
这样的女子,不必依附男人而存活,她的自信自带光芒。
时欢中肯称赞,“陆家是几代人的积累,这大成在财力上能盖过陆家的怕是还没有。你不必同他们比。你如今便很好,自由……是我所企及不了的。”说着,低声咳了咳。
自己都不曾在意,容曦却是瞬间起身,三两步走到茶壶那倒了茶,摸了摸杯壁的温度,才递到时欢手中,“您喝些茶水润润喉。大小姐……您离开帝都以后,妾身就收拾了细软跟过来了。正好画舫被毁,也省了以后解释起来诸多麻烦。如今……妾身在帝都经营了一个戏班子,您是知道的。”
“至今为止,大皇子都以为妾身是他的人,让妾身帮他在各家内宅后院打探消息……毕竟,女人之间的消息才是最好打听的,几句话就能有些蛛丝马迹出来。”
时欢了然,果然是顾言卿的手笔,容曦的戏班子才能在这帝都瞬间拔地而起,风靡贵妇圈。
“一些并不紧要的消息,妾身删减时候便告诉了他用来交差,但是许多不方便告诉他的,妾身也大多已经整理好搁在旁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大小姐何时需要,妾身都能给您送来。您身份尊贵,对您打主意的人自然也多,平日里自己要小心慎重,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但这样水深火热的地方,总要多一分防人之心。”
“今次刺杀事件便是如此。这帝都比不得太和郡的平静,时家看似庞然大物,但多少人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她一边接过时欢手中喝完的茶杯,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嘱,颇有些老母亲费心的样子,说着,又补充道,“您放心,今日妾身过来,就是奉了大皇子的命令,他半点疑心都不会起的。”
她竟是积极主动地做起了双面间谍。
时欢却不要,摇头,“我原也没有出什么力,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你有今日的成就,其实全凭你自己。容曦……你不必为了我做那么危险的事情。顾言卿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傻子,稍有不慎他就会察觉,届时,首当其冲的就是你。这太危险了……”
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为自己牺牲至此,时欢自认还不能接受,何况,她也不敢接受。
容曦却坚持,“大小姐觉得自己没出什么力,即便真是如此,大小姐彼时的心意,也足矣令人感念。何况,妾身能有今日成就,所有源头都是那华帏香,即便是无心插柳,如今也已成荫。妾身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
“若大小姐执意不需要,那妾身就将这些个消息尽数规整,将那些个对大小姐不利的消息尽数写信告知,咱们约定一个地方,并不直接碰头。如此,安全方面便没有什么值得担忧的了,如何?”
容曦坚持。
将滴水之恩铭记数年的女子,在听说自己去了太和郡连夜丢了买卖也要去太和郡买画舫重操旧业的女子,在自己回到帝都的时候立刻收拾细软跟着过来的女子……已经执拗地劝不动。
时欢默,点头,只能道好,叮嘱着,“只是,你一定要仔细着自己的安全。若是顾言卿稍有怀疑,便不得再铤而走险,切莫丢了性命。”
容曦含笑应了,“妾身晓得。大小姐放心吧。大皇子不知道咱们这段过往,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的。”
时欢看着对方柔和的眉眼,叹了口气,“你呀……”彼时无心之举,没想到对方心心念念记了许多年。而自己……即便回忆尽数恢复,却也没有一星半点对方的影子,方才见那方子上的字迹潦草,便隐约猜到彼时自己真的是随性而为。
“来了这许久,说了这许多的话。其实……妾身就是不想大小姐误会。”容曦起身,微微鞠躬,“如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大小姐身子骨还未好,妾身便告退不打扰了。您好生安歇。”
时欢点头,“慢走。”
自始至终,时欢并未起身,也没有告诉对方,自己这病,是装的。她没有刻意装虚弱,却也没有特意说自己无恙。即便对方又表心迹又表忠心,但她……到底是没有完全的信任。
时间是淡化一切的良药,包括……情分。
“主子。容班主已经由管家带出去了。”片羽从外头进来,打开了窗户散去药味,转头就见时欢已经从床上起身,便走过去整理床铺,一边整理一边问道,“那容班主的话,可信吗?”
此时若是含烟,想必便信了。可现在在时欢身边的是片羽,她在院中听了个囫囵,却还带着本能的怀疑。
她们是同一类人,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那个人口口声声来报恩的。时欢摇头,却也不甚在意,“无妨,左右……咱们和她并无多少交集。往后遇见了,小心说话便是。”
任何一份信任交付出去的同时,也相当于将伤害你自己的权利,交到了对方手中。若非经年累月的相处,又怎么可能认清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敢轻易相信。自己……到底是隔世重来的灵魂,伤痕累累。
片羽低头应是,又说道,“哦对了,差点儿忘了。方才谈小姐来过了。见你这有人,又回去了,只说没什么大事,晚一些说也是无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