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布局

琵琶主席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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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已入深秋。

    眼下木叶尽脱,北雁南飞,西风正紧。

    帅府书房内。

    杨慢慢朗读着一首关于公主坟一役前,皇帝陛下为老爹亲题的诗:

    儒帅书意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

    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

    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关于这场战役——

    他必须要理清一切迷雾的源头。

    所战为何。

    战何果。

    据朝廷吏部史书的记载:公主坟是羯国国都羯襄城城西处两座山口交汇处。

    从风水角度,是不折不扣的十大凶煞“天魔”之地:土色虚浮脆弱不坚,龙神浅薄。

    正是恶灵出没的地方。

    不过按照当地传说故事里的说法,却有过两位惊才艳艳的巫师娘娘在此地“飞升”。

    第一位巫师娘娘成功飞升到了“仙界”。

    第二位巫师娘娘,也就是当时羯国国君的四女儿,因为“飞升”失败而凄惨落幕,命丧于此。故而此地得名公主坟。

    自那公主殒命以后,此地实在是过于邪乎,方圆百里有不少畸形儿不说,甚至连一些野兽也是变异种。

    至于为何当时要攻打此地——

    “邪乎”当然不是大动兵戈的原因。

    真正激怒华国皇帝的——

    是羯族国教拜火教教主凭借着此地的“邪乎”,重建了文庙三大圣地所不容的禁忌——魂殿。

    探索人体奥秘,本不是什么坏事——

    魂殿真正为世人所诟病的十恶不赦之处在于其“夺舍”的秘术。并且修行的基础又跟世人所不耻的血炼“圣婚”大有关联。

    修炼出强大的魂魄神识,不断夺取年轻的肉体躯壳,从而达到“永生”的目的。

    当然是“万恶本源”,天理难容。

    最为关键的是,安敢在我华国边境以我大华子民的性命作“试验”!

    嘉德元年,中土华朝文庙圣地派出了二教谕朱序前往公主坟“平难”。

    一起出动的当然还有一支军队。

    当时华国太尉兼大将军的杨守仁刚刚及冠、年仅二十一,为策应二教谕朱序亲率八万精骑施压羯国边境。

    宗教之争,非战之罪。

    只要敌不犯我,我必不犯人。

    最终朱序以文庙的无上戒尺破了祆教教主的所有秘术,镇压了魂殿。

    遭受重创的魂殿余孽,被逼无奈逃往了南疆十万大山方向。

    国教大受打击,国师又不见踪影。

    羯国国君震怒,竟是撕破脸皮、丧心病狂集结举国二十余万兵力,想要留下那个不可一世的文庙教谕。

    大将军杨守仁得此情报急行军一日推进三百里,从羯国边关撕开口子就这么一路打到了公主坟。

    大战一触即发。

    敌国国土如入无人之境,一日推进三百里,这他娘的是怎么做到的?

    最为蹊跷的是那老奸巨猾的王老头儿为何要关键时刻恶意滞留粮草?

    更别说最后孤军深入精疲力竭的八万铁骑又是如何突破击溃羯国二十万军队的——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疑点重重,迷雾团团。

    杨慢慢是紧锁眉头。

    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就扎他娘的马步——

    既然百思不得其解,那就先不解了。

    还是做一做可以解的事比较好。

    事毕。

    与徐天蓬筹谈。

    深夜。

    少年出门赴约。

    ……

    一路静行途径含光街。

    城西含光街有一新宅。

    徐宅有女,暗自忧愁。

    少年彷徨,脚步迟疑。

    抬望眼天上秋夜明月。

    闺阁或传来女子低吟:

    “伤愁最是晚凉秋,昨日少年不堪留。”

    “小楼寂寞心许月,也难如钩也难圆。”

    杨慢慢心生涟漪。

    定神后继续赶路。

    ……

    再度过桥梓口,大麦市街,洒金桥。

    便来到了泉醴、德居二坊间的西市。

    等候的人正是鲜卑国五皇子慕容垂。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

    今日赴约的目的,正是为南下的筹备。

    先前与徐大天蓬仔细交谈,此刻便与同行的万夫长商议,反正准备越充分越好。

    杨慢慢走了过去,说道:

    “这些天白日里可以去上稷学宫找你,深夜却是找不到人,没曾想你却是来跑到这市井之地闲逛。”

    二人竟然约在菜市!

    这品味倒挺“别致”。

    慕容垂感慨道:

    “这小小菜市虽然没有高高在上的博物苑那般光鲜亮丽,却也算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那些菜贩屠户、盐商渔夫疲于生计每日吆喝,为这座雄城提供着最新鲜的原料。

    慕容道明难得一笑:

    “豪门酒楼的饕食盛宴,不都得倚靠着这些所谓’肮脏下等’的市井之民卖的肉菜吗?”

    杨慢慢不置可否:

    “一顿美味佳肴,司厨之功居其六,而采办置购居其四。”

    慕容垂说道:

    “此处跟沙场却是两个极端,沙场之人为求活命大都嗜血冷漠。而这市井之人也同为活命,却大都纯朴善良。”

    这位五皇子在华都居住数月,潜移默化地被这座繁华的城市气息所感染。

    和气生财,以和为贵。

    对啊,为什么要永无止境地杀戮呢?

    像华人这般和平友好相处,不好吗?

    杨慢慢温和一笑:

    “比较有趣的是,你去任何地方买一份小菜,那些菜贩都会送你一颗葱或者香菜,他们甚至自己也赚不了几文,但是市井之处就恰恰会有这等温馨的氛围。”

    所谓食过返寻味。

    寻是一种期待,味是一种人情。

    帅府家缺补用一般大都由徐管事一手置办,但是娘亲偏偏喜欢独自逛菜市。

    当然不是因为价格便宜。

    很多时候是为了一声声的“熟人招呼”的社交需求,更是为了一些其他地方寻不到的惊喜——

    比如两三天里菜贩张三在山里“夺”了两根香甜新鲜的山笋,自己家吃一根,再留给心中重要的老熟人一根。

    又比如渔夫李四隔三差五在河里捕到了一条少见的鱼甚至鳖甲,同样会刻意为那老主顾而留。

    这些稀罕的“惊喜”可都是徐管事大批量采办中得不到的,而且那份美好无比的人间烟火味,最是难得。

    杨慢慢兴趣盎然:

    “我家徐管事其实厨艺不错,年幼时他就老喜欢跟我提他到过的菜市。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大都可以通过两个地方判断,一是博物苑二就是菜市,甚至菜市的精致与否大抵可以反映一个地域民众的幸福程度。”

    慕容垂惊讶道:

    “这菜市还有这么大的学问讲究啊。”

    杨慢慢娓娓道来:

    “这是自然。比如天下唯我华朝帝都的菜市上有十一种生姜,分别是白姜、绿姜、紫姜、黄姜、红姜、南姜、沙姜、面姜、大肉姜、铜陵白姜,我敢保证你在任何一座城池的菜市都找不到如此多种类的生姜,徐管事说在其他地方见得最多种类也才四五种。”

    慕容垂何等聪明:

    “这便是所谓的一叶知秋管中窥豹吗?”

    “……”

    杨慢慢答道:

    “是一叶知秋。”

    管你二伯母窥豹啊。

    在北方荒林、鲜卑国的战乱之地,饥饿便是最好的“调料”。

    吃饱都是问题。

    哪还这么多讲究!

    生姜他大爷!还他娘的十一种!

    想想也是,越是和平富庶的地方,百姓才会有这般的精致和讲究。

    慕容垂摇了摇头。

    从那个世界到这个世界,到底需要我族人多少代的努力?

    尽管掩饰得完好,杨慢慢还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失落。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一炷香后——

    杨慢慢开口:

    “我们好像,扯远了?”

    二人都有些不喜自己的“不着调”。

    毕竟也都是十几岁的少年郎啊……

    “好像是。”

    “那咱们该说一说你擅长的事情了……”

    慕容道明也回过神来,恢复了“冷漠”。

    终于要谈正事了吗?

    “我想听听毅恒公子的计划。”

    十五岁的少年先前与徐大天蓬交谈甚久、甚详、甚仔细,淡淡说道:

    “咳……此次布局,乃我’一人’苦思良久而得,还请万夫长指教。”

    杨慢慢将这次南疆之行目的、路途经过还有具体的方案一一告诉了这位军事天才。

    慕容垂已经足够重视这位军神之子了。

    今日听了这番详尽的布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更加震惊了。

    自己所了解到南安城的狼兵大都由参差不齐的外族组成,虽然骁勇善战,但是目无王法军纪,山贼不出寨时为充军功甚至不惜杀害当地百姓。

    这正是十余年来南疆匪冦难以真正消灭的原因:在当地民不聊生的大环境下,百姓和狼兵反倒成为了“匪源”——

    百姓中的有些青壮为了活命被迫加入山贼,狼兵中有为了“自由快活”、“不受法纪”同样是叛变不断。

    更为重要的是——

    四位匪首都不是什么鼠泛之辈,其中最强的池仲容,更是华朝前任尚书省下正二品的兵部尚书!

    能在华朝官居二品,有几个会是傻瓜?

    因此这次南疆之行,可谓任道而重远。

    令慕容垂深思极恐的是,这位十五岁少年的布局,还真他娘的有成功的可能性?

    首先少年郎从皇帝伯伯那里要了一份圣旨,那就是允许自己在当地颁布一项“十家牌法”的户籍制度,即当地百姓十家一连实行连坐制,互相监督。

    谁家要是少了人,必须上报。若是“一家出贼”,则十家遭殃。

    算是釜底抽薪,断了山贼的“匪源”。

    接着“另辟蹊径”,打算放弃南安城的狼兵,自己组建讨贼的军队。其精挑细选、“招兵秣马”的老练程度竟是不输沙场老将——

    瘦的不要,胖的不要。

    矮的不要,傻的不要。

    要就要那种体格好,脑子灵光的。

    选拔通过的加入自己的剿匪大队。

    高额报酬。

    杨慢慢初步的预算是从南安城邻四州选出三千余人,并进行粗略的“编制”——

    二十五人为一伍,领队设为小甲。

    两伍为一队,设为总甲。

    两百人,也就是四队为一哨,设为哨长。

    四百人为一营,营里有营官两个参谋。

    三个营为一阵,阵里有个偏将。

    两阵就是一军,军里设一副将。

    总将军呢,肯定是员外郎大人自己了。

    剩下六余人即为后勤,负责兵粮医务。

    大致布局算是清晰明了了,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具体实施过程却是需要沙场经验丰富的慕容垂去亲践力行。

    果然虎父无犬子。

    “后生可畏啊……”

    慕容垂望着这个“小屁孩”,没来由老气横秋说了这么一句。

    殊不知自己也是年方十八。

    只是每每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过来的次数多了,也就慢慢麻木沧桑了。

    与此刻另一位神采奕奕的“鲜衣怒马”少年形成了鲜明反差——

    吾从地狱归来千疮百孔。

    君生人间烟火暖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