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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尘潇带着太史飞鸿返回住处的时候,李洄鱼和闻啸正在主厅相互斟茶。见到太史飞鸿回来,闻啸把手中的茶放下来,似笑非笑地对李洄鱼说道:“我赌赢了。”
赌注?
李洄鱼哑然失笑,闻啸倒是兴致勃勃,扯着对方的袖子,不依不饶道:“我倒想知道,我绝对会喜欢的事物,是什么呢?”
李洄鱼伸手探入袖子,微眯着眼睛,似乎有些留恋不舍,最后还是将一截竹笛从袖子里拿出来,放到了中间的木桌上。
竹笛质地晶莹,翠绿若滴。陆尘潇见过李洄鱼拿出来把玩过很多次,但一次也未听他吹过。这次,陆尘潇才知道不曾吹过的理由,那竹笛中段,有一条长约一个手指的斩痕,呈现火焰灼烧过的焦黄色。音孔被破坏,吹出来的笛音估计也不再动听。
闻啸显然是知道这个竹笛的,一见李洄鱼拿出来,脸色就变了。
陆尘潇看着他脸色明明暗暗了好几回,最后,闻啸把笛子推了回来,回答道:“不行,这个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李洄鱼的表情却是很温和,他劝道:“愿赌服输,没什么不好收的。”
闻啸却是摇头:“那个赌,我还以为你弄到了什么妖丹之类的修炼丹药呢。可这个……”闻啸叹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丝很微妙的怀念,陆尘潇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这是李潇水跳入熔浆河之后,唯一留下的纪念。”
“我知道。”李洄鱼倒是很平静,“所以我才用它做赌注。用它换回一个徒弟,我觉得值得。”
李洄鱼这话一出,刚回来的两人,都明白了这两人打了什么赌。太史飞鸿就像是热锅里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李洄鱼对他招招手,他乖乖地走过去,等训,没想到李洄鱼只是拍了拍他的头,什么也没说。
李洄鱼却是对闻啸说:“我知道,这玩意儿对于你也有特殊意义。我知道你搬了整整一个竹林去群妖峰,但估计还是原来的住的最习惯。”
闻啸闻言,也便不再推脱。他看了好一会儿笛子,然后摇身一变,化作妖身。
以陆尘潇的见闻,依然是第一次见到竹中狐的真身。竹中狐身长大约一尺有余,白毛无杂色,细细长长,云雾绕身,细如牙签一般的前肢扣住桌子,除了如狐狸一样尖尖细细的脸之外,远远看去,倒有些像螭一类的小龙。
闻啸趴在竹笛口看了一会儿,才把身子钻了进去。钻到一半,他又不动了。
“李洄鱼师叔……帮,帮个忙,卡住了。”
“……”
“……嗷嗷嗷,轻点,腰身要被扯断了……住手,不要在那里用力,你再捏那里就会挤出散发着糟糕气味的黄色固体……哈哈哈,我怕痒,也不准挠腰……”
李洄鱼终于忍无可忍地放下笛子:“我压根就分不清你身子那个部位是哪儿,要不闭嘴忍着,要不在笛子里卡一辈子。”
闻啸终于闭嘴了,两人又折腾了好一会儿,最后李洄鱼终于意识到,他们这种折腾是无法把闻啸顺利的取出来,除非牺牲狐狸或者笛子其中之一。
几乎无需思索的,李洄鱼抬起五指,聚风成刃,竹笛发出一声清脆的咔音,裂成五瓣。竹中狐往地上一滚,又变回人形。
不知道是不是陆尘潇的错觉,他总觉得闻啸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瘦长了,虽然他原来就像个竹竿。闻啸一变回人身,就死命地搓脸。李洄鱼侧着脸忍笑,陆尘潇初起不解,但随即也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闻啸怎么在竹笛里折腾的,两颊处的颞骨被擦出了好大两块红肿,远远看起来,就像是抹了两团胭脂一般。
李洄鱼忍了半天,最后还是笑出声了:“你胖了。”
“胡说,我明明只是长大了而已。”闻啸抗议道,他看了一眼那裂成五瓣的笛子,收回了袖子里,没有再说关于它的事情了。
“胖了又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李洄鱼指出,“对于你而言,还是胖起来顺眼一点。说起来也奇怪,明明太衡也没饿着你,前几天你还偷了我一盆朱果已经熟了的盆中乾坤,朱果也就算了,小乾坤盆你什么时候还我?”
“恐怕现在还不行。”闻啸犹豫半晌,终于破罐子破摔地回答道,“你那个盆子能存储活物,我藏了宝络新购买的一笼灵禽蛋,还有长鸣子的半湖锦鲤也在里面。”
李洄鱼嘴角抽了抽:“你这个吃货……东西还我。”
“不还。”
“你要真馋了,直接打野味就是了,你又不是松鼠,太衡也没有冬天,还想着储物过冬吗?”
闻啸摇摇头,解释说:“再过一段时间就是五仙门大开的时间了。我和别人约好了,我带些太衡的土特产过去,他会拿九烟飘香酒换。”
“灵霄派的人?”
“嗯。”
“是师门赏赐的,自己酿的,还是偷来的?”
“……”
李洄鱼忍不住按住了太阳穴,叹息道:“我就知道你们这帮吃货,从来不做自产自足的事情。”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另外两人,即使知道不礼貌,但还是忍不住笑了。
见到闻啸一脸惴惴不安的表情,李洄鱼摇摇头:“我不是执法堂的人,不管这些杂事。总而言之,你别让长鸣子抓到就是了,他养那一群锦鲤是来炼道兵,每一只都融入了他的心血,让他抓到了,非剥了你半张皮。”
闻啸点头称是。
“还有谢师叔,你也小心点。我还没没忍心,把上次把他养的雀儿的毛全拔了裹了泥准备烧了吃的人是你这件事告诉他……”
“……不,他已经知道了。”
“那你躲着点,反正谢师叔记忆不好,过几年他就忘了。”
“躲不了了,被他抓到了。”闻啸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耸了耸肩。
李洄鱼的手不由自主地就顿了一下:“……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其实也没啥。”闻啸大大咧咧地说,“就是那只傻鸟鹦鹉往我头上尿了一泡尿而已。”
李洄鱼愣了一瞬:“谢师叔就这么放过你了?”
闻啸不确定地回答:“大概吧。反正那鸟儿尿完之后,往谢太师叔身上擦了擦……然后谢太师叔就飞走了。说不定是回家洗澡去了。”闻啸不厚道地推测道。
陆尘潇表情不由自主地扭曲了一瞬,他印象中的谢庐溪冷清孤傲,实在难以想象他被一只蠢鹦鹉当厕纸用的场面,但一脑补起来,却又忍不住好笑。一时之间,谢庐溪似乎也不那么像是镜中花,水中月那样飘忽,而有了几分可以触及的感觉。
李洄鱼的脸也木了,似乎同样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场景。
半晌,他岔开话题,继续像是一个老妈子一样的念叨起闻啸:“不说这个了,凌珏是怎么回事,他好歹也是你徒弟,你就不管管他?”
“……干嘛要管?”
“平时我也就不说了,连法门也不教他。我听说了,他入门一年有余,你连剑术都不教他,还算是一个师父吗?”
“停停停。”闻啸举起了手打断李洄鱼,“首先,别把妖族的修炼和人类等同。其次,我干嘛要教他?”
“你……”李洄鱼又有忍耐不住,诲人不倦的意思。
但他的话头被闻啸抢了回来:“他来太衡的目标是,希望太衡能给他庇护,现在,这个庇护有没有?”
这个问题,李洄鱼不得不点点头。
“既然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干嘛要给更多的东西呢?”闻啸冷哼一声,倒有十分看破红尘的意味,“升米养恩,斗米养仇。我又不求他给我生一窝小狐狸,干嘛要把他像祖宗一样供着?”
他这番话说的刻薄,一时之间,陆尘潇和太史飞鸿都有了一种被地图炮的感觉。
李洄鱼苦笑:“你别因为自己的一些经历,就总把人往糟糕里想。”
“我这是防人之心不可无。”闻啸严肃地说,这时候,他板起脸,油滑之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到有几分得道宗师的味道,“比起规劝我,你自己警醒一些比较好……我知道,你会说,不是所有人都是我当年遇到的那个,但问题是,李潇水那种人,更少见。你不能因为遇到一个愿意替你而死的兄弟,就觉得天下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胸怀。”
李洄鱼听了这话,不免一怔,他沉思了一会儿,这才准备回答闻啸的话。但这是,突然响起的钟声,把两人的对话打断了。
“这是……天京峰的钟声?”
“出了什么事情了?”
李洄鱼和闻啸脸上皆愕然。
陆尘潇脸色也是不免一变,比起同在一屋的两位太衡门人,他反而对钟声代表的意思更清楚一些。虽说因为这件事只是背景,原著交代的含含糊糊的,只清楚这是整个剧情主线的导火索,正门道人发现魔后在密谋一件大事,组织了一群人前去调查,最后回来的人寥寥无几。
正因为如此,正派五门经过商议之后,提前举办五仙门大开的历练。而原著中,太史飞鸿也是因为这次活动,结识了丹道大修,开始推演内丹修炼之道。
对于陆尘潇而言,更重要的是,在这次活动中,魔后尚非雀计算了正道前辈东天剑尊余琏,迫使其心魔缠身,陨落。而躲藏在余琏灵台中的前任魔主,也因为庇护身亡,被天谴追踪到,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
——陆尘潇绝对,绝对不允许大自在天……这么死掉的。
但撇开这些显得有些遥远的剧情。
陆尘潇猛地抓住了李洄鱼的衣袖,诚恳地说:“……师父,别去。”
剧情中,李洄鱼参加了那次调查队,然后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