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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叫什么名字?”
“……”
“喂,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
“喂,你再不说话我就把这把剑插|进粪坑里去。”
谢庐溪终于忍无可忍,很显然,唯独这件事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我叫……庐溪谢。”
好吧,他还不算是半点戒心都没有的笨蛋,知道不说出真名。而在一旁围观到这个记忆场景的陆尘潇只想撞墙——他这个傻逼,他这个傻逼!谢庐溪只是把姓氏挪到最后了,他居然一直傻白的没有意识到庐溪谢就是谢庐溪,这个智商实在是他自己都想鄙视自己。
“哟。”诸恶老祖把那把佩剑在手心转悠了一圈,“好巧啊,我也性陆。”
谢庐溪冷淡地瞥了一眼他:“我的‘庐’和你不是一个。”
“你又不知道我是哪个,如何能确定不一样。”
“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谢庐溪执拗地回答,不得不说,他虽然表情很严肃,实际上也很严肃,但对照起来委实想一个发脾气的小孩子。诸恶老祖呵呵地笑起来,那看起来委实有些讨打。
“好吧,不是一个就不是一个吧。”诸恶老祖不再谈起这个话题,他眼睛一转,光华自生,“那么我们来聊聊,你怎么会出现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谢庐溪又是郁闷地低下了头。
“那么,陆前辈又是为何来到这个地方了?”
这个提问不需要隐瞒:“我是来杀人的。”
谢庐溪什么表情都没有。
诸恶老祖期待落空,他本以为谢庐溪会皱着眉头说诸如“天有好生之德”或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哦,错了,后面那句话是佛宗的口癖。没想到,谢庐溪这个时候突然又蹦出了一句:“你抢了我的对手。”
妈的,没见过这么死心眼的小鬼。
“你除了这句话,还会说点什么?”诸恶老祖盯着他足有一炷香时间,然而谢庐溪只是眉目低垂,双唇紧闭,顽固倔强的像一块石头。诸恶老祖换了一个口吻,“好吧,你除了剑,还会什么?”
谢庐溪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诸恶老祖在老巢见多了心机沉重长袖善舞如同心有七窍的魔道新秀,再一看谢庐溪这种闷葫芦一样半天蹦跶不出一个字的人,就显得无趣很多。不过,诸恶老祖也知道,这在正道才是未来的中流砥柱的模样——可这样,还能算人吗?
“像个木头。”诸恶老祖笑嘻嘻地评价道,“我来教你做人的乐趣好了。”
“不需要。”
“哦,那我就把这把剑扔进粪坑里了。”
谢庐溪身上犹如笼罩了一层寒霜,冷冰冰地盯着诸恶老祖。空气都几乎被这种冷冰冰的对抗冻住了。半晌,谢庐溪回答说:“好。”
这个好字说的咬牙切齿。
诸恶老祖却很满意,他伸出手,又拧了拧谢庐溪的脸颊:“原来你还是有情绪的啊,我还以为你就是一块木头转世呢。”
几日之后,谢庐溪身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了。虽然没有好透,但于下床走动无碍了。这样一来,他就立刻要求诸恶老祖早日“教他做人”——在诸恶老祖看来,这委实是一个很消极的态度,充满了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完成任务最后拿回佩剑……地搪塞好诸恶老祖。
诸恶老祖心底呵呵一声。
“到前面来一点。”
“……”
“再前面一点。”
“……”
“你走的是蚂蚁步吗?这么一点点的蹭,要到什么时候?”诸恶老祖不满地说,他伸出手,直接把谢庐溪扯过来,少年下意识地躲闪——理所当然地没闪过去,然后被诸恶老祖一把抓上前,他往前一跌,就重重地撞上了诸恶老祖的后背。
“放开我。”谢庐溪的脸又涨红了,比起长大,小时候的他委实脸皮很薄。
诸恶老祖装作没听见:“你要和人家道个别吗?”
“什么?”
诸恶老祖抬起手指指,谢庐溪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一个倩影躲在门背后,痴痴地看着谢庐溪的身影。谢庐溪莫名其妙地问:“她被黏在门板上了?”
诸恶老祖:“……”
幸好对方没听见,不然这位凡人少女肯定死不瞑目。
谢庐溪纳闷了一瞬,又冷淡地转过了头:“我现在要做什么?”
潜台词是你什么时候才肯把我的佩剑还给我。
诸恶老祖露齿一笑:“等你什么时候找到了你喜欢的别的事情,我再把你的剑给你……小家伙,你难不成还想抱着剑过一辈子吗?”
“为什么不可以?”谢庐溪真的是很纳闷,“剑有什么不好?”
……你非要这么看不起它?
谢庐溪的三观真是让人无言,诸恶老祖也被他噎了一下:“啰嗦什么,是不是很想爬粪坑捡剑了?”
谢庐溪顿时老实了。
“来吧。”诸恶老祖看了看凡人热热闹闹的整条街,“现在我们从第一家开始吧。”
——那是一家乐器店。
进去的下场自然只有一个,魔音穿耳。
诸恶老祖咧着嘴听完了他断断续续地吹完一首曲子,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据他所知,正道有一家喜爱风雅,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由于他们的带头,大多数混正道的修士多多少少也会一点,毕竟精修一门乐器五六年足够了,放在修行上,还不够琢磨透一门法术呢。
然而谢庐溪实在是……
让人一言难尽。
诸恶老祖挥了挥手:“其他你就别试了,先试着吹出一曲完整的笛子再说吧。”
谢庐溪放下笛子:“吹出来了之后,你能把剑……”
“你先吹出来再说吧。”诸恶老祖经过了谢庐溪的摧残,委实不指望他身上的半点音乐天赋了,“——老板,这个笛子我买了。”
他把一块银两扔在了台子上,带着谢庐溪走了。
事后,诸恶老祖又带着谢庐溪去了饭店,锻造店,酒馆茶室等等地方,最后不得不承认,说不定太衡剑派是多方面考量了谢庐溪的天赋,最终才决定,还是让这个笨小子还是继续祸害他的剑好了。当然,这个时候的诸恶老祖还不知道谢庐溪的剑道有多么的出类拔萃,他张扬惯了,谢庐溪每次搞砸一件事,他都要把对方狠狠贬低一方。
谢庐溪一开始还没有被影响,维持着那张冷艳高贵的木头脸,但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半个月有余之后,他也不可避免的慌了起来——难道自己真的是个笨蛋吗?
“当然,我从来也没有见过比你更笨的人了。”
“……”现在的谢庐溪还真的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反驳这句话,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语气里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虚弱,“但我从小到大,师父都说我是很有天赋的,定将一飞冲天,诸恶避退。”
这话说的——
诸恶老祖知道谢庐溪的那位师父并不是专指诸恶老祖,但不妨碍他自觉遭受了地图炮,顿时有些不爽:“哦,那你一飞冲天了吗?”
还诸恶避退呢!
谢庐溪果然没说话,就他被魔道打的小名都快没了的模样,委实不像是一飞冲天的模样。他自小被太衡剑派养大,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突然有一个人告诉他,像你这么一个什么都做不好的白痴,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快醒醒吧——诸恶老祖无形之中,就扮演着这么一个打醒谢庐溪“美梦”的角色。
谢庐溪很小声,很小声地问:“那我应该怎么办?”
其实只要有你那张脸,就足够闯荡天下不用愁了。
诸恶老祖心底这样想着,脸上还是一本正经地问谢庐溪:“天下做事,为正心诚意为至佳之路。那么,你先把一件事情做好再说。”
谢庐溪下意识地就去摸挂在腰间的笛子。
“停停停。”诸恶老祖再也不想忍受魔音穿耳了,他打断了谢庐溪的行为,“你还是做点好事吧。吹笛舞剑,对你而言,都是作孽啊。”
谢庐溪低着头,他的耳尖又红了。
他性格孤僻冷傲了一点,但当人把他的骄傲击碎之后,他也就冷不起来了。
“天下至善,莫过于生养……”诸恶老祖胡扯着,最后呵呵地笑起来,“生你是做不到了,那么养……”
哦不!还记得后文是什么的陆尘潇绝望地捂住了脸,他又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而另一边,诸恶老祖从灵兽市场中随意捡了一颗蛋,放在了谢庐溪的手掌中。谢庐溪似乎是从来没有处理过那么娇柔弱小的东西,整个人手足无措,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了。他问:“这是什么蛋?”
“不知道。”诸恶老祖回答,“随手乱捡的。很便宜。”
“万一……”
诸恶老祖认认真真地问:“万一它瘸了腿断了手你就不养它了?”
“当然不是。”谢庐溪抿了抿嘴,认认真真地盯着这颗小小的蛋。他的神色间不然不再那么冷淡,而晕开了一种温柔的光。他照着诸恶老祖的提醒,把灵气输入进去,片刻之后,不过红枣大小的蛋在谢庐溪手掌中滚动一下,蛋壳被啄破,一只小小的毛还没张齐的小鹦鹉就钻出来了。它东张西望了一下,确定了面前这个漂亮的小孩子就是自己的主人之后,立刻张开鸟喙,嘹亮地大叫起来。
那魔音灌耳的程度,和少年版谢庐溪吹的笛子几乎没什么差别。
走在前面的诸恶老祖身形就是一歪,假装自己不认识这两个家伙的走开了。
然而,一直对诸恶老祖无动于衷的谢庐溪紧紧地跟了过来,贴着诸恶老祖:“它,它怎么了?”
“八成是饿了。”诸恶老祖一点也不想献出自己的存粮来喂鸟,“你想好给他取什么名字了吗?”
诸恶老祖走的很快,谢庐溪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他的速度。他毕恭毕敬地说:“既然是陆先生送给我的……那么就叫小陆吧。”
“我不准。”谁要和一只鸟共用半个名字啊!
“可是……”
“没有可是,你再可是我就把你的剑扔进粪坑里。”诸恶老祖亮出了自己曾经百试不厌的管用招数,然而,这一次却没有收到奇效。谢庐溪反而侧着脸,很轻一声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诸恶老祖不满地问。
“没什么,既然陆先生不准的话……”谢庐溪思考了一会儿,“那就叫他小绿吧。”虽然没有用陆,但谢庐溪还是选了一个近似音。
诸恶老祖听出来了,他嘴角抽搐,没有和一个小鬼计较。
谢庐溪又沉默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等我笛子熟练了,让我给陆先生吹奏一曲吧。”
……你这是要了他的老命啊。
诸恶老祖暗地里翻了一个白眼。
“以后再说吧。”诸恶老祖敷衍道,而这个时候,忽然天空有一只纸鹤飘下来,目标正是诸恶老祖,他抬起手,将纸鹤捉了下来,一抖纸张。诸恶老祖一瞥上面的字,神色就凝重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谢庐溪下意识就探头偷窥。
诸恶老祖哪能这么简单让他看到,手指一搓,直接化成了纸屑。随即,他正了正颜色:“我有事要忙,你自行离开吧。附近有你同派之人在活动,你可以自行联络他们。”
“等等——”谢庐溪刚刚这么呼道,诸恶老祖就在他面前化作一道遁光消失了。他愣愣地看着诸恶老祖远去的光,愣愣地说,“可是我还……”
一柄剑从天空中掉下来,正中谢庐溪头顶,铛的一声,砸得谢庐溪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小声地反驳:“不是这个啦。”
“我还……我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呢。”
他很小声很小声地说,随即很失落地低下头,叹息一声。若不是陆尘潇靠他够近,不然真的恐怕听不到这句话:“此去一别,何时能再逢?”
谢庐溪的伤感没有两秒,他怀里的鹦鹉小绿就呱啊呱的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