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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雪花中,对街的景物茫然不清,可是仍清楚看到从那幢庄院走出来戴着斗蓬的两个人中,有一个是武当派俗家高手田桐。
坐在斜对着这应是天命教总部所在的铺里五个人中,韩柏、戚长征和严无惧齐齐一怔。
范良极和风行烈都不认识田桐,忙问究竟。
韩柏收回透外望的日光,骂道:“好老贼,原来竟是天命教的人,难怪那天对老子这么凶了。”
严无惧深吸一口气道:“想不到田桐平时道貌岸然,现在看来他若非老淫虫,就是天命教的高级人员了,真教人想不到。”按着向戚长征道:“你也认识田桐吗?”戚长征神色凝重,两眼杀气弥漫,冷然道:“我并不认识田桐,只是认出另外那人是敝帮以前的济世华陀大医师常崔白。”
严无惧一震道:“他不是楞严的人吗?”戚长征语塞如冰道:“我不理他是什么人的人,却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看这卧底叛贼还有多少天可活。”
严无惧立即感到自己身分的尴尬,唯有闭嘴不言。唉!保护韩柏这几个时辰真是非常难挨,偏又大意不得。
风行烈剑眉一轩道:“长征切莫打草惊蛇,对付天命教只有一个机会,若给对方惊觉,便不知怎样可再找到她们了。”
范良极嘿然笑道:“狡兔三窟,天命教自明朝开国以来便在这里培值势力,地道应不止一条,巢穴更不知有多少个。幸好即使我们不找单玉如,她亦会出来寻情郎。”按着对严无惧道:“你最好装作完全不知此事,若把整个计划砸了,大人应该知道后果多么严重。”
严无惧淡淡一笑道:“皇上早有吩咐,教我配合你们,若有用得着本使的地方,随便吩咐吧!”
韩柏喜道:“若我请大人不要跟屁虫般直跟着我到今夜子时,你会否配合配合呢?”严无惧苦笑道:“这项是唯一例外,请忠勤伯万勿见怪。”
韩柏苦着脸看了在右两桌坐着的十八名东厂高手,暗里踢了范良极一脚,教他想办法。
口中道:“现在应到那里去好呢?”戚长征站了起来道:“有乐酉陪忠勤伯,小弟已属多馀,正好趁这机会办办私事。”
众人愕然望向他。
风行烈道:“戚兄要不要风某在旁做个跑腿?”戚长征哈哈一笑道:“心领了:这件事小弟一人使成,各位请了。”大步由后门溜掉了。
范良极想起云清,两眼一转道:“嘿:我亦有点私事要办,忠勤伯好好陪严大人聊天吧!”
风行烈亦慌忙起立,道:“风某失陪了,我这就到左家老巷打个转,请了!”追在范良极背后去了。
剩下韩柏呆在当场,暗骂三人没有义气。
严无惧毫无尴尬或不好意思的神色,低声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韩柏叹了一气道:“说得好!我也累了,想回鬼王府睡一觉。”
严无惧愕然道:“鬼王府?”韩皿长身而起,忍着笑道:“当然是鬼王府,难道是没有半个美女的莫愁湖哼!让你这老小子做个守门将军也好,待会有鬼王帮手,自能甩掉你们,否则如何去与盈散花相会?”戚长征依着地址,冒着宫花来到宋家大宅的高墙外,何混进去见韩慧芷,一辆马车在数十名东厂侍卫护随下,由长街缓缓开来,眼看要进入门内,有人掀叫道:“长征!”
戚长征闻声看去,竟然是宋楠,这时才想起他亦姓宋,难道与宋翔是亲戚关系?韩夫人正是要把韩慧芷许配给宋翔的四公子,难道又会这么凑巧。
马车停了下来,戚长征举步迎去。
车旁的厂卫头目道:“街上谈话不方便,两位爷们先进去再说”戚长征求之不得,忙坐进车里往院内去,下车时,已扼要告诉了宋楠整件事,亦知道宋楠的父亲是宋翔的远房兄弟,所以礼貌上要到宋府打个招呼。宋翔早得宫内的人传递了消息,得知这远房侄子是这么有面子,领着四位公子降阶出迎,使宋楠受宠若惊。戚长征特别留心那四公子宋玉,生得一表人才,有若玉树临风,一看便知是书香世代的饱学之士,和韩慧正比自己更登对,不由一阵不舒服,难怪韩夫人这么想把女儿许配给他。只希望尚未成事就好了,否则这类有关家声婚诺的事,想改变将会是非常困难的一回事。宋翔和宋楠客气过后,询问的眼光落到戚长征身上。宋楠引介道:“这位戚兄见义勇为,一直保护小侄上京,有若小侄的兄弟。”
宋翔并不清楚宋楠这次上京的原因,这时才知道内情大不简单,又见有大批厂卫前呼后拥,不敢深究,忙请两人入内。
那些厂卫派了四人跟随入屋内,其它人守在屋外。
到了大厅,分别落坐。
自有下人迭上香茗果点。
闲聊了几句后,那宋玉请罪退去。
宋楠乘机问道:“四弟一表人才,不知成了家没有?”大公子宋果笑道:“楠兄问得好,近日我们家中来了贵客,乃江南航运钜子韩天德和它的妻妾子女,奉召来京当官,暂居这里。”
宋楠望了脸色发青的戚长征一眼,心知不妙,追问道:“这事和四弟的婚姻有何关系?”
二公子宋政答道:“当然大有关系,韩家二千金慧芷丽质天生,四弟一见钟情,幸好原来韩翁夫妇亦有此意,不过万事俱备,只奈东风无意,好在四弟连续三天书纸寄情,终于打动了韩二小姐的芳心,答应委身下嫁,已定了待韩翁正式拜官后,便即举行婚礼,楠兄刚赶得及喝这杯喜酒。”
戚长征听得全身冰冷,尤其“打动芳心”一句,使他如遭雷殛,差点呻吟起来。
宋楠望也不敢望向他,还要说些祝颂之词,心里却陪着他一起难堪。
戚长征忽地站了起来,神色如常道:“各位久别重逢,必有诉之不尽的离情,戚某顺便四处巡巡,以保宋兄安全。”
宋翔亦想询问宋楠有关这次来京的事,恨不得他离去,自不挽留。
戚长征离开大厅后,依着宋玉离开的方向,一番闪腾,不片刻便找到令他牵肠挂肚的韩慧芷,正与宋玉两人在后园一座小楼内隅隅细话。
他躲在一棵可乎视二楼的树上,只听宋玉道:“说到情景交融,王观的”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室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这是既写江水美人,亦写离情别恨的千古绝句。”
韩慧芷叹道:“后面那”才是送春归,又送君归去。“写春色又写惜别,更是妙绝。”
宋玉沉吟半晌道:“慧芷小姐,为何宋玉总觉你有点心事?”韩慧芷台起俏脸,与他目光一触,立时分不开来,缠结不开。
外面的戚长征看得如被人当胸打了一拳,暗叫罢了!看情形韩慧芷并非因挂不过父母,才答应婚事,而是真的和宋玉生出感情。
心中涌起自卑自怜之意,想自己一介武夫,怎配得起她。一咬牙,传音过去道:“慧芷,我是戚长征,不要张望。”
韩慧芷娇躯剧震,立时脸白如纸。
宋玉大吃一惊,抓着她香肩,叫道:“慧芷小姐是否不舒服哩?”韩慧芷强作镇定,道:“只是女儿家的小问题,宋兄可否让慧芷独白一人休息半晌。”
轻轻挣开了他的手。
宋玉一番慰问后,无奈依依离去。
戚长征乘机掠入楼里,冷冷看着韩慧芷。
韩慧芷并没有扑入他怀里,钟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垂下头去,不住颤抖。
戚长征淡淡道:“你是否心甘情愿嫁给四公子?”韩慧芷台起梨花带雨的俏脸,凄然道:“长征:我”
戚长征终是非几人物,回复了不羁本色,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你的心情,这宋家四公子和慧芷你实是天生一对,忘记了老戚吧!我的生活方式和小姐你太不相同了,而且必然得不到你爹娘的同意,算了吧!便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老戚衷心希望小姐幸福一生,多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好娃儿。”
韩慧芷的心似被血淋淋的裂作了两半,说到吸引力,宋玉实逊于戚长征,可是宋玉却是能与她心灵交融的知己,兼且在父母的压力下,她亦不忍再使他们受到宁芷后另一次打击和伤害。又以为戚长征早命丧洞庭,才迷迷糊糊的答应了婚事。
她本以为戚长征定会责她水性杨花,朝秦暮楚,岂知原来对方有如此气度,更是为之魂断心碎,悲呼道:“长征!听慧芷说几句话好吗?”戚长征内蕴寸寸血泪,晒道:“事已至此,为何还要纠缠不清,这岂是老戚的风格。由今天开始,我们各行各路,两不相干,由我离开这小楼起,我戚长征向天立誓,以后都不会再烦扰小姐,请了!”
韩慧芷骇然道:“长征!”
人影一闪,戚长征去得无影无踪。
韩慧芷一声悲呼,哭倒地上。
浪翻云和秦梦瑶对坐静室里,四掌相抵。
秦梦瑶俏脸闪动着圣洁的光辉,俨如普渡众生的观音大士。
浪翻云不住把先天真气,缓缓注入她的经脉里,增援她接连心脉的玄气。
良久后,四掌分开。
秦梦瑶张开澄明活澈的秀睬,微微一笑道:“幸好有禅主和大哥先后力助梦瑶,否则能否挨到今夜子时,梦瑶亦没有把握。”
浪翻云松了一口气道:“若非梦瑶体内精气至真至纯,无论我们怎样努力,恐仍于事无补。”
在屋外护法的了尽禅主此时走了进来,在两人身侧盘膝跌坐,悠然一笑道:“应缘活佛自见过韩柏后,便进入深禅境界。若了尽猜得不错,他正以无上玄功,召唤庞斑前去相会呢。”
浪翻云领首叹道:“禅功佛法到了鹰缘的境界,根本和武道之致极全无分别,可是不论何法,臻全最高境界和层次时,均可豁然相通。”
秦梦瑶淡然一笑道:“大哥说得好,由武人道,又或由禅人道,其理一也,活佛不循乃父途径,自辟新天地,可见他乃大智大慧,一身傲骨的超凡之士,梦瑶真想见他一面呢。”
浪翻云轻责道:“梦瑶现在除了韩柏外,实不宜想及任何其它人事。”
秦梦瑶两泓秋水般的美眸掠过深不可测的清湛神采,眠嘴一笑迫:“梦瑶现在似若不着半点世尘,虚若晴空,什么都留不下,染不着,如何是好呢?”浪翻云和了尽禅主对望一眼,均担心起来。
为了接脉续命,秦梦瑶这些天来励志修行,禅助道境突飞猛进,更胜从前,可是有利亦有害,对与韩柏的相恋却有“不良”影响。
了尽禅主叹道:“老柄真怕韩柏破不了梦瑶的剑心通明。”
浪翻妄含笑迫:“放心吧!梦瑶在不断进步,他也不闲着,到时必有连场好戏,浪某能为这魔道最高层次的决战作护法,实深感荣幸。”
了尽道:“昔年师姐为了天下,亦存了不惜献身庞斑,作为卫道降魔,现在梦瑶把身体交给韩柏,便当是赏他的报酬好了。”
秦梦瑶轻摇螓首,柔声道:“禅主对梦瑶破身一事,始终不能释怀,可是现在梦瑶的感觉却是很好,非常好!自入道修练以来,从未试过如此抛开一切,无忧忘虑哩!”
了尽失笑道:“梦瑶责得好,老纳实在着相了,又或始终觉得魔种来日魔门术,不肯相信真可由魔人道。说到底,魔种道胎的结合,会生出什么后果,现在根本没有人知道。”
浪翻云微微笑道:“那亦是最引人的地力嘛。”
秦梦瑶美眸亮了起来,射出无尽向往之色,轻轻道:“梦瑶真的很想知道哩!”
韩柏抵达月榭时,榭内只有鬼王和七夫人。
七夫人于抚云见到韩柏,美日立时爆起异采,霞生双颊,垂下头去。
鬼王欣然着韩柏坐到另一侧去,笑道:“他们都到了内府打坐休息,若要找月儿、霜儿和你的金发美人,可到月儿的月楼去。”
韩柏偷看了七夫人一眼,见她咬着朱唇,显抒肭正“苦待”着自己,怎敢这就去找月儿等人,顺口问道:“岳丈大人,你看夷姬会否是燕王派来的间谍呢?”鬼王爽快摇头道:“应该瞒不过我的眼睛,而且此女确是最近才献给燕王,燕王那晚亦是初次见她,所以尽可放心。”
韩柏放下横在心头的尖刺,很想向他再说盈散花与燕王的事,但又怕他通知燕王,把盈散花杀掉,犹豫间,早给鬼王察觉,皱胃道:“贤婿为何欲言又止?”韩柏吃了一惊,转到另一问题上道:“岳丈大人法眼如此厉害,为何府中仍有内奸,使朱元璋对府内很多事情都能了若指掌呢?”这问题上接夷姬一事,连鬼王都给他瞒过,微笑道:“谁人充作朱元璋耳目,怎能瞒得过我,其中数人更是我特别安排,好让元璋知道我想他知道的事,贤婿可以放心。”
韩柏暗呼厉害。
鬼王问起媚娘的事,韩柏如实托出,当说到里赤媚再次来袭,幸得严无惧援手,鬼王笑着看他,摇头叹道:“你这小子真的福大命大,里赤媚连续三次出手,都杀你不死,会使他对虚某的相人之术深感无奈!对他的信心亦做成致命的打击,等若帮了岳丈我一个大忙。只要我好好利用他心灵这丝隙口,定能一举把他收拾。”
韩柏忍不住问道:“岳丈大人有些鬼神莫测之机,是否对战果早已未卜先知呢?”虚若无露出个高深莫测的暧昧笑容,道:“月儿早向我问过这问题,想知道我怎样答她,你直接问她好了。”
韩柏偷看七夫人,她一双手不耐烦地玩弄着衣角,亦正偷眼瞟来,一触下两人同时一震。
虚若无见状笑道:“抚云先回琉璃屋,待会韩柏去找你好了,我还要和他说几句话。”
于抚云欣然起立,带着一阵香风经过韩柏身旁,临出榭前,同眸看到韩柏盯着她的背影,嫣然一笑,这才去了,看得韩柏心都痒了起来。
鬼王沉吟半晌,通:“你好友风行烈的夫人双修公主,和浪翻云亡妻纪惜惜长得有七、八分相钟,真是异数。”
韩柏一呆道:“这事我还是第一次听闻。”
鬼王道:“浪翻云自娶了纪惜惜后,便隐居在洞庭湖旁一个风景优美的小村里,度过了三年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所以见过纪惜惜的人并不多。你最好提醒风行烈,切莫让谷姿仙被朱元璋见到,否则恐怕会生出不测之祸。”
韩柏心中一震,想起朱元璋因得不到纪惜惜深感遗憾,连忙点头。
鬼王又道:“你虽轻易征服媚娘等艳女,但切勿生出轻敌之心,单玉如和那两个护法妖女,均有数十年的媚功修养,兼之武功高强,又精擅魔门”弄虚作假“之道,如没有看穿她们伪装的把握,真个不容易应付。好了!去会抚云吧!虚某还是首次看到她这种小女儿的情态,心中着实高兴呢。”
韩柏心中一凛,犹有馀悸道:“小婿真不明白,为何我直至和媚娘欢好,驾驭了她们后,仍抒肭因心中早有成见,才能勉强察觉出她们身怀绝技呢。”
鬼王的险色变得出奇地凝重道:“这就是她们的”弄虚作假“,乃媚术的最高心法。功力高着,没有人能不被她们骗倒。所以能”化身千万“,潜伏各处,完全不会被人识破,若非贤婿机缘巧合,亦勘不破媚眼等的真正身分。所以我特别提醒了月儿她们,教她们绝不可透露有关嵋娘的事与任何人知道,特别是女人。”
韩柏深吸一口气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何天命教可潜伏京师多年都没有给人抓到痛脚,只看媚娘等便清楚。可是岳丈精通相人之术,仍看不穿她们吗?”
虚若无叹了一口气道:“此正是媚术最厉害的地方,就钟你的魔种,可以变化出各种动人的气质,教人难以起疑。相学乃一种术,媚功则是另一种术,而且天性又可克制相学,所以纵使对方功力远逊于我,仍有可能把我瞒过,其中道理确玄妙之极。否则天命教早被我连根拔起了。”
韩柏吃了一惊道:“那岂非京师任何美女,都可能是天命教的人,那怎办才好?”
虚若无微微一笑道:“现在贤婿凭着魔功,已可通过与她们的接触,察觉到她们的媚功妖气,此本领极端重要,你可能是唯一寸识破她们伪装的人,要好好利用了。快去吧!抚云等得定是很心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