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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9日,寒风呼啸。
邹厘跟随节目组来到一个风景优美,山清水秀的小山村。
集合的地点周围有许多银杏树,掉光了叶子,修长笔直的树干直指天空。
树后有条小河,冬季水位降低,河中光滑的鹅卵石裸露在外。
邹厘是最早到的,拿起手机拍了几张风景照。
半小时内,大家陆陆续续到齐。
素人和明星们见面,大家找到各自的搭档,相互自我介绍。
人群中,邹厘第一眼看见了拖着黑色行李箱的秦则。
她走到他面前,说出了在心中反复练习过的台词:“你好,我叫邹厘,是这次和你一起度过周末的搭档。”
许是这一次见,离上一次见没有相隔太久,秦则认出了她,在酒楼遇见过的女生。
“你好,我是秦则。”他对她说。
拍摄早已经开始。
现场相当于一次小型的粉丝见面会。
大家都对自己选择的明星嘉宾表达了自己热烈的喜欢。
唯独邹厘与秦则,两人周围像有一个无形的包围圈,将热闹与他们隔开。
看到其他人拥抱时,邹厘站在秦则面前有几分紧张,试探性地伸出了手。
秦则握住了她。
他们的手在空中交汇,随即松开。
像被风吹拢的稻穗,风刮走后,他们就回到了各自原来的位置。
主持人出场,一番开场白后,询问四位素人选择自己搭档的原因。
场上有个六岁小男孩,叫胡灏觉。
他的明星搭档詹星是个有名的篮球运动员。
小灏觉手舞足蹈地说:“我喜欢打篮球,星星哥哥是我的偶像。我想让他教我打篮球,就让我妈妈帮我报名参加节目,没想到我这么幸运被选上啦。”
大家都被他的样子萌翻了。
两米一的詹星和六岁的小灏觉组成父子CP。
第二对组合里,明星嘉宾李如是位女谐星,长相亲切,非常有观众缘。
她的搭档是位女博士,叫池燕。
被问到为什么选择李如,池燕说:“来会会我未来婆婆。”
众所周知,李如婚姻美满家庭幸福,还有个当歌手的儿子。
众人笑翻,万万没想到池燕是冲李如儿子来的。
婆媳CP就地诞生。
第三组的明星嘉宾叫胡知亦,当红男团中的队长,小鲜肉一枚。颜值高,身材好,走的是暖男路线。
他的素人搭档是个年轻小姑娘,叫胡朵,穿衣打扮和长相都很可爱,萌妹型。
两人站在一起,若有似无的暧昧。
胡朵的脸始终通红,看向胡知亦的眼神躲避而羞涩,周身仿佛随时会冒出粉红泡泡。
主持人调侃了几句,管他们叫二胡CP。
最后轮到邹厘和秦则。
当被问起是不是秦则粉丝时,邹厘点头。
“听了很多PinkSky的歌。”她说得浅显,在镜头前表露了普通的喜欢。
秦则的反应也很平淡。
其他三组CP都有各自的亮点和吸引人眼球的地方,相较而言,他们这一组实在平平无奇。
马上进入到选房子环节,这将关系着嘉宾们接下来两个晚上的住宿问题。
用简单的抓阄来决定,各组各派出了一个代表。
邹厘看着秦则说:“你抽吧,我运气不好。”
秦则点头,但还是事先打好预防针:“如果抽到最差的?”
邹厘笑了一下,说:“没关系。”
节目组安排的四所房子当中,有两层楼的小洋房,有别具特色的小木屋,有辆房车,还有四处漏风的土砖屋。
主持人面前摆着一个小箱子。
秦则从箱子口伸手进去,随意抓了个皱巴巴的纸团出来。打开一看,纸上清清楚楚写着三个毛笔大字——“土砖屋”。
现场一片欢天喜地,剩下三组人感谢他抽走了条件最差的。
秦则在主持人的调侃中也跟着笑了一下,大概觉得抱歉,目光下意识落在自己搭档身上。
他看她时,脸上笑意未收。
是阴天,明明没有阳光,邹厘却觉得晃眼。
秦则走回她身边,将纸团给她,邹厘接过。
此外,没有别的多余的互动。
两人之间仍是不熟悉,邹厘把手中的纸团揉了又捏,纸上出现了深深浅浅的沟壑。
临近傍晚,节目组给嘉宾们提供了晚餐。
吃饭的时候,邹厘关掉了别在衣领上收音的麦。
面前摆了一份颜色金灿灿的粉糯南瓜,动筷子之前,她突然转头看向秦则,像是有话要说。
因为是搭档,两人的座位挨在一起。
秦则注意到她的眼神,放下盛满清酒的粗瓷碗,也关了麦。
“那天在酒楼,我没有……”邹厘面对他时,极容易语塞,组织好的语言乱成麻。
她磕磕绊绊地表完自己的意思,承认她确是受人委托,进酒楼偷拍,但实际上她并没有这样做。
“我不是狗仔。”她说。
秦则耐心听完这些话,多少觉得诧异,他没想到邹厘会再次提起这件事。
“接下来有两天要一起度过,我只是希望……希望你不要误会我。”她说。
刚端上桌的饭菜热气腾腾,秦则发现面前女生的眼睛隐着一层水雾,像下过雨的清晨。
冬天天黑得早,一顿饭吃完,外面已经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四组嘉宾分别朝自己的房子走去。
马路泥泞颠簸,到处是石子,行李箱不好拖着走。
秦则扛起自己的行李箱,又从邹厘手中接过她的。一手拎,一手扛。
“谢谢。”邹厘说。
她打着手电筒,替他照明。
夜里的风吹过青灰色的天空,刮起屋檐上的尘土。
前方一扇破败的大门上,插着面醒目的小旗子,上面印着《跟我一起过周末吧》节目组的logo。
屋子比邹厘想象中的还要破旧。
但看看旁边的秦则,又觉得好像无所谓了。
两人的房间挨在一起,室内布置一模一样,简单的木床、椅子、置物架,布满灰尘。
窗户漏风,邹厘打了个冷颤。
秦则屋内屋外查看了一遍,说先把窗户堵上。
他找到旧报纸和胶带,踩在椅子上。
邹厘在旁边帮忙,两人配合默契,他一个眼神,她似乎就能读懂他想要什么东西,接着就会把工具递上前。
两人全程交流很少,默默做事。
窗户打好补丁,邹厘去院子里打来井水,想将床和柜子大致擦一遍。
秦则从她手中接过盆。
水很凉,邹厘捏着抹布没给他,“还是我来吧?”
“不用。”秦则说。
被拒绝后,邹厘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她看着秦则弓起背擦拭灰尘,感觉到无所适从。
头顶灯光昏暗,除了窗外的风声,房间内只剩下抹布从木料上磨擦而过发出的动静。
秦则似有所察觉,忽然回头看了邹厘一眼,对她说:“帮我换盆水。”
邹厘几乎立即答应下来,她从刚才的困境中解脱,端起地上的满盆脏水,去屋外倒掉,重新接了一盆清水进来。
等秦则擦完东西,邹厘也把床铺好了。
总导演坐在监控室里看得清楚,四组嘉宾之间的对比实在太过明显。
婆媳组住豪华小洋楼,两个女人敷着面膜,边看电视边谈天说地,逍遥自在。
二胡CP抽中了房车,男生在给女生弹吉他唱歌,把现场变成了演唱会。
父子组的詹星在木屋里哄小灏觉睡觉。
小孩闹脾气,哭着找妈妈,詹星扮鬼脸逗他笑,还得临时编故事哄他。没带过娃的詹星垮着脸,自己也想哭。
但相比而言,惨不过“沉默寡言”二人组。
他们连热水都没有,得临时烧。
好在节目组没有太过丧心病狂,屋檐下有柴堆,不至于让人大晚上的去后山捡树枝。
秦则摸出打火机,撕了几张报纸引火。
邹厘挑了两三根细长枯枝,折断,夹在火盆上。
她头发齐肩,为了方便干活,扎起一个小揪,忙到这会儿鬓边的头发已经有些凌乱,鼻头上粘了点灰。
偶尔秦则跟她说话,她会不自觉地向前倾身,弧度不明显,但眼神总显得那么认真。
她跟秦则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来之前,秦则以为这个周末会过得辛苦,该是他照顾对方才是,但邹厘几乎所有事情都想抢先一步。
让秦则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才是被照顾的一方。
火堆燃起来。
猩红火苗跳跃,外面的梅树梨树在风中狂舞,枝叶翻飞。
乌云散开,窗户上透进一点雪白月光。
秦则和邹厘坐在火堆前烤火取暖,一边等水烧开。
秦则看见她手指通红,问:“冷不冷?”
邹厘摇头,“不冷。”
“你呢?”她反问。
怕他嫌烦嫌吵,总是等他递一个话题,她才往下接着说两句。
秦则也说不冷。
水烧开了,咕噜咕噜响。
条件不允许他们洗澡,只能勉强泡个脚。
各自回房间前,秦则不知从哪儿找了个密封的瓶子,将里面装满热水。
他把瓶子给邹厘,“晚上睡觉放被窝里,暖和。”
邹厘受宠若惊。
“谢谢。”她今天对他说了很多遍谢谢。
秦则笑了,“还有两天要一起过,我如果有哪里做得不好,让你觉得不舒服了,直接告诉我。”
“不会,你已经很好了。”邹厘捧着热乎乎的水瓶说。
“我话很少……你会不会觉得尴尬?”其实她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其他三组的粉丝看上去对自己的搭档那么热情,她担心她的表现会让他不自在。
秦则太高,挡住了窗口的月光。
邹厘听见他说:“正好,我话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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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邹厘被鸟鸣唤醒,叽叽喳喳的叫声穿破晨雾,扰人清梦。
邹厘推开大门,打了个哈欠,呵出大团白雾。
山中空气清新凛冽,门前的草木上覆了霜,屋檐下挂着冰棱。
秦则还在睡,节目组的任务已经送达。
任务卡片上说,今天的早餐需要嘉宾们自己争取,请尽快前往集合地点参加游戏,赢得早餐。
秦则听见外边动静,也起了床。
十分钟后,两人洗漱完出发。
路上结着一层薄冰,邹厘走路打滑,秦则走她旁边,扶了她好几次。
但凡他反应慢一点,邹厘就要摔得人仰马翻。
——“谢谢。”
——“没事。”
——“谢谢。”
——“不客气。”
——“谢谢。”
——“不谢。”
两人一如既往地客套,生疏,保持距离。
旁人却在这种生疏中察觉出了一点儿兴味,他们之间仿佛有种奇妙的磁场感应。
每次邹厘要往后仰,秦则必定伸手拉她一把。
重复数次后,连跟拍的摄影师都忍俊不禁。
四组嘉宾到齐后,主持人宣布游戏规则:套大鹅。
每组有20个塑料环,颜色不同,看谁套中鹅的数量最多,就可以率先选择豪华早餐。
早餐丰盛程度依次下降,最后一名,留给他们的只有一袋白面馒头。
大家被带到一个小型的圈养鹅的场所,四周有木栏杆围着,许多大白鹅在里面悠闲踱步。
嘉宾们只能站在栏杆外抛环。
塑料环轻飘飘的,没有重量,扔不出几米远,很难套中。
只有想办法把鹅群吸引过来。
小灏觉手里拿着紫色的环,大喊:“大白鹅,大白鹅,快过来!”
场上没有一只鹅理他。
詹星说:“鹅听不懂你说话。”
小灏觉:“它们真笨。”
童言童语,惹得大家发笑。
嘉宾们很快分散,试图在离鹅近的位置抛环,詹星和秦则身高占优势,接连套中了两个圈。
惹来几位女嘉宾艳羡。
秦则看邹厘还在原来的地方没怎么动,走过去,站到她身边。
邹厘的棉服口袋里鼓鼓的,她掏出一个面包给秦则:“我们用这个喂鹅吧。”
他俩把面包撕成小块扔出去,成群的大白鹅撒开翅膀朝他们的方向飞奔而来。
他们趁机快速抛出挂在手腕上的蓝色塑料环。
其他嘉宾哇哇大叫:“犯规犯规!举报举报!他们外带零食!”
昨天嘉宾集合前,已经上交了所有外带的零食,连小灏觉的糖罐子也不能幸免。
然而邹厘手里的面包是昨晚饭桌上剩下来的,并非她外带。
邹厘解释清楚后,秦则说:“所以不能算犯规。”
其他人:“……”
节目组:“确实不算犯规。”
大家的环都抛完了,结果毫无疑问,秦则邹厘一组胜出。
两人面前的早餐样式太多,分了部分出去给最后一名。
正啃着馒头的小灏觉收到牛肉面后,眼泪汪汪,“谢谢小则哥哥和梨子姐姐。”
邹厘的名字,他只记住了最后一个字的发音。
邹厘也没纠正他,笑了笑。
秦则埋头吃完一碗分量十足的拉面,想起来问:“你怎么会留面包?”
邹厘愣了愣,没料到他会开口问,心里闪过诸多借口。
昨晚饭桌上,她见秦则没吃多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地饭菜不合他胃口,于是临走前顺了个面包塞进口袋里。
是想带给他的。
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给,怕让人觉得唐突。
后面她自己都忘了这回事,没想到今早还能派上用场。
前方青山苍翠,邹厘捧着村民们招待客人的热茶,看着山间的云雾,装作不经意地问:“会不会觉得很丢脸?”
“什么?”
“我带走了剩下的食物。”
“很聪明。”秦则说。
他夸人的时候也没有多和颜悦色,千年不变的面瘫脸,像谈论天气一样随意,但是邹厘听着很高兴。
开心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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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餐之后,众人休息了会儿,在村里四处转悠。
没多久任务卡又来了,安排大家上山捡柴。
除了年纪太小的胡灏觉,其余人都得劳动,来换取中午的午餐。
有嘉宾抱怨:“这哪是‘跟我一起过周末吧’,分明是‘跟我一块儿干活吧’。”
道出了大家的心声。
虽然对节目组的安排心生不满,但活儿还是得照样干。
邹厘想起房子屋檐下的柴堆,跟秦则说:“或许我们能偷懒?”
秦则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点头。
导演组听见两人的对话,赶紧反驳:“不可以!这次真犯规了!必须上山自己捡柴!!!”
秦则面无表情地说:“真可惜。”
导演组: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秦则拿上柴刀,背了个竹筐。走前面开路,邹厘跟在他身后。
他身高腿长,一开始走得快。
等过了几分钟,意识到什么,又放慢了脚步。
邹厘虽然跟得辛苦,但也没掉队。
大冷天里,她身上冒出了汗,脸颊泛红。
秦则拨开拦路的荆棘,让她通过。
遇到难走的地方,回头拉她。
他隔着厚厚的棉服握住她手腕,稍微一用力,她就轻巧地跨了上来。
秦则负责捡比较大的枯枝,遇到小的,邹厘就把它们弄整齐,塞进筐里。
另外三组嘉宾分散在附近。
詹星没搭档,独自一人跑来找他们。他对酷哥感兴趣,也不怕秦则冷脸,跟他聊了许多。
聊到中途,秦则嫌他烦,问:“你的柴捡完了?”
“在那边。”詹星指了指不远处的地上,一共就两根木头。
秦则:“……”
“欸,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是不是看不起我?”詹星说。
“是啊。”秦则承认。
詹星吃瘪,“哥走了,待他日再相见,哥的柴肯定比你高!”
秦则:赶紧走,不送。
目光四处一扫,他发现邹厘蹲在不远处,面前的竹筐已经快要满了。
发现他在看自己,邹厘跑过来,问:“渴了吗?要不要喝水?”
“你带了水?”
“嗯,带了,等等我给你拿。”
秦则脱了外套挂在树杈上,身上穿着件黑毛衣,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一截修长有力的小臂。
他踩着柴堆,用力勒紧绳子,捆扎实。
等忙完,伸手准备接邹厘递过来的保温杯时,动作一顿,“我手脏。”
而她的杯子看上去很漂亮。
“没关系。”邹厘说,这本来就是给他准备的。
“是新的,我没用过,很干净。”她又说。
秦则喝了一口水,发现是温的,不凉不烫。
忙了一两个小时,大家坐下来小憩。
秦则发现邹厘不止带了水,兜里还揣了把陈皮糖。
酸酸甜甜,味道正宗。
“这又是哪儿来的?”秦则问。
“路边奶奶给的。”
吃完早饭一群人散步,邹厘替街边缝衣服的老人穿了针,对方给了她一把糖。
糖的数量有限,每人分一颗。唯独秦则,手心里落了两颗。
其他人没发现而已。
胡朵是队伍里另一个年轻女孩,开玩笑道:“小厘是不是粉秦则哥哥粉了好多年了?”
邹厘没点头也没摇头,抿着嘴笑了笑。
这时她根本不敢看秦则,移开视线。
太阳高挂,前方的树叶上泛起粼粼波光,头顶绿林像一条流淌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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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下山。
婆媳组狼狈不堪,累得气喘吁吁。
二胡CP的两个小年轻没干过粗活重活,捡到的柴很少,胡朵下山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已经赶回去换衣服了。
詹星力气大,但干活吊儿郎当,也没多少收获。
节目组给他们的柴堆分别称完重量,秦则和邹厘再次胜出。
詹星说:“我发现你们组怎么总是闷声干大事呢?”
看着不声不响的,但凡参加游戏、完成任务总是第一名。
其他人深表赞同,觉得“沉默寡言”组不容小觑。
一群人正开玩笑,小灏觉冲出来开始闹。他没跟着上山,可生气了,觉得他的星星哥哥抛弃了他。
大家都不带他一起玩。
詹星冤枉:“那是怕你受伤啊儿砸。”
小灏觉不管,任性得很,就地撒泼赖着不起来。
他闹得起劲,秦则低头瞥了他一眼。
小灏觉嚎啕的声音莫名哽了一秒,背过身,接着再继续。
众人看着有趣,朝秦则打趣:“这孩子怕你。”
詹星想让秦则帮忙带孩子,孰不知,秦则对“带孩子”三个字过敏。
PinkSky里的两个崽子已经让他受够了。
秦则不搭理,詹星只好自己哄,陪着小灏觉踢足球。
有人陪着玩,小孩又高兴起来,追在詹星屁股后面疯跑。
劳作后的众人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享受片刻清闲,一边等节目组的午饭。
秦则坐在木亭子的护栏上,接了个电话,是经纪人祝晴找他谈工作上的事,问他有没有意愿替一档游戏写歌。
面前跑来只家养的橘猫,围着他转了转,尾巴蹭在他裤腿上。
秦则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这通电话和眼前的猫上,没注意到身后飞来的足球。
不知在谁的惊呼中,秦则听见一声闷响。
是球重重砸在人身上发出的声音。
他回头,身后是邹厘。
罪魁祸首詹星吓了一跳。他是篮球健将,但足球玩得真一般,脚上没控制好,为了躲开小灏觉踢歪了方向。
所有人围过来,关切地问邹厘怎么样。
詹星连连道歉,说对不起。
邹厘感觉后背和胸前有点闷,一刹的钝痛过后,后面已经缓过来。
“应该没事。”她说。
节目组工作人员不放心,让随行的医务人员替她检查。
秦则忘了挂电话,那头的祝晴说了一大通后,没听见他回答。
“喂?喂?秦则?”
秦则脸色阴沉沉的,把手机凑到耳边:“先不说了晴姐,这边有事,别的等我明天回来再谈。”
因为邹厘被足球误伤的事,桌上气氛没有之前那么好,一顿午饭大家吃得食不知味。
尽管医生也说邹厘应该没有大问题,詹星还是自责不已。
邹厘反倒安慰了他一顿。
下午仍有活儿要干,大家各自回屋休息,养精蓄锐。
回土砖屋的路上,邹厘意识到秦则心情不好,他比之前更加话少。
眉眼冷峻,脸上似凝着霜。
两人一路无话。
回屋后,邹厘进房间午睡,率先打破了沉默,说:“午安。”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并没有睡着。
窗户上糊了报纸。她将报纸掀开一角,就能看见院子里秦则的背影。
她安静地看着他站在树下,手里衔着一根烟,日光在他背脊上铺展,跳跃,徘徊不去。
邹厘穿上鞋子,出去找他。
见她过来,秦则低头把燃到一半的烟戳进土里。
“我刚好走那里过而已,并不是特地帮你挡那一下。”她在说中午的事。
怕他有负担,特地解释。
秦则只听着,没表态。
邹厘很珍惜待在他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她觉得天空无比蔚蓝,阳光无比灿烂。
“送送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运气特别差。”
这次秦则点了下头。
邹厘笑了,“所以只能怪我自己倒霉,跟你没有关系,别放在心上。”
她分辨不清最后秦则有没有相信她所说的话。
秦则只是对她说:“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
“好。”她答应着。
秦则掏出手机,“方便加个微信吗?”
邹厘微微怔住,面上保持着镇定,“当然。”
她扫了二维码,添加秦则为好友,对方立即通过。
他的微信昵称是大写的英文字母Z,头像的图案有点眼熟,跟他手上的刺青是一样的。
邹厘实在太过好奇,“这个有代表什么含义吗?”
“看着像云的形状。”
“当时请人随便设计的,确实是根据云来画的图。”秦则说,“只是觉得好看,没什么特别的含义。”
邹厘想起网上的一种说法,“有人猜那代表你的女朋友名字。”
她说完立即后悔,这是他的个人隐私,她不该打探,况且现在他们还在录节目。
刚想要转移话题,却见秦则丝毫不介意,脸上挂着点若有似无的笑,调侃自己:“我单身好多年了,没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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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短暂,这一晚是他们待在一起的第二个晚上。
也是最后一晚。
明天下午,节目录制结束,他们会各自坐车离开,像两条平行线短暂地交汇后,回归到既定的轨道上,往后再难有交集。
依旧是生火,烧水。
彭送送给秦则打来了视频电话。他刚上完补习课,整个人像被摧残了,蔫头耷脑地躺在沙发上。
还不忘关心秦则:“则哥,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秦则用火钳夹住一根烧断了快要掉出火盆外的柴,重新架好,一心二用地说:“还行。”
“给我看看你住的房子呗。”彭送送说。
秦则举着手机匆匆扫过一圈,把邹厘也带入了镜。
彭送送看完后心痛,“哥,你受苦了,你那房子是人住的吗?节目有没有良心?我要去投诉他们虐待嘉宾。”
秦则只想打发他走:“行,你赶紧去。”
“不行,我还想再多看看你。”彭送送说:“姐姐怎么样?”
秦则直接把手机给邹厘。
邹厘有点慌张地接过,跟彭送送打招呼。
聊了几句,邹厘又把他的手机还回去。
彭送送还在操心:“好好照顾姐姐。”
秦则说:“有空多去背背单词。”
彭送送:“老爹说你以前是学渣,哥,你分得清intimate和inanimate吗?”
彭送送做了个恶心兮兮的亲亲的表情,还附带解说:“intimate是亲密的意思。”
又做了个垂头丧气的表情,“这叫inanimate,无精打采的意思。”
视频里教起了秦则说英语。
秦则眼皮直跳:“你皮痒了?几天没见,跟顾小东学坏了是不是?”
顾小东听见了又得气死一个。
邹厘忍不住偷笑。
秦则看过来,她就立即拿着火钳拨弄火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视频挂断。
她有点羡慕地说:“你们感情真好。”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秦则其实是很温暖的人。
越靠近他,越了解他,就会越会被吸引。
秦则想起明天要走,举起手机拍了几张破烂屋子的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到时候家里人和朋友要是问起录节目好不好玩,去了哪里,就统一回复:看我朋友圈。
泥巴墙,泥巴地,漏风的窗,烧火的灶,院里的草,墙角的蜘蛛,地上的破瓷碗……
凑满九宫格。
有人秒回。
倪鸢:请问你是劳改去了吗?
顾小东:则哥,你是讨饭去了吗?
彭送送:哥,地上那个不会是你的碗吧?
地上那个明明是狗吃饭的碗。
秦则:一群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玩意儿。
看着糟心,秦则把手机关了。
邹厘正在刷微信,迟疑了两秒,给他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水烧开了,说是一人分一半。其实秦则倒进邹厘桶里的比较多,三分之二都给了她。
“我不用这么多。”邹厘说。
“多的自己拿去灌瓶。”秦则问:“你会吗?”
邹厘当然会,那么简单的事情。
但秦则说:“把瓶子拿来给我。”
他拧开盖,把里面已经冰冷的水倒掉,重新灌入开水。
瓶口窄,很容易烫到手。
邹厘在一旁看着。秦则把热水灌满瓶身,倒过来试了试,看瓶口有没有拧紧,然后才递给邹厘。
“早点睡。”他说。
“好。”邹厘答应着。
“白天我说过什么还记得吗?”
“如果感觉到身体不舒服,就告诉你。”邹厘乖乖答道。
秦则点了下头,终于放她走了。
这一夜邹厘以为自己会很难入睡,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已经到了31号。
上午一如既往地配合节目组完成任务。
中饭是所有人一起准备的。
择菜的择菜,劈柴的劈柴,主厨的是婆媳二人组。大家各司其职,最后做出了满汉全席。
还邀请了几位村民朋友。
主持人很会煽情,在饭桌上说,这是一期一会。
邹厘坐在秦则的右手边,她在遗憾31号下午就要说再见,不能跟他一起跨年。
于是提前对秦则说了声新年快乐。
秦则手里的酒杯跟她碰了一下,也说:“新年快乐。”
下午自由活动,终于什么也不用干。
吃完饭,秦则问邹厘:“有没有想做的”
邹厘说:“想再去奶奶家帮她穿针,她眼睛花,看不太清。顺带再蹭几颗陈皮糖。”
秦则听她这么说,脸上带了点儿笑。
那天下午,邹厘不仅帮奶奶穿了针,还跟着在手帕上绣了朵牡丹花,可惜她手法生疏,秀出来的样子不太好看。
秦则替奶奶修了不再走的老摆钟,劈完了门口的一堆柴。
他赚到的陈皮糖比邹厘多,但最后全部给了邹厘。
重新活过来的摆钟一刻不停歇地走着,奶奶哼了首他们都听不懂的歌。
临走前,老人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以后常来。
但谁都知道,他们不会再回来。
夕阳落山,天天渐渐变暗。
夜幕四合时,大家一个接一个地离开。
秦则跟邹厘回土砖屋拎行李,她依旧走在他身后。
他的背影像一道邹厘今生无法翻越的陡峭山脊。
道别时,她向他说谢谢。
秦则问:“谢什么?”
“谢谢你陪我过周末。”
谢谢他赠她泥沼中的吉光片羽,黑暗里的黄粱美梦。
邹厘云淡风轻地站在夜色里,看秦则拎箱子上车,他最后放下车窗,很难得地跟她挥了一下手。
然后诧异地看见了邹厘突如其来的眼泪。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也不知道她心里的轻舟经过了千里江陵、万重山,跨越了无数个漫长昼夜,时至今日仍无法靠岸。
他以为她对他只是普通的喜欢。
以为那些眼泪是因为离别在即,气氛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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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我是说,更早之前。”秦则曾问。
“没有,”邹厘否认了,说:“我们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