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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凤道:“城墙前日方才修好,怎么只听得几声炮响,城就破了?”叶成林道:“是毕擎天打了进来,守城的兄弟不知道他已降了官军,给他们打开了城门。那几声炮响大约是官军示威的。咱们快从东门撤走!”
奔出帅帐,但见城中已起了无数火头,幸而叶成林早得讯息,预有安排,将城中的兵士都集结起来,要不然更是不堪设想!
火光中厮杀声呼号声乱成一片,城中的百姓扶老携幼,各自逃生,惨不忍睹。凌云凤咬牙切齿,大怒说道:“好一个毕擎天,这样狠心,看你有什么面目见我?”话犹未了,但见一彪官军杀了过来,领头的正是毕擎天。
毕擎天哈哈笑道:“凌寨主,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何必还陪叶成林那小子送命?”凌云凤道:“对啦,毕大龙头,你来呀!”抢了一张大弓,唆地一箭射去,毕擎天一棒打飞,这时两人相距不过数丈之地,凌云凤忽地飞身一掠,青钢剑唰地出鞘,唰、唰、唰便是连环三剑!
这三剑形同拼命,毕擎天虽是武功高强,也给她杀得心惊胆颤,毕擎天的随身卫士一拥而上,但听得唰的一声,凌云凤的肩头着了一鞭,毕擎天的衣袖也给凌云凤削去一截。
叶成林正自指挥义军离城,忽然不见凌云凤,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折回,只见凌云凤已陷入包围,与十几个卫士混战。
凌云凤叫道:“叶大哥,你快走!”叶成林哪里肯依,挥动大刀,劈翻了几名卫士,冲入重围,骤然见着毕擎天,叶成林喝道:“好一个十八省大龙头,你羞也不羞?”毕擎天大笑道:“叶成林,你死到临头,还敢笑我?大丈夫好坏也要立一番功业,他日我裂土封王,大龙头又算得什么?”叶成林奋起神威,又劈翻了两名卫士,但毕擎天周围武士如林,叶成林哪里冲得进去。
叶成林喝道:“有胆的前来与我决一死战!”毕擎天笑道:“你好糊涂,你当我还是在绿林中的黑道人物吗?我而今已是朝廷大将,谁与你一般见识。”其实毕擎天的武功并不在凌、叶二人之下,但天下的叛徒心理都是相同,为了求取富贵荣华,哪里还肯和人拼命?
叶成林怒极气极,挥刀力战,毕擎天狼牙捧一指,将身边几名得力的卫土也调了上来,叶成林一看,围攻他的卫士群中,有好几个还是他叔叔的部下,忍不住大声叫退:“叶统领以前怎么教训你们?你们今日为虎作怅,将来有何面目见他?”那几个人被毕擎天监视,不敢放松,但兵器斫来,却在有意无意避开了叶成林的要害。毕擎天看了一阵,忽地叫道:“你这几个退下!”换了他的亲信卫士,与叶成林缠身迫斗!
叶成林浴血死战,众寡不敌,险象环生。有一股义军发觉主帅陷入重围,折回来救,却被官军截住,而且官军越来越多,叶成林叫道:“你们快逃,逃得出一个算一个!”着急之下,稍稍分心,肩头又着了两刀。
忽见毕擎天周围的卫士让开条路,毕愿穷满身血污,跄跄踉踉地奔来。毕擎天叫道:“咦,你怎么却在这儿?你到了北京没有,阳总管的书信怎么没提起你?”原来毕愿穷日夜不停地从北京赶回,顾孟章告密的书信到温州时,毕擎天又已离开了温州,故此毕擎天直到如今还未知道毕愿穷背弃了他。
毕愿穷道:“说来话长,我有机密的事情要告诉你。”毕擎天稍一迟疑,挥手说道:“好,你们都去助战,务必要把那叶成林生擒。”把身边的卫士尽都遣散,说时迟,那时快,毕愿穷一个虎跳,反手一扣,拿着由擎天的脉门要穴,左手嗖的一声,抽出了一把匕首,抵着了毕擎天的咽喉,叫道:“你快将他们二人放走!”
毕擎天颤声叫道:“愿穷,你,你你疯了吗?”毕愿穷刀锋贴着了他的咽喉沉声喝道:“把他们二人放走!”毕擎天道:“你是我一手提拔的侄儿,胳膊反向外边弯吗?”毕愿穷刀锋一刮,轻轻一削,削去了毕擎天喉头旁边的一片皮肉,大声喝道:“再不放人,咱们今日就同归于尽!”毕擎天吓得魂不附体,急忙叫道:“赶快撤开,让他们走!”
叶成林看了毕愿穷一下,心中正自犹疑,还未肯走。毕愿穷叫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张大侠叫你们走!”叶成林感动之极,他有生以来,从未哭过,这时也不禁洒下了英雄之泪。”
毕愿穷目送叶、凌二人混入义军之中,冲出了官军包围圈子,这才长叹一声,惨然笑道:“叔叔,我对得住毕家的列祖列宗,愿你也顾全叔祖在生之日那震三界的威名,他日地下相逢,也好有个交代!”毅然将匕首撤了回来,向自己的胸口一插,登时尸横地上,血溅尘埃。
毕掣天呆呆发愣,片刻之中,心中转了无数念头,但见几个官军方面的将领环立身旁,都在听他的吩咐,他咬一咬牙,骂道:“该死!”吩咐卫士道:“将毕愿穷枭首示众,以为大逆不道之戒!”狼牙棒一指挥,指挥官军衔尾急追。
叶成林率领四千义军且战且走,黄昏时分已到了离城三十里外,四千义军死伤了十之七八,剩下的不过一千人左右,幸而前面就是一座山林,叶成林将军队都集结在山上,天色已黑,靠着树林掩护,官军倒也不敢冒险冲上。不多时,毕擎天也追来了,下令点起松枝火把,守着下山的咽喉要道。
毕擎天纵马上山,大声喝道:“叶成林,你们已是网底之龟,瓮中之鳖,快快归降,还可保全性命!”叶成林大怒喝道:“大丈夫死则死耳,岂能像你这等背弃弟兄、中途变节的无耻叛徒!”取起一张大弓,嗖,嗖,嗖!三箭射出!他是苦练过金刚掌的人,腕力大得惊人,毕擎天狼牙棒一扬,格开了一支利箭,第二支射中了他的战马,登时马仰人翻,说时迟,那时快,第三支箭又闪电般射至,毕擎大使了个“燕青十八翻”的功夫,就地一滚避过,那支箭却射中了他身后的一名卫士,从前心直至后心!擎天爬了起来,狼狈之极,不敢再上山骂阵,下去部署,准备到大明之后,再大举攻山。
黑夜之中两军相峙,谁也不敢妄动,月明星稀,林中的鸟雀,都已被惊起他飞,空气紧张沉寂。凌云风闪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忽地说道:“叶大哥,趁这黑夜,你逃走了吧。”叶成林道:“我岂能舍掉这一大群同生共死的弟兄。”凌云凤道:“张大侠也说,能逃出一人就是一人,你是一军主帅,能脱出官军掌握,他日还可东山再起,岂不胜如在这里坐以待毙。”
叶成林仍是摇头,凌云凤道:“承珠妹妹在北京闻知毕擎天叛变的消息,不知多挂念你呢!”叶成林默然不话,凌云凤道:“嗯,叶大哥,你就不想再见她了吗?”叶成林道:“这样逃出,叫我有什么面目见她?”凌云凤道:“不,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支撑,天明之后,再与他们决一死战,也不见得没有生机。”叶成林知道她是想舍了性命,掩护自己逃生,感动之极,握着她的手道:“凌姐姐,多谢你啦!”仍然摇了摇头。凌云凤缓缓说道:“多死你一个人又何补干事?你若不走,承珠妹妹,可要抱憾终生,你就全不为她着想么?”叶成林道:“我知道她会一时悲痛,但却又何至于抱憾终生?她早已有了意中人,我放心得很!凌不风道:“什么意中人?”叶成林道:“铁镜心文武双全,与她正是一对。”凌云凤道:“呀,你怎么还不知道她的心,我与她姐妹情深,她纵不说一句话,我也全知她的心事。何况她还处处透露出来。”当下将一些自己观察入微的地方都一一说了,甚至连于承珠在梦中曾叫过叶成林名字的事也说了。要知凌云凤何等聪明,于承珠当时叫她到屯溪去助叶成林,过后不久,她就猜到了于承珠的用意,那是想将他们撮合的意思。凌云凤怎会领这个“情”?所以在此刻生死关头,她一定要劝叶成林逃走,以报姐妹的知己之心。
叶成林听了凌云凤的话,默默回想,于承珠对白己果然是万缕柔情,在过去虽似若即若离,但细细想来,却还是可以从心坎的深处感到。
月光透过繁枝密叶,但见凌云凤双眉紧竖,焦的的神情从眼光中都表露出来,叶成林紧紧握着她颤抖的手指,忽地说道:“凌姐姐,黑夜之中,人多突围,大是不易,你智勇双全,轻功越卓,还是趁这机会,你走了吧!嗯,你见了承珠,替我、替我问候她。叫她、叫她不要再想念我了。”凌云凤道:“不,我在外面没有牵挂的人,还是你自己走吧。”叶成林道:“在外面,我只挂念她一个人;但在这里,却有我需要顾全的千多兄弟,凌姐姐,不要再说了,赶快走吧。”
听了这样的口气,凌云凤知道是再也劝不动的了。她素性刚强,即算遇到了极伤心之事,也不肯在人前流泪,这时却不自禁地沁出了晶莹的泪珠,心中想道:“这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气概,不枉承珠妹妹爱他一场。呀,我在外面何尝没有牵挂的人?但却不知他是否尚活在世间?若还活着,又不知道他变得怎么样了?”霍天都的影子再一次在她脑海中浮现“但愿他能像叶成林那样地坚强,纵然没有了我也能够独创一家。”想到这里:甜甜一笑,缓缓说道:“叶大哥,你不肯走,我也不走啦。”
叶成林将握着她的手轻轻放开,相处了这么多时日,他也知道了凌云凤的性格,正像他自己一祥,说过了的话,从不肯收回。黑暗中两人默默相对,但觉这种战友的情谊,珍贵处也实不在爱情之下。
山下的官军虽然不敢强攻,但却不时向山上放箭,时密时疏,没有停过,两人在林子里听那籁籁的利箭破空之声,心中均是思潮起伏,想着外面自己所奉挂的人,想着明晨将来到的决战。
忽然那箭雨由密而疏,忽然停止了。叶成林怔了一怔,正要出去了望,忽见一条黑影扑入林中,叶成林手按佩刀,厉声斥道:“是谁?”那黑影脚步不停,来得极快,倏地到了两人面前,傲然说道:“是我!”
淡月流星之下,现出了那清秀的脸庞,叶成林叫道:“呀,铁镜心,是你!”铁镜心道:“不错,除了我铁镜心,谁还敢在这时候到来?”
凌云凤定睛一看,但见他轻裘缓带,仍然是那副贵介公子的派头,衣服上没有一点血迹,心中大疑,按剑问道:“你来做什么?”铁镜心道:“我带你们突围出去!”叶成林道:“官军怎么放你上来?毕擎天他见着你没有?”铁镜心冷笑道:“你相信我便随我来,不相信我,就不必多说。毕擎天是什么东西,值得我与他相见?”凌云凤一声不响地瞧着他的眼睛,但觉他有三分愧意,七分傲态,脸上的神色非常奇异!
凌云凤心中一动,道:“好,铁镜心,我相信你。但只想问你一句:你为什么冒此大险,前来援救我们。”铁镜心冷冷一笑,说道:“我可不要你们领情,我是完全看在于小姐的份上!”这笑声中也有几分傲意,但更多的却是内心的凄凉。
原来那一晚铁镜心在杭州家中向娄桐孙泄漏了义军的军情,第二日一早,便发觉于承珠不别而行,只留下了一封诀别的书信,那封信责备铁镜心出卖朋友,发誓以后永不再与他见面。铁镜心读了这一封信,才感觉到事情出乎自己想象之外地严重,心中先是埋怨,埋怨于承珠不解他的深情“呀,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你!”继而后悔,他后悔的倒不是因为损害了义军,而是怕义军覆败之后,天下英雄也会像于承珠那样的想法,把罪过“推”到他的头上“这群乌合之众,本来就不能抵挡官军的围剿,我泄不泄漏军情,也改变不了他们的必败之局。不过于姐姐既然这样责备我,我倒不可不表明心迹了。纵教身死名裂,我也要向她证明我是一个英雄。”终而想起了一个念头,要做一个令于承珠崇拜的英雄,决意来助叶成林脱险。
他本来聪明,编好一套说词,索性就投到浙江巡抚张骥的军中,这时毕擎天已经投降,张骥的大军正指向屯溪。张骥是他父亲铁钹的学生,这次拆散义军,招降毕擎天等事,又都是因为先从铁镜心处得知了义军的军情,这才能顺利进行的。见铁镜心投到,自然收纳,准备完全“平定”了“叛乱”之后,给铁镜心奏报一个大大的军功。这一晚官军将叶成林困在山上,铁镜心便向张骥请求,前来招降叶成林,张骥果然一点都不疑心,还给了他一封亲笔招降的信件。
叶成林哪里知道铁镜心这样复杂的心情,心中正在判断铁镜心的来意,只听得铁镜心缓缓说道:“你们若想脱险,只有两条路走。”叶成林道:“愿闻其详。”铁镜心道:“第一条路是像毕擎天那样投降朝廷,张骥答应给一个水师提督你做。喏?这是他的招降信件。”叶成林勃然大怒,哼了一声道:“你当我是什么人?”
、”铁镜心纵声大笑,一把将那封招降信扯得稀烂,笑道:“我也知道你不是像毕擎天那样没有骨头的奴才,要不然我也不会来了。不过,你也不是将才,为什么要死守屯溪一地?”凌云凤眉头一皱,道:“铁公子,你是来耻笑咱们,还是诚心助咱们脱险?你是将才,突围之后,自们奉你做十八省的大龙头。”铁镜心大笑道“我稀罕做你们的大龙头?我早说过,全是看在于小姐的份上。”凌云凤实在看不惯铁镜心的气焰,但为了要让叶成林脱险,忍气说道:“好,那么咱们就向你请教锦囊妙计!”
铁镜心道:“你既不愿投降,那么咱们只有走第二条路,乘夜突围。”叶成林道:“官军重重围困,就算冲得下山,也还是在官军包围之中。”铁镜心道:“我自有神机妙算,何须你们多虑?一切听我指挥,管保你能突围便是。”凌云凤心道:“怪不得承珠妹妹不喜欢他,他冒了这么大的危险,来救咱们突围,本来令人欣佩,但他这副神气,却是像来施恩似的,那却教人反感了。哼,要不是为了叶大哥和这千多弟兄,我就宁愿战死也不受他的恩惠。”但见叶成林抱拳施礼道:“今旗在此,一切听凭公子调度。”毫无愠色,凌云凤暗暗佩服他的气度。
铁镜心接过令旗,缓缓说道:“山后有条小路,可以直通婺源,这一路官军的兵力最为薄弱。”叶成林道:“这一条路全是崎岖的山路。我已看过地形,通向外面的那条峡谷荆棘遮道,甚不易走,只要有数百官军扼守对山,咱们就都是瓮中之鳖。”铁镜心愠道:“兵洁有云:临危用险,又云:虚老实之,实老虚之。官军就因为料到你们不敢从这条路突围,所以才不安置重兵。其他几条路是好走得多,但都伏下了数千弓箭手与挠钩手,凶险更甚。好吧,依不依从我的计策,全都听你。”原来铁镜心在张骥的慕中,官军进军的计划,他都了如指掌“兵法”云云,不过是他故意炫耀才华,要想折服叶成林罢了。
叶成林双目炯炯,过了半刻,施礼说道:“小弟见识低微,愚者多虑,铁公子请勿见怪。”叶成林聪明内蕴,见铁镜心能够从官军那边从容走来,也猜到了他必定是利用他父亲的关系,与官军将领结纳,知悉了官军的兵力部署。再细想铁镜心的为人,不像是卑鄙小人,所以才信任他。至于铁镜心曾泄漏义军军情之事,他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不过,这一次他信任铁镜心却是做得对了。
铁镜心见叶成林低声下气,这才微微一笑,道:“你们还有多少战马,都集中起来。剩下的残军败卒,也都聚集起来,准备出发。”可怜义军因为缺粮,宰马充饥,剩下的战马不过三十来匹了。铁镜心下令扎起了几十个稻草人,都缚在马背上,每匹马都用一条长绳系住,缚在树上。临走之时,将绳子的一端点燃,一千义军便悄悄地从山谷之中出走。
那条峡谷荆棘遮道,甚是难走,铁镜心拔出师父偷自大内的那把紫虹宝剑,奋勇开路,剑光霍霍,转瞬间便拔除了一大片荆棘,他的长衣也被钩烂,手指脚指都淌出血来,凌云凤见他如此卖力,气也消了一半,挥舞双剑,帮他开路,铁镜心见众人服他,甚是得意,心中想道:“可惜于承珠不在这儿。呀,我今日这番功劳,不知他们会不会说与承珠知道。”
刚刚走出谷口,只听得后面马嘶人叫、战鼓雷鸣,回头一望,但见林子上空已升起浓烟,射出火焰,原来那些系马的长绳一被烧断,战马被火灼痛,在森林里四处奔跑,哪消片刻,便燃起了数十处火头。那几十匹马负痛长嘶,烟腾火起,声势之壮,竟如万马奔腾,千军赴敌!林深树密,黑夜中官军哪看得清楚,但见马背上人影幢幢(那是还未烧着的稻草人),只道是义军就要强行冲出,无不戒备。官军的统帅张骥,乃是深通兵法的人,想道:“穷寇拼死,当避其锋。”下令将弓箭手调在前列,刀斧手与挠钩手在后面严阵相待,只待义军冲下,便用密集的箭雨射散他们,再用刀斧手、挠钩手擒拿斩杀。哪知过了许久,还未见有人冲出来,心中甚是奇怪,想道:“穷寇放火烧山,再不冲出,难道在里面坐以待毙么?”再过一会,马背上的稻草人也尽都着火,烧得那些战马,更是怒叫狂奔,有些战马被烧死了,有些战马在树林里摔倒,被同伴践踏死了,还有十多匹战马,乱冲乱闯,居然从密林深处冲下山来。这时官军才发现其中玄妙,但这时森林中也烧成了一片火海,官军无法攻山,义军也早就从山后的峡谷中逃出去了。
铁镜心遥望火光,抚掌大笑。叶成林赞道:“古代田单用火牛阵大破齐军,而今铁公子用火马阵扰惑敌人,阻止追兵,从容脱险。真个是先后辉映,妙算神机。”铁镜心洋洋自得,一点也不谦让,将众人的称赞,照单全收,眸眼四顾,心中想道:“叶成林有什么能为,偏偏于承珠对他那么赏识?”其实叶成林在屯溪独抗官军,粮尽援绝,尚坚守了数月之久,那才是大将之材。铁镜心自然也有他的聪明智计,运用兵法,偶尔也能奏效,但比起叶成林来,那却是一个深藏,一个浅露,有如大海之与小溪了。凌云凤冷眼旁观,看出了两人不同的风格,心中不住地称赞于承珠大有眼光。
天明时分,义军已过了婺源,一路上果然没有碰过大队的官军,只有一些守在沿路堡垒上的官军。他们不敢出来拦截,义军也不去攻打他们,过了婺源,前面已是平阳大道,叶成林筹思再三,追兵只能暂阻一时,自己只剩下一千多人,断不能再集结一处,以致又陷重围,于是只好挥泪解散义军,叫他们尽速分头逃走,先求性命保全,然后徐图后计。
解散了义军之后,叶成林、凌云凤与铁镜心三人再折入山区,叶成林登高遥望,怅触不已。叹口气道:“好好一场事业都被毕擎天葬送了。”铁镜心冷笑道:“我在大理之时,早已断定你们不能成事,有说错么?而今我功成身退,但求你们一件事情”
叶成林道:“请铁公子吩咐。”铁镜心道:“我这一生恐怕再见不到于承珠了,你若见到她时,请代我转告她几句说话。”叶成林怔了一怔,想道:“啊,原来他是为了于承珠!”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凌云凤接口说道:“承珠若知道你今日所做之事,定然欢喜,你们本来就是朋友,又何至于永不见面。好吧,你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我代你说便是,只要不是非份之求,想来她会答应。”
铁镜心道:“你告诉她,她所希望我做的事情,纵然是我不愿意做的,我也都做了,任凭她心中想我是怎样的人,这一点心意,她应该知道。”凌云凤听了,极不舒服,心中想道:“原来今日之事,本是他不愿意做的。他是为了得到承珠妹妹的心。哼,这人貌似清高,实是庸俗得很,这和做买卖又有什么分别?”但想到以他这样的人,居然肯冒险援救义军,也算是很难得的了,不忍讥刺,点点头道:“好,我将你这份心意转达便是。你还有什么说话?”铁镜心道:“我希望她能够安安逸逸地过一辈子,不要再在江湖上混了。不但像毕擎天这样的人,应该远远避开,与朝廷作对的事,也以少沾惹为妙。争王争霸的事,那是枭雄所为,实非她这样玉质冰心的女儿所适宜做。”凌云凤面色一沉,却原来铁镜心的想法和她们的距离是如此之远!
叶成林道:“于姑娘自有主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会懂得。不过,这些话我还是会给你转达的。”凌云凤还想再说,忽见山坡那边来了十几骑健马。
铁镜心道:“你们走吧,我是反正走不了的,再替你们一退追兵。”叶成林道:“咱们生死同当,患难与共,要不走就大家不走。”铁镜心双眼一翻,道:“你懂得什么?我自有退兵之计,你帮得了我么?哼,你死不打紧,承珠知道,可又要怪我了。”
叶成林给他一顿抢白,只得讪讪走开,凌云凤也只道铁镜心与官军甚有渊源,见他说得甚有把握,也催叶成林快走。两人奔跑了数十步,但听得铁镜心纵声长笑,已向前迎上了官军。
他们哪里知道铁镜心复杂的心情,他这次本来就打算孤注一掷,牺牲自己,以洗脱于承珠对自己的骂名。何况他的父亲还在杭州,他自己也不愿与叶成林一齐逃跑。
来的正是大内总管阳宗海和御林军的统领娄桐孙,见铁镜心长笑而来,甚是诧异,阳宗海道:“叶成林这股残匪怎么样了?”铁镜心道:“都被烧死在山上了。”
娄桐孙道:“明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听张巡抚说,是你去招降他们,他们烧死,为什么你又能独自逃出?”铁镜心哈哈大笑,道:“好吧,明人面前不说假话,那么,我就告诉你们,他们都给我放走了!”正是:
翻手为云覆手雨,书生气质报红颜。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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