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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主任想添置一把笤帚，写了报告去请示局领导。
张主任把报告递给局长，脸上堆着笑，嘴里像含着糖块似的，不停地发出稀稀溜溜的声响。局长瞥了一眼正在稀溜的张主任，朝墙的对面一指，说：“找李书记，他管财务。”
李书记的办公室紧挨着局长的办公室。门挨着门，中间只隔着一堵墙。张主任把请示又递给李书记，嘴里的稀溜声更响。李书记很认真的看了请示，顺手丢给张主任，也朝着墙的对面指了一下，没好气的说：“这事儿找局长！”
领导之间的关系有多微妙，张主任心里最清楚。要说这事也赖市里，这年头儿哪有两个一把手的道理，局长管行政事务抓全面工作，书记管党务人事工作，往一个壶里尿，啥事都好说，尿不到一个壶里，啥事也甭想痛快了。再说了，现在的领导都习惯个人说了算，忽然身边还有个说了算的主儿，那种感觉要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市里的安排。局长和书记心里都明白，出现这种局面的原因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在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上一级领导为平衡方方面面的关系出现的一种结局。张主任心里更明白，得罪了哪一方都够自己喝一壶儿的。
张主任的心里像堵着一堵墙。
局长和书记都很忙，坐着车出去了。一个去了市里，一个去了省里。
张主任在楼道里踱着步，嘴里依然稀溜着。主管机关的王局走过来，感到很奇怪，平时见到他总是毕恭毕敬的张主任，今天竟然视而不见，招呼也不打，就问：“哎，发什么愣呢？”
“王局，刚才找你不在。走神儿了。”张主任的应变能力绝对是一流的。跟着王局进了办公室，赶紧把手里的请示递上去。
王局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着，瞟了一眼桌上的请示。张主任沏好茶，递到王局手上，看见放在桌上的请示，就问：“你看这事儿？”
“啊，这事儿啊，好办。”王局拿起放在桌上的请示，轻轻地撕掉，顺手扔进垃圾桶，看一眼正在发愣的张主任，问：“大领导不在？”
张主任知道问的是局长和书记，没好气地说：“都跑腾去了。”
“几点了？”王局问。
“刚十点十分。”张主任看着墙上的表，继续稀溜着说。
“给王朝酒店打电话，定个十人台，摸几把扑克去。”王局说完，拿起水杯就走，张主任跟在屁股后边颠颠地小跑着，钻进汽车去了酒店。
张主任的心思没在扑克上，牌上的不错，出起来就有了问题。该出主牌出副牌，乱打一气。闹得王局把牌一扔，跟另两个牌友说“这是个锤子，别玩儿了。”张主任嘿嘿笑了笑，说“安排着喝酒得了？”
张主任喝酒是长项，劝酒更是一绝。不到半个小时，两瓶五粮液就见了底。酒喝到这时候，就有点意思了。王局酒量一般，好喝不禁喝，一激动，准多。第三瓶酒打开，王局的酒量早超了。张主任借着酒劲，凑到王局耳边，说：“请示的事，俩一把手跟我玩太极，我怎么办？我难呢！”
“喝酒吧。”王局脸红红的，举着杯，说：“少喝一瓶酒，什么都有了，还写什么劳什子请示！”
张主任似乎明白了酒杯的奥妙，从此再也没写过什么扯淡的请示。只是这样一来，墙这边的局长和墙那边的书记少了练太极的机会。日子一长，局长和书记都觉得缺了点什么，问张主任：“你好像写过一份关于添置一把笤帚的请示？”
张主任故作沉思地想了想，说不记得了。事实上自从那份关于添置一把笤帚的请示夭折之后，就再也没有写过什么请示之类的文字。张主任记得什么呢，他记得王局的酒类专卖店改成了有限责任公司，今天开业，局长和书记都得到场祝贺，肯定很热闹。张主任边走边想，当了一辈子的办公室主任，始终弄不明白酒杯和笤帚为什么还能搞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