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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楞楞看着他,他便解释道:“走路和跑步留下的脚印是不同的,交错在他们脚印上的波浪型痕迹是蛇爬过留下的,他们应该是被蛇追赶着一路逃跑,现在咱们不知道那些蛇还在不在,继续走下去可能有危险。”
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借着火光仔细打量这个洞穴,上面那层的岩洞像颗竖立的橄榄球,下面这个土洞却像条隧道,就是火车穿山而过进入的那种,只不过越走越乍,越乍越规则平整。
如果不是此刻停下来观察,我完全没注意到这点,两侧的洞壁过于工整,显然出自人类的手笔,包括那座石桥,谁能想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世界,竟也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可现在的问题是,吴枫说得很对,直来直去的一条路,假如黑蛇没追上三九他们,必然顺原路返回老巢,也就是那朵蘑菇,我们俩岂不是要撞到人家枪口上?
套用一句话来形容,此刻的我们是‘前有追兵,后无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我宽慰他道:“走吧,前面怎么说也有自己人,退回去万一遇到危险,咱们可就孤立无援了。”
吴枫想了想,点头继续往前走,火光将我们俩人的影子映在两侧洞壁上,我眼角的余光一瞥,心猛地提了起来,又是那颗人头,立在我的肩膀上,这次我忍住没动,假装无事地走路,并放轻声音对吴枫道:“你今年多大?”
吴枫扭头看我一眼,有点莫明其妙,回道:“25,怎么?”
我见他表情正常,不像看到我肩膀上有东西的样子,心里更是发寒,忙敷衍道:“没事,随便问问。”
我面上装得冷静,脑子里早就炸开了锅,心道这东西该不会从封印恶鬼的石壁那里就一路跟着我吧!我该怎么办?可没等我想出办法,土洞到头了,我们面临着更严峻的问题,尽头的出路被一个庞然大物堵死,三九他们的脚印和黑蛇的足迹到这里便没了。
那庞然大物是颗石头雕成的兽头,兽目半睁,兽口紧闭,雕琢得栩栩如生,仿佛一只巨兽正欲钻进洞里,但因为身躯过于庞大,只把头伸进来便卡住了。
吴枫察看一番后道:“这里一定能过去,前面的人和蛇都没有折返的迹象,可能附近有开启兽头的机关,咱们找找。”
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却没动,因为觉得这兽头十分眼熟,我在记忆里搜索片刻,恍然道:“一模一样!”
吴枫忙问道:“什么一样?”
我没回答他,走到兽口跟前,接过他的火把仔细检查,石兽在土洞里不知放了多少年月,表面早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土,前面的人要过去,找机关的时候必定会触碰兽头,我不需要熟悉机关暗器,只要弄清楚三九他们碰过哪里就好。
很快我在两颗兽齿上发现人的手掌印,这里应该就是开启机关的按钮。由于兽头过大,两颗尖牙之间的距离一个人展开双臂也够不到,我便叫吴枫握住另一边的兽齿,两人同时向左右一掰,里面果然响起‘咔啦啦’的机括转动声。
兽口逐渐张开,露出黑洞洞的入口,我和吴枫相视一笑,但接下来我们同时脸色又一僵。
入口内传出吧唧吧唧的咀嚼声,好像有人正在享受珍馐美味,吴枫傻呆呆地望着我,里面的东西突然停止进食,我暗叫糟糕,连忙向后倒退数步,一张沾满血污的人脸猛地探出来,直勾勾地盯着我们,脸还是人脸,但瞳孔已经扩散,这无疑是个死人!
死人向外爬,并吐出嘴里的肉块,那肉块上还带着黑皮,看来他的美味就是黑蛇,他极可能是三九他们中的一个,出于某种原因死在这里,但作为死人他未免太活泼好动了,这已经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死人。
吴枫见状跨步护在我身前,急道:“前辈先走!”
他又在耍什么花样?我心里嘀咕着,故伎重演吗?脚步继续向后退,心说反正凭他的身手对付具死尸肯定绰绰有余,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跑掉了。
在蘑菇根旁等了许久,仍未见他回来,我哼笑一声,暗道他果然又来这招,恐怕他轻轻松松对付完死尸就一个人先进去了,我没有保命的本事,明知是计也不得不按他说的做,这就是弱者的无奈和悲哀了。
慢悠悠走回兽头处,入眼的一幕却将我的淡定轰到九霄云外,死尸已经倒在地上不再动弹,吴枫却也躺在地上,身下汇聚着一滩暗红的鲜血,肚子破开一个大洞,尽管他用双手紧紧捂着,还是有血不断涌出来。
我手中的火把掉在地上,几步冲到他身边,他的嘴角淌出血来,满头的汗水脸色苍白,他看到我勉强笑了一下,虚弱的声音带着恳求:“前…辈……你、你能…把我埋了吗…”
我鼻子一酸,想伸手替他捂住伤口,又想抹去他嘴角的鲜血,最后只是静静看着他年轻的脸,内心陷入前所未有的矛盾,明知他几次想害我,现在看着他濒死的样子,心底还是忍不住泛起难言的悲伤。
死亡,多么简单,生命,如此脆弱;吴枫的眼睛渐渐闭合,他是为救我而死的,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抱着他停止呼吸的身体痛哭起来。
为刚刚对他产生的怀疑而愧疚,眼泪滴在他苍白的面孔上,滴在他紧闭的眼皮上,滴在他染着鲜血的嘴唇上,安静的他看上去很乖巧,像个腼腆的大男孩儿。
我的伤心不仅是为这个年轻的生命永远沉睡在地底深处,还有我自己,吴枫有我来埋葬,那么我呢,假如我死了,谁来埋葬我?
我不想找什么绝世奇书,更没兴趣学那些古怪的邪术,是的,在我看来控尸也好,制作尸怪也罢,都是见不得光的邪术,我只想活着离开这里,仅此而已。
哭过之后,我擦干眼泪,用带尖角的石块为吴枫挖了一座坟墓,好在地面的泥土松软,为他挖一块容身之处我还能做到。
亲手埋葬一个人的感觉,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尤其是他的尸体尚未僵硬,面部的表情更像是睡着了,仿佛随时可能会醒来。
死者为大,我虽没有力气再挖一个坑,但好歹用碎石给那赵五爷的手下也垒了座坟,待全部弄好,我歇了一会儿,最后看一眼并排的两座坟墓,转身迈入阴森的兽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