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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打电话来祝福我时，我才知道今天是我29岁的生日。按乡下老家“男重上，女重满”的说法，我已到而立之年，可眼下岂敢言而立？人到中年，抛妻别子，外出找钱，庸俗而低级地活着，孤独又困惑地彷徨，多少年来，我大概头一回品尝到了男人的艰辛。
电话那头有妻温情的问候，儿子稚气而又“豪放”的生日快乐歌，心田里顿时溢满了甜蜜的幸福，或许，这就是我寂寞独行的苦旅中最大的安慰。妻在电话中说儿子不肯去读书，儿子抢过电话带着哭腔对我说：“爸爸，我不去读书，我永远也不想去读书。”听到儿子童稚的声音，我的心好涩，三岁的儿子怎能对读书感兴趣呢？作为父亲，我怎能剥夺儿子快乐的童年呢？于是我在电话这头说：“梦之，爸爸不要你去读书，你在家里好好玩，过几天爸爸放假了回来陪你玩好吗？”
妻告诉我，她跟儿子说：“不读书的孩子不聪明。”儿子回答说：“我就是不聪明。”三岁的儿子啊，我能跟你说什么呢？望子成龙，这是普天底下万千家长们的心愿，可我不是这样的。我常想对儿子说：“孩子，爸爸不想要你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爸爸只想要你平安快乐地活着，只要你能幸福，爸爸再苦再累也能扛得住。”作为父亲，我在而立之年外出努力打拼，为的不就是儿子吗？可我能给儿子一生的幸福吗？
入夜，一如多少个黄昏，我独自坐在窗前，用一双读夜的眼睛，独自欣赏夜的温馨。远处，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闪烁不定，汽车喇叭隐约成尘上的歌声。这是一个浮躁的年代，这是一个骚动不安的城市，人们似乎都在忙碌——引颈追逐，蠢蠢欲动。而今，我滑稽地置身这个城市的边沿，冷眼旁观。
手机的铃声把我惊醒，一接上，便传来了母亲的声音：“满崽，今天你过生，要自己挂亲自己喃，到馆子里去吃点好吃的”我嗫嚅地应着，鼻子里却在阵阵发酸，眼睛里有水在打转。我知道这就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啊！这些年来，我更多的是牵挂着老婆孩子，常常怠慢了老家的年迈的父母。今夜的电话似乎触动了我感情的闸门，一发而不可收拾，原来而立之年的儿子依然是白发亲娘的眷眷牵挂。“妈，我在这里一切都挺好的，您千万不要挂亲我，您二老自己要保重身体”我很少在母亲面前说谎，但愿今夜的谎言能给远方的母亲丁点的安慰。
放下电话，心虽然被亲情暖着，可脑海中却闪出许多古怪的念头，看来今夜无眠。窗外又滴答起雨声，好久没有这种下雨的夜晚和这种下雨的心情同在了，于是夜了，一个男人，默默坐在黑暗里，嘴里叼着一支冰冷的香烟，静静谛听来自天地交合的声音，仿佛亘古以来就一直在默默倾听。窗外，雨滴轻轻地叩击着屋瓦，风刮着樟树叶子沙沙地响着，宛如一位留守的思妇在低低地怨诉。偶尔传来一两声窗户的咯吱声，碰撞声，在这清凉的雨夜，响成一曲哀怨的歌。可我是一个俗人，无法从这暗夜的雨声中听出“万古长空，一朝风月”出来，全凭自己的一番情意。今晚，寒风瑟瑟，夜雨悠扬，那是地母幸福的呻吟么，亦或是天公滴下的多情的眼泪呢？
想起前几天给学生上课时，一直哭丧着脸的天空忽然放晴，阳光透过玻璃窗，调皮地亲吻着学生们一张张稚嫩的脸，教室里顿时活跃起来，我脱口而出：“好久没有见过这个冬天里的太阳了！”学生们大笑，我也笑了，我知道学生们不会明白我话中意思，但他们笑了，并非一定要明白我的意思。
午夜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人的思维却异常活跃了。打开收音机，房间里响起了水木年华的那首在他乡：“那一年，你一人迷失他乡，你看着那些冷漠的目光，不知道这条路还有多长，人静的雨夜想起了她，她的挽留萦绕耳旁”这条路还有多长，这是一个活多久就得想多久的问题。但我已经选择了离开，我没有回头，也许明天还会选择离开，不知漂泊的车轮将要碾向何方。
2006-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