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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朋友阿亮家作客，经常看见阿亮的母亲蹒跚着脚步在阳台上给一个漂亮的花盆浇水。
出于好奇，我常常尾随其后观看究竟，老人银白色的头发常在阳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令人惊奇的是，这个花盆虽然很漂亮，但花盆里面除了一撮黄土外，没有任何花草。
开始几次，我都以为老人在花盆里撒上了花的种子，经常给花盆浇水，是为了等待种子发出新芽。可一年半载后，我仍未见花盆中长出任何东西出来。
我满腹狐疑地问老人：“您这花盆里种的什么花呀？”
“哦，其实，我这花盆里什么东西也没有，更不要说花了。”老人平淡地说。
“那您为什么还坚持每天给它浇水呢？”我更加疑惑地问。
“花盆里虽然没有任何东西，但我心里有东西。我时时想像着花盆里有一株旺盛的生命在成长着，想像着它是一株玫瑰是一株月季或是一株兰草一株牡丹，即便是一株普通的小草也行。”老人脸上露出矍烁而幸福的光芒。
“那您为何不直接养一盆玫瑰、月季、兰草或是牡丹呢？”我忍不住又问。
“花盆里有了玫瑰、月季、兰草和牡丹这些实物，我每次再浇水就不是这种心境了。”
“我爱花，但我不是养花专家。对每种花的品性，我不是了如指掌。如果我养玫瑰、月季、兰草和牡丹这些实物，一不小心会把花养蔫，甚至要了它们可爱的生命。一旦把花养到这个分上，你会开心吗？肯定不会，那每天只有在哀伤中度过了。”
“可我现在这种养法就大不一样了。我每天满怀信心地给花盆浇水，我内心就会始终有一种希望存在，有一种动力在萦绕，我做梦都在想着我那些美丽的花们长得是何等茂盛，开得是何等新鲜。”
对于老人富有哲理的侃侃而谈，我不忍心也没理由去打断，我只能做一个虔诚的聆听者最为合适。
“我内心的花是永远四季长青的，是永远四季鲜艳的。它不曾枯萎，也不曾凋败，永远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我虽然人老了，但我的心和你们年轻人一样，是永远富有生机的。”
“我以前给花盆浇水，邻居常笑我是疯子，老伴常笑是神经病。我说，你们要笑就笑你们的吧，反正我就要这么浇下去。还好有阿亮支持我，他说，妈，你喜欢浇就浇下去，浇自己的水，让别人去说吧。”
我被老人的诙谐和睿智逗乐了，而老人的脸上更是如春天里的桃花笑得那么灿烂。
“水是生命之源。我给花盆浇水，倒不如说是在给自己心情浇水。人的心情喜怒无常，不可能时时都保持着健康和快乐。只要每天坚持给心情浇浇水，就会不断疏通心中的邪恶和污秽，刷洗灵魂的伤悲，让自己健康快乐地过好每一天。”
“你说我花盆里会长出东西来吗？没有种子，当然什么东西也长不出来，就像姜太公用直钩钓鱼一样，直钩会钓到鱼吗？当然也不会！姜太公的目的并不是要钓到鱼，他是钓的一种心情，钓的一种心胸。而我给花盆浇水也是一样，浇的是一种心情、一份宁静、一种无邪的意境”
老人越说声音越大，像是一个大学哲学教授在发表哲学思想演说。突然，我的手机急切响了数声，家人要我回家有事。临走时，我对老人说：“阿姨，我以后会经常来看您浇花盆，听你谈浇花盆理论。”
老人呵呵一笑，说：“好啊，不过都是我老太婆瞎诌，你也别放在心上。”
临出门，我对朋友阿亮说：“你母亲真像一个大哲学家。”
“是啊，不过她的哲学思想全是在花盆中悟出来的。”阿亮又是一句调侃。
没过几天，阿亮专程给我打来电话，说他母亲那个漂亮的花盆里长出了一株嫩绿的小草。
我愣住了。“我也该去买个花盆，装上一抔黄土放在家中，时不时给自己的心情浇点水。”我想。
2009-2-19于宣恩汞水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