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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透过清凉的月光看出去,外面一片雪白的世界和我的心一样冰冷。我控制不住自己,泪珠一串串地往地下坠落,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
好不容易有个空闲的周末,我像烂泥一样软软地瘫在床上,想睡又睡不着,绷紧了一个星期的神经无法一下子停止兴奋。我 靠在枕头上翻看一本时尚杂志,画面上抢眼的靓男美女更加刺激了我的大脑。这个冬天有一些东西被冻住了,可流行从来没有停止过活跃,我想我该添置一双高跟鞋,一条做工精致的裤子了。还有雅芳的眉笔,浅色唇膏
王月在这个时候悄悄走近我的床前“小可,你能借给我一本杂志吗?”
我随手递给她一本书,现在想来,我那时要是一声不响地做完整件事情,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一切不愉快。所谓因果循环,你种下了什么因,便会得到什么过,我该死的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呢?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卖的话,我一定要去买它十颗八颗,在那时一次吃完,没有哪件事比这更让我后悔了。可这世上有后悔药卖吗?没有,所以我只好自己来品位这苦涩的一切。
我把书递给王月的时候说:我丢了一本书。
王月马上明白是我从同学那里抱回来的书丢了一本。如果换作别人,一定会安慰我说“苏可,别着急,慢慢找一下,书在寝室肯定丢不了的。”可王月是王月,不是别人。王月生平最怕吃亏,常常只见她一会捡到这个宝贝撞到那个好事,却从不曾见她丢过什么东西或赔过别人东西。她做事情一看势头不好马上就会躲得远远的,然后做一副老好人状,所以她常常是得了利又得了名。
俗话说是什么怕什么,王月最怕别人赖上她,要她赔。所以我说完那句话后王月就站在我的床前不肯走了。她说苏可你好好想一想,我是借过那本书,但是在某年某月某日我就还给你了。绝对没还在我这儿,我没偷你的书,你可不要赖我啊。你想起来没有,某年某月某日某个地方
我要晕倒了,我说没事,我知道书没在你那儿,不过丢了挺烦人的。
她说苏可我真没偷你的书,某年某月某日某个地方,你想起来了吗?我偷你的书做什么呢?说到这儿她开始呼哧呼哧地喘气。我这个人生平最听不得擂门声,尖叫声,喘气声,那声音一发就好象是直刺进了我心脏“咚咚”直跳得我要疯掉。我说行了,你快走吧,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我发现人就是不能做错事,祸不单行,你做错了一件,紧接着就会做错第二件,第三件。如果是现在,我宁可抓着自己的头发自己发狂,而不是让她发狂。
她一边呼哧一边说:他 妈 的我这是犯贱啊!我好心好意替人家着急人家还嫌我烦,他 妈 的我干吗要去看那劳什子杂志啊!
我说你别这样,我没怪你,我知道书不在你那儿。说到这儿我突然生气了,人都有脾气的啊!凭什么她比我先开骂?我接着把声音抬高八度:我 他 妈 的才不该去拿杂志呢!我 他 妈 的比你还郁闷!
我说完这句话后心里很畅快,感觉一口闷气全抒发了出去。王月思考了一下,突然跳上床去,不断抓扯自己的头发,一边竭力斯底地大声尖叫,像电视里羊颠风发作时的那样。老实说我从没亲眼见过这种阵仗,有些被吓呆了。果然姐姐们纷纷跑回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把头埋进被窝里,像小时候闯了祸那样,尽管我不认为这是我的错。我听到她们围在她身边安抚她。她平静下来,呜咽着说:小可说我偷了她的书,我向她解释,她不听
如同万只锋芒叮上脊背,我猛地掀开被子:我有说过你偷我的书吗?我不是说了不怪你的吗?你自己无理取闹然后我发现我再也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得不像样子,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我跌跌撞撞地下床冲出门去,关上门的一刹那我听到姐姐们追了过来,而王月的声音在说: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完全没有责任
楼道里有很多门,我一扇一扇把它们关上,不顾周围人惊奇的目光,顶着满脸的泪七弯八拐地跑。我不知道我能去哪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要被她们追上!我要崩溃了!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发泄!
在靠近大门的二楼的走廊上我停了下来,蹲在地上。窗户很低,外面漆黑一片,只有厚厚的白雪兀自铺满了整个视线。我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源源不断地渗出来,滑过我的下巴,滑到地上。各种思绪在脑海中翻飞沸腾,搅地我痛苦不堪。不单单这件事情,生活中很多不如意的累,很多委曲求全的自讨苦吃,很多孤身在外漂泊的艰辛,一时让整个心又酸又堵塞,我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哭到天昏地暗,哭到连思想都没有了,只为哭而哭!
二,他的眼睛充满了危险的诱惑,我想,他一定也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内容。
一个小时以后寝室姐妹找到了我,彼时我除了眼睛红肿,还在不停地流泪外,全身的其他地方都冻僵硬了,地上的一滩水渍结了薄冰。我身着睡衣在接近零度的地方呆了一个小时!
我痛快淋漓的发泄以及“自残”凝聚成了一股坚硬的仇恨的力量。我从来没有这么深刻这么认真地恨过一个人,我对我自己感到悲哀,但同时我觉得我需要采取措施,我应该让仇恨去折磨她而不是折磨我自己。
我想了很多天,制定了n+1个计划。我每天早出晚归,远离寝室,唾弃她。仇恨将我烧得如同沸锅里的油,一触即发。
经过周密思索,我否定了诸如找人打她,骂她,往她床上扔垃圾,往她衣服上甩墨水甚至制造交通事故等等n个计划,我要报复得痛快淋漓,又要不着痕迹,像她当日对我一样,还要加倍奉还。
我的计划就是:抢她的男朋友。
我相信这会击中她的软肋。她长得又胖又丑,从大一的时候开始便相过不下十次亲,条件一降再降,但每次都是她看上了人家而人家看不上她,经历了从疯狂到沮丧再到疯狂的历程。只是前一个疯狂是天堂而后一个疯狂是地狱。她现在的这个男朋友低我们一届,是在上网时被她钓到的。那小孩我见过,长得蛮有型,看上去人很好,可以想见她不知费了多大劲才把他弄到了手。不过这也说明小孩蛮有责任感,有责任感的男人是不容易被翘的 ,所以我要使出浑身解数。
我开始有意识的接近王月的男朋友,我知道他叫张颖风,和我高中旧同学一个班,和我结义弟弟一个寝。原来上天早就替我安排好了复仇的道路,在他身边布下了我的人呀!每每想到他,我就情不自禁想到瓮中捉鳖,想到王月将会比我痛苦百倍,心里快乐极了。
我常常去探访我的老乡和弟弟,他们对我突如其来的热情受宠若惊。他们不知道我有目的,对我格外殷勤。很快,我便和他们寝室里的人混熟了,可是张颖风呢?
张颖风每天也是早出晚归,当然是为了接送王月。我基本上碰不上他,碰不上他并不说明我就没有希望。希望只等待有准备的人,所以我要先做足准备。我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
男生寝室总是又乱又脏。我每次都免不得替他们收拾收拾。我让他们自己打扫卫生,然后听我的吩咐改变寝室布局。我教他们如何用不规则的设计让屋子变得虽然乱但是干净,具有波西米亚风情。在很短的时间内我让他们从衣着到谈吐都有了全新的风貌,让他们从内在到外在都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和把握。理所当然的,我成了他们心中的女皇。众星捧月的感觉是非常美妙的,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位成竹在胸的猎手,在猎物进入陷阱前做着悠闲的准备工作。那种有惊无险的刺激才是最吸引人的。我好象处在大风暴快要来临前紧张而又兴奋的气氛中,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敏锐地捕捉来自身边的每一个信息。
和张颖风寝室人的交好无疑帮了我的大忙,我相信每天他们都在往他的耳朵里灌输我所有的好,这种潜移默化的作用往往比亲自出手更要有用得多。我,苏可,一个从未谈过恋爱的人,在仇恨的力量下,变得像个爱情专家,灵敏得像只兔子。
但是我所做的这些还远远不够,我的假想猎物——张颖风,他看起来是那么的风度翩翩,让我有时候对自己充满了自信,而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是在跟自己玩过家家。直觉告诉我他很危险,我几乎都要放弃了,但是一看到王月,看到她那雌孔雀般丑陋而趾高气昂的神态,我就马上又重新给自己鼓足了勇气,我恨死他了!
我弟弟过生日的时候,离我和王月闹翻已有两个月了。我们每天横眉怒对,我在怨恨的煎熬中水深火热,我想这真是天赐良机,我得抓紧时间消灭掉我心中的怒火。
在生日宴会上,我一个漫不经心坐在了张颖风的身边,然后,由于人多太吵,我就只能就近和身边的张颖风聊聊天。这还是我第一次有机会仔细观察他,我发现他的身上居然有一种神秘的忧郁气质,这让我激动不已。我一直对忧郁的人抱有好感,但是这次例外,谁叫他是王月的男朋友呢!他看起来不但忧郁而且张狂,居然要和我讨论80后,先锋诗人,以及荷马史诗!我晕!
他不知道这些正是我的强项呢!我每天闲着无事就看荷马史诗来修炼气质,而把先锋诗人和80后当热闹来瞧,我从奥伦波山上的宙斯谈到明眸女神雅典娜,从郭敬明到张悦然,从海子到苏非苏,最后以我自己收尾。这还是我第一次在人前卖弄,我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更加恶化了我的计划。现在我不光恨死了王月,也恨死张颖风了。就像在打猎时,明明很轻松就能抓到它,它却非要和你兜个圈子,让你出点汗。
但是张颖风明显地大大增加了对我的好感,于是整个宴会的后半段时间我们都在那里眉来眼去,他的眼睛开始闪闪发光,我看到那里面充满了诱惑,我想,他一定也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内容。只是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我有点怀疑到底我是他的猎物还是他是我的猎物呢?
三,我终于达到目的了,但是我失去的又是什么?
整个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甚至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张颖风常常背着王月和我约会,同时,我便看到了王月经常在寝室一个人生闷气,哭泣,不停地打电话求他对她好一些。哈,爱情是求来的吗?王月从来不曾吃亏,这一次,她要倒大霉了。我知道他们的关系已经非同一般,所以,如果张颖风在这时抛弃她,那打击可真是同样非同一般。
我很开心,静静地在一旁看他们的故事,张颖风所做的一切都非常符合我的意思,尽管我从未提醒过他。但是同时我也感到惶恐,我好象在报复的时候把自己也搭进去了,我有点喜欢上了张颖风,可我从来没想过要从心底接受仇人的男朋友,我只是在利用他而已,我该怎么办?
王月真的要疯狂了,她打电话去了他的家里,求他父母出面,请他的同学劝他,甚至跪下来求他。她整夜整夜给他写信,写她离不开他。可他的心已经飞到了另一个人那里,他受到了妖的蛊惑,那妖带着天使的面孔,魔鬼的心,经不住诱惑的人,是飞蛾扑火,送上门去自投死路。他不知道,他根本不理睬她了。
在一个寂寞的深夜,王月躲到卫生间里割腕自杀。她被救护车带走后,我精疲力尽,在朋友的怀抱里剧烈呕吐,泪流满面。我终于达到目的了,可是我不快乐,一点也不快乐。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超出了我的控制能力范围,王月的行为,让人心下测然,她已经把张颖风当作生命的全部,精神上的全部依赖了,她是真的离不开他。我有些后悔,我的报复,真的值得吗?还是仅仅一场游戏一场梦?
我打电话给张颖风,决绝地告诉他我们之间不再可能。因为王月走了,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