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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商场宽敞的走道,他随意浏览两边的橱窗。在同一楼绕了好几转,耗了些时间,才往餐厅楼层移动。
上了手扶梯,远远地,便注意到一对男女略显亲密的举动。
两人说着话,谈话间男人伸手拨了拨女人的短发,她带着笑容。马廷亨停顿半晌,缓缓向两人走来。
走近时,他听见她的笑声,笑得两眼弯弯,说着:别闹了。
马廷亨停在了男人背后几步的距离,双眼锁着绽出笑容的她,直到她发觉了自己。
“廷亨。”方宁真轻唤着,被学长的孕妇运动教学逗得大笑,脸颊酡红。
那笑很开怀很不留余地,看向自己时仍是笑着很顺便。马廷亨与她对望良久,直到她敛了笑,他才转对守文道:“你怎么在这?”
笑容很完美,却不经意透露了点杀气,丁守文挑挑眉,没有回话。
“呃在等你遇到学长,”方宁真打圆场说着。“他刚好——”“我刚好有空,所以不介意跟你们一起晚餐。”丁守文接着她的话说道。廷亨眯细眼睨着自己,平时最爱跟人唇枪舌剑的,此刻却没开口说话,有点意思他单手搭上身边宁真的肩,道:“宁真晚点还有别的事,所以速战速决吧。”
方宁真倏地侧过头看着学长。
良久。停留在她肩头那只手的目光移开,马廷亨不置可否,迳自走进了餐厅。
气氛有点微妙。
学长一直看着自己,廷亨一直看着学长,方宁真看着盘中的牛排,已经切下的肉块顿时重如石块,提不到嘴边又放下。
两人默默不语,这就是传说中的复仇好时机吧丁守文嘴角微勾,道:“你们不是有事情要谈吗?”
“不用在意我的,”视而不见那两人的反应,丁守文说着:“再说你们之间的公事私事还有哪些我不知道?”
她得罪过学长吗?方宁真偷偷瞄着对面廷亨笑开露出的可爱虎牙,如果这两人开始言语较劲,她可不可以先回去
然而有些意外的,廷亨但笑不语,伸出刀叉从自己盘中挖走了她一向不爱的马铃薯泥,静静吃着。
“宁真,”一个巴掌打不响,丁守文还不死心地道:“我求婚你回我的话,有告诉廷亨吗?”瞄着两人刀叉同时停顿,又道:“廷亨很想知道呢,只是不好意思问你而已。”
方宁真呛了声,轻轻咳着。助理当时也在场,所以廷亨没理由不知道这事她不知道以廷亨的个性为何没问起,但眼下学长提起,是想整廷亨还是整她?
马廷亨放下餐具,招来一旁服务生,为宁真加水。
对面的宁真低着头,耳边丁守文又说了些什么嘲弄的话,他没仔细听。马廷亨置于桌下的手隔着裤袋布料搁在小盒上他在分心。回想第一次向她求婚时,他并没有费心去想该说些什么,只是随心所至。那是一种默契,宁真知道有一天他会问起,而他知道宁真会说她愿意。
求婚,不是看见戒指才想起的事,但他必须承认,是宁真搬离家中之后才重拾该执行的想法。很久以前,马廷亨就明白戒指不是重点,更渐渐懂了对她来说,或许结婚只是一个形式
手轻轻地移到了腿上,来回抚着那越来越频繁、越来越难忍受的疼痛。抬眼,宁真似乎注意到了他的举动,拧着眉正想开口。别开了视线,马廷亨将餐中折起,起身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直到过了转角处,他单手摸了摸胸口的内袋,抽出随身携带的止痛药,向服务生要了杯水。蓦地膝上一阵剧痛,马廷亨站不稳,靠向墙边,水杯跟着落地碎了。
“先生,你还好吗?”服务生赶忙冲上前来扶住他。
“抱歉,手滑了一下。”痛意尚在,只是渐渐消散到他能忍受的程度。马廷亨站她身,心知不妥,这餐饭他是不能再吃下去了。
拉了拉西装,看着服务生清理起碎玻璃,他深吸了口气回到座位处。那时,丁守文侧过身,向宁真靠近说着话。
来到两人面前时,马廷亨说道:“你们慢聊,我要先回去了。”
丁守文抬起头,迎上他有些勉强的笑,挑衅地问着:“不高兴了?”懒懒地瞟了他一眼,马廷亨转对宁真说道:“等等让守文送你回去,外头有点下雨。”
“廷亨”他声音中带了点压抑,方宁真隐隐觉得不对,挽留着:“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你想说什么?”低头,他温声问着。
仰头,背着光,方宁真眯细眼,想着清他表情。
等待良久,她还是欲言又止,马廷亨闭了闭眼,道:“改天吧,宁真,等你想好,再告诉我,”
那道高挺的背影离开了。
方宁真还是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起身,追了出去。
商场的餐厅楼层很空旷,平日的晚上人也不多,方宁真快步走着,寻找着;来到下楼的手扶梯边,她弯低身向下望去,直觉他没走这儿,又往别处跑去。经过其它餐厅,她不住探头,虽然明知廷亨不会在里头。最后她来到了楼梯边的电梯处,看见廷亨的侧影正按下关门。
她开口想唤他,门已关上。
廷亨没看见自己方宁真愣在原地。
“宁真!”身后追来的丁守文不太高兴地道:“你怎么这样把我撇在餐厅里,太尴尬了吧”这剧情看起来像是蠢男追朋友的女人,女人只是一气愤,所以当心中所爱离去,惊觉了自己的真心而追出;蠢男留在原地,还得掏腰包埋单。
“抱歉”方宁真自知理亏,见学长替自己拎着外套及公文包,接了过来。
丁守文正要再说些什么,一个服务生追出,将手中物交到宁真手上。
“刚才那位高高的先生掉的。”
丁守文道了谢,转头见到宁真怔怔地低头看着手里握着的小盒。
皱起眉,沉默了会,他道:“你在这时摊牌,对廷亨来说,这也算是一种惩罚吧。”
今晚第一次,方宁真对学长的话感到真正不悦。她握紧手中的小盒,抿唇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这么做。”
她想做的,只是重新定位两人的平衡点。
知道自己怀孕前,她认为分居、分手可以让彼此退回一个安全的角度,廷亨不用自责内疚,也不用再担着朝三暮四的骂名;她不用担心受怕哪天忽然被嫉妒蒙蔽,成了一个连自己都接受不了、令旁人退避三舍,成天只会疑神疑鬼的讨厌鬼。
嫉妒就是这么可怕,一旦陷入那样的思考漩涡,一举一动都会成为伤害,一言一语都变得多余,真到那时,廷亨会怎么看她呢?他们之间岂不真真正正只剩折磨与难堪?
她不想,不想走到那一步。
后来发现怀孕的事,她一度逃避,也乱过阵脚。可如今已慢慢能正视改变不了的事实,冷静理性地想清楚合理、对大家都好的解决方式
她从未想过要去惩罚谁。
那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并不是看见廷亨痛,她就会比较好过
丁守文看着她低垂的脸蛋,总是温和的眼眉间,染上少见的愠色。
廷亨痛恨旁人置喙,宁真在内心深处不也讨厌极外人指点东指点西?要分要合、要怎么分怎么合,究竟关别人什么事了?他们都想大吼,可当一段感情牵涉到太多人参与,顾虑太多,沉默才成熟,沉默才是唯一不伤人的解答。
是做得过头了丁守文想着。可不做得过头些,廷亨哪里能放下口舌之争,宁真又如何肯褪去太过乖巧顺从的表象?
“不是只有被伤害的一方才会难受的,宁真。”丁守文不想欠廷亨,更不想见到宁真缩进乌龟壳里,断绝喜怒哀乐,成为一个没有感觉的人。所以再不动听,他还是要伸手握住了她僵硬的双臂,转向自己,他说道:
“哪怕只有一刻的念头也好,你想过离开,想过把心封起,对廷亨来说就是最大最深的惩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