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虹与丑风

伯穗堂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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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虹与丑风

    (散文)

    清风长得很丑,从不敢在人前露面,它忌妒地对虹说:

    “你太美丽了!全世界的人都夸奖你呢!可惜你的命运就那么一瞬!哈哈哈----”

    虹笑笑回答:

    “就那么一瞬也就够了,我总算将我一生的美丽献给了大家。你呢?你永远是藏头匿尾,你能把你的真面目向大家亮开吗?你敢吗,你敢吗?”

    清风悄悄地走了,无影无踪,只听见吟吟的哭声。

    燕子

    一只燕子,突然然落在我的左肩膀上,叫声是那般的凄凉。我扭脸看它,轻轻地,轻轻地把它拿了下来,捧在手里,这才看清,它受伤了——左边的腿在膝盖以上靠近膝盖处断了,疼得它双翅占占颤抖。

    “啊,你疼呀?”我问它。

    我把它拿回家里,用食物喂它,它不吃。我给它水喝,它不喝。它总是双翅一奋一奋地想起飞,但是它的一条腿耷拉着,可能是感到疼痛而沉重,无力奋飞。它的头向我抬起,一双小黑眼睛瞪着我,一个劲地叫,看样子想请我帮助它。

    我捧着它去找兽医。刘大夫看了燕子的伤腿,斩钉截铁地说:

    “这是被弹弓打的。”

    我心里一惊:谁这么狼子野心!

    刘大夫给它敷上什么药,又用一种像胶布一样的东西裹住它的腿,一边对我说:

    “你别担心,它会自己接好的。等好了以后,这布会自行脱落的。这种敷料是我多年研制成功的。鸡鸭鹅狗的腿都可以用。”

    但是那燕子还是不住地叫。

    我忽然明白了,它不是只顾自己的疼痛,恐怕它是在掛惦它窝中的子女吧?于是,我把我的想法告示诉了刘大夫,他心有感触地说:

    “对,是这么个事。”

    我俩商议了一会儿,我就拿着燕子在村里询问谁家里燕子窝,老燕子是不是失了双?可是白天只顾干活的农民,谁注意这些事情呢?我找了一下午没有结果。

    那燕子仍是不吃不喝,一个劲地叫。

    我与刘大夫想了个点子:请村委会帮助,从高音喇叭筒里通知各家,查看自家燕子窝里的老燕子是不是成对。

    我与刘大夫和这个燕子,就在卫生所里住下了。

    刘大夫说:

    “我们得畏畏这只燕子,它可能一天没有吃食了。”

    我问:

    “畏什么呢?”

    刘大夫说:

    “壁蛛,也叫钱蛛,这种钱蜘还有接骨活血神效。可是我的家里没有。”

    他说的我也不懂,你家里没有你还说个屁!他看出我的疑惑了,就笑笑说:

    “这种壁蛛是生活在土墙壁上的,老土房里有的是。”

    啊,我明白了。就是老屋墙上一块块五分硬币那么大的白蛛网下的蜘蛛!于是,我俩就到近处人家老土房里去寻找。

    找来后,燕子开始不吃,后来慢慢的它吃了。可是只畏进三只壁蛛。

    刘大夫说:

    “吃了三只也就不错了,它挂念着家呢,也许还有孩子也未可知也。”

    这只燕了一夜不住地叫。

    旭日东升,高音喇叭里传出喜讯:找到这个受伤的燕子的家了,叫我赶快把这只燕子送到北街李庆福家。于是我与刘大夫一起,用小篮子提着小燕子,就向李庆福家走去。

    果然不差,我们还没有到大门口,出奇的是,一只燕子吱吱喳喳地向我们飞来,绕着我们很低地飞旋,好像它看见了篮子里的燕子,还一下一下地朝篮子梁上落。篮子里的燕子也朝着那只飞燕颤翅高叫。我们的心里也欢喜起来。

    李庆福一家人在大门口迎接小燕子。天上飞的那只燕子,先自飞进有燕子窝的堂屋里去。又飞出来了,又飞进去了。它可能是高兴得不知怎么才好了。忽然听见堂屋里小燕子齐声地一个劲地叫,就像赶大集一样,喳喳声叫成团。我进到屋里抬头一看,呀,见一个大燕子窝的沿边上,排着一溜小燕子头,足有五六个,张开黄嘴角的尖尖的小嘴朝着我们叫。原来那只老燕子是向小燕报喜的。

    我们找来了梯子,把伤燕送进窝里去。突然,小燕子不见了,也听不见叫了,只听见窝里嘁嘁悉悉的声音。那只好燕子也一下飞进窝里去了。可是没等我们说上两句话的工夫,它又飞了出来,绕着我们飞了两三圈,然后从门口飞了出去。不等我们说上两句话的工夫,它又飞回来了,口里衔着一只很大的青青虫子,钻进窝里去了。然后它又飞出去了,又衔着一只青青虫子钻进窝里去了。就这样来来往往四五趟。

    我们都看得呆了。

    我看着燕子窝,心里无限感慨。听见李庆福叫我喝茶。喝茶?!我的泪水咕噜咕噜往肚子里滚。

    燕子呀燕子,你们的感情与我们人类的感情相比,又能差多少呢?

    梧桐树

    我的窗前有两棵梧桐树,一棵在东边,一棵在西边。两株树相距十米许,树冠连在一起。如果不看树干只看树冠,那就是一棵树了。两株树很高大,与五层楼顶那么高,有几个枝头伸上六层楼的窗台。树干有七十公分粗。

    我住的是五楼,窗户正对着两个树冠的上半端,可谓“人在半天青云里,身坐千顷绿茵田”

    每当春天花开的时候,那浓浓的馨香就涌窗而进,染得我的笔书纸砚都香气扑鼻了。要是喝茶,就得离开窗前,否则你就品不出花香还是香了。细细地看那梧桐花,花成穗状,可是它的花穗穗穗朝天,上尖下粗,恰似一座座小宝塔。花朵儿却是倒吊钟式的。梧桐花是喇叭花花形,喇叭口是分瓣的,一般是五个瓣。瓣沿上是两个弧线相接。花里有五根针形蕊丝,头上是一个个粟粒大的深灰色蕊头。花呈浅粉红色,毛绒绒的,煞是好看。花期很长,约两个多月。

    花的后期开始生叶,那簇簇绿叶,衬着粉红花,轻风一摇,满树动动弄弄地,栩栩如生,更加美丽动人。叶是心形的,长足了有小芭蕉扇子那么大。

    树上常有许多鸟儿光顾,种类很多,有花的,有青的,有红身绿翅等等。小鸟唱出许多歌,有的唱的婉转清脆,有的唱的细声细气,有的唱的粗犷低沉,有的只是叽叽的叫。可惜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子。只有吱吱喳喳叫的我认识,那是麻雀。我这两棵梧桐树,不仅是我的有声有色的大花园,而且还是百家鸟儿争鸣的大舞台。

    鸟儿在那里跳枝挪叶又唱又闹,一点儿也不怕影响我还在窗内用功学习呢!

    我常站在窗前向外看,梧桐树上没有花也没有叶的时候,我透过稀疏的枝梢朝远处看,有了花和叶后,也能透过枝叶缝隙看到远处,只是不那么广阔天地了,还是看红花绿叶,或听鸟儿唱歌来得好。

    梧桐花不落旱地。每当梧桐花开始落的时候,就是下雨的时节,春雨娑娑地下,花儿颤颤地飘落,略有触景伤情之感,或多或少有些欲泣欲泪。鸟儿不懂,依然如故歌台舞榭地在梧桐树上欢闹。

    梧桐花落后,一穗穗小青桃噘着个小嘴,惊讶地向四下里看着,点头欢呼它们来到这个快乐的人间。

    有一天,我的三岁半小孙女来了,到窗前看梧桐树上的小鸟。鸟被飞过的一只鹰吓飞了。我指着树上的梧桐桃问她:

    “莹莹,那是什么?”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葡萄!”

    我笑了,告诉她那是梧桐桃,但是不能吃。

    我领她去三姊店买糖。一个大姑娘看了看我祖孙俩,没夸奖我的小孙女,却夸奖起我来了,她说:

    “大爷,你有八十了吧?看你长得多么清秀,身体多么好的个老头!可惜上眼皮短了些。”说完她就走了。

    我寻思不过来她这话是啥意思。回家来我问老婆子,老婆子说:

    “你得罪了她。”

    我否认了。

    老婆子说:

    “你看人家了。”

    我说:

    “没敢看。”

    老婆子好像想起了什么事,从茶几边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向外看了看说:

    “你看是那个姑娘吗?”她指着对面楼。

    我走了过去,顺她的手指方向看去,见对面楼的一个窗口正有一个人站在那里,我看不清,只能看见衣裳的颜色。我说:

    “认衣服颜色很像。”

    我的小孙女走到窗前,手扒着窗台朝外看,看不见外边就叫道:

    “姥姥姥姥,我看看!”

    姥姥抱起小莹莹。小莹莹忽然喊道:

    “是她是她,是说爷爷的那个阿姨!”

    “哈哈哈----”老婆笑了起来“你天天站在这里看人家,还不兴人家骂你两句?!”

    “我天天看她?!”我糊涂了。我寻思了好一阵,忽然明白了。唉,都是这两棵梧桐树惹的祸!梧桐树哪里能理解这些呀,依然无事人一样,婆婆娑娑地倚天闹雀。

    从此,我再也不敢正面对着窗户看梧桐树了。要看就侧在一边,斜斜着看,唉,真别扭!

    雁秋;

    下边我写了一篇散文,目的是让你了解你的出生地,和我在那里所经历的故事。此地离临沂不远,你又有车,很方便,你可以去逛一趟。

    玉才

    我在尹家湾子的故事

    在尹家湾子村居住的那一年,我是五岁,男房东绰号叫‘大老婆’,他的真名我不知道,他的年纪大约是在三十到四十之间。他家四口人:他的父亲、母亲、妻子和他,没有孩子。他的家座落在村东南角,大门朝南,一溜北屋,两个门,即东边的北屋是两间,西边的北屋是三间。北屋的正中有一棵很大的柘榴树,紧靠着其树的右前边是一盘石头磨,其树的左前边放着一口矮水缸,但很粗大。两间西屋,西屋南头搭了个驴棚。没有东屋。一溜南屋,两间南屋靠东头,我们就借住在这里,屋子很矮,西头是过道和放杂物农具的房子。过道就是大门,大门外有一道南北的东墙,约三十米长,然后拐弯成南墙,再拐弯成西墙。西墙北头与院子之间是没有大门的一个空的出入道,两部分构成了一个‘g’字形。这围墙里边是菜园子,还有猪圈等。这就是‘大老婆’住宅的画图。

    宅子南边是田地,二里路处有一小村庄;宅子北边紧靠北屋后墙就是‘大老婆’的晒粮场,场的北边有个大水汪,水汪向东又拐向南去了,但是离‘大老婆’的宅子只有几米远。水汪的上岸就是一条东西路,这条路向西约一百米处拐弯向西北,但地势略高,从这里下去约一百米就是一条南北小河,是温泉河,水很热,我常常跟着村里的孩子们去洗澡。这条东西路北就是村庄围墙了,是正而八经的村子了;宅子的东边南北水汪东岸上边是一条南北大道,如同现在的公路;宅子西边有零星的住户、菜园、晒粮场子等,再远处,约两百米就是大地主尹玉镯(只是听的音,不知是不是这三个字)的家了,高大围墙阴森可怕。

    这就是‘大老婆’家的周围环境。

    我和妈妈就住在‘大老婆’家的东南屋里。我的父亲和我的大姐、二姐都在京戏班里唱戏,父亲三天,五天,半月回来一次看我们,留下挣来的钱。

    我在这里经历了多个故事,教我终生难忘。

    其一,那个时候农村人都欺生,欺侮外来人,不论大人还是孩子。有一次孩子们都在宅子东边的汪里洗澡,我也去洗了。可是孩子们把我推出汪来,这还不罢休,又把烂泥朝我身上摔,我不住地哭,他们就不住地用烂泥摔我,我大哭不止,他们大笑不歇。我被他们用烂泥摔成了个泥塑的人,只有两眼能看清他们。我真傻,不知道赶快地跑,一直站在那里任他们打。直到母亲听见了我的哭声,才来把我救了回去。吓得我好多天不敢见村里的孩子们。

    其二,人人都有好朋友,那时我也有。邻居家有个孩子与我一样大,我俩玩得很好。一天,他对我说:

    “我领你去我姥娘家,找好吃的。”

    我一听有好吃的,就答应跟他去了。

    他姥娘就是前边二里处的那个小村庄。他姥娘给我们做了两碗菜汤,里边一个鸡蛋。我先把菜汤吃了,最后才吃了那个鸡蛋,拉了馋。谁知当时就被他的姥娘看出来了,说我不舍得先吃鸡蛋,是想留着最后拉馋。回村后,那小朋友把这事告诉了他的妈妈,他的妈妈又告诉了我的妈妈,这样就都知道了这件事,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可是当时我害羞了很长时间。

    其二,麦子快熟了。我和小朋友们去地里揪麦子搓麦粒吃。麦子高到我的胸膛,我揪了几穗了,再揪的时候,我可能是多抓了一两穗,一时揪不下来,我是用右手的,再猛一使劲,麦穗突然断下,可是麦芒也猛然扎进了我的右眼,当时就疼得我打滚。妈妈给我翻开眼皮拔去麦芒,洗净糠土。我的眼睛红钟疼痛,可是我不好意思哭喊,硬硬地忍受着。妈妈天天背着我在院子里来回走着,哄着我。大约十多天才好,万幸的是没有留下残疾。

    其三,有一天刮大风,尘土飞扬。我渴了,找不到水喝,就去房东的大瓦缸里喝水。可是大瓦缸盖着盖丁,上边还压了块大石头。石头我搬不动,于是我就把盖丁朝一边磨,一下子,大石头从盖丁一边掉进缸里去了,把缸砸碎了,水淌了半院子。因刮大风,院子里没有人,所以没有人看见我,我趁机逃跑了。可是跑哪里去呢?我躲藏在野地干沟子里。当房东发现满院是水的时候,开始吆喝了。那还用说吗?大家一寻思就是我干的。因为在这个院里,除了男房东外,只有我是个‘男子汉’,再说别人都可以互相证明没有砸缸,那就到东南屋里找我,我不在,我妈妈就管起了这件事,到处找我,直到天黑了,我在野外害怕极了,不得不回到家里来,我承认了砸了缸的事实。妈妈没有吵我打我,直向房东说好话,赔偿人家的损失。房东是很好的人家,却没有孩子们,所以很喜欢小孩,对我也很好,所以没要我们赔,他们把缸翻过来,用钯子锔了缸底,又用石灰抹了,晒干了又用起来了。

    其四,妈妈给我生了个小弟弟,我非常高兴。妈妈对我说:

    “大闩呀(我的奶名叫大闩),你不能再吃我的奶了,留给你的兄弟吃,行吗?”

    我非常喜欢小弟弟,我就满口答应了。我天天偎在妈妈的地铺一边,看着妈妈喂弟弟吃奶,欣赏着小弟弟,闻着妈妈的奶香,那些日子我太幸福了。

    妈妈生了小弟弟,在我的记忆中,却没见妈妈吃好的东西,如鸡蛋红糖等,只记得好像有一两斤散了(好像是用细面条炸的那种东西),泡水吃。这散子用一只小篮子挂在屋梁上,因为没有桌子凳子,又不能放在地上。房了很矮,屋梁也就不高,再挂上个篮子,那就离地很矮了。我每逢从篮子下边走过,闻到散子的香味,真是难忍的馋呀,比妈妈的奶还馋!这一天,我见妈妈睡着了,我就去偷散子吃,我伸手只能够着篮子底,戳得篮子乱摇晃。于是我就搬了个小马札子踩着,去够散子。可是我一踏上小马札子,小马札子就倒了,我歪了下来,正坐在小马札子上,把个腚硌得疼痛难忍,可是我不敢叫唤。妈妈被我惊醒了,看见我趴在地上,就问:

    “大闩呀,怎么了?”

    我回答:

    “我叫小马札绊倒了。”唉,这是我这一辈子撒谎的开始。

    妈妈说:

    “没磕着吧?”

    我回答:

    “没磕着。”可是我疼得紧咬着牙。从此我记住了马札子只能坐,不能踩。

    妈妈叹道:

    “孩子,你都做哥哥了,成大人了,以后做什么事的时候,要小心点了。”

    我回答:

    “哎。”

    妈妈说:

    “起来吧,拍拍身上的土。”

    我忍着疼痛爬了起来。

    其五,我父亲在这个村遇到了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一天晚上,父亲从戏班子回来,被尹玉镯家叫去唱戏,也就是唱堂会。这天晚上父亲就住在那里了。

    半夜时分,我被妈妈惊喊声叫醒,妈妈恐慌急速地对我说:

    “大闩大闩,快起来,鬼子来了!”

    我惊恐万状地起来,一看外边火光闪闪,吓得偎依在妈妈怀中。妈妈推开我:

    “快!穿衣服!”

    我急忙穿衣服。妈妈穿好衣服,包好了小弟弟抱着,拉住我,说:

    “大闩,快跑!”

    我母子仨磕磕碰碰跑出屋来,妈妈突然磕倒了,却是侧着身子摔在地上的,弟弟在她的怀里没有哭(后来我才寻思过来,她是怕磕着小弟弟,急中生智情愿以身护子的)。妈妈对我说:

    “大闩,领着我,我看不见!”

    这时候,枪声像过年的爆竹声密集,从院子里就看见了尹家围子的大火冲天的烧起,十分吓人!

    我发现‘大老婆’在墙角那里放‘高声’(两响——二起脚——爆竹的一种),可能是吓唬鬼子的。

    我领着妈妈走出院子,忽然听见大人小孩一片声地叫喊。天上有月亮,可是也有云彩,但是我能看清道路。我问妈妈:

    “妈妈,上哪?!”

    妈妈回答:

    “你听,那些都是跑反的,跟着他们就是!”我回答:

    “哎!”就跟着人家跑。

    人群由西向东,走上南北大道,又直向北去。

    妈妈走不动,我要拉着她才行,妈妈还不住地向尹家围子大火那里看,还一边不住地叫着:

    “长俊——长俊——”这是我父亲的艺名。

    我们渐渐地落后了。

    妈妈说:

    “大闩,我换换手抱着你弟弟,这只胳膊酸了。”一会儿又说“大闩,你拉着我的衣服吧,我一只手抱不动了。”

    我拉住妈妈的衣服,朝前走。我问妈妈:

    “妈妈,你走得这么慢呀?”

    妈妈回答说:

    “大闩,我看不清路,只看见前边黑黑的一个个大黑坑。”(后来我才明白,妈妈是营养不良,缺乏维生素a所致)。我们越走越慢,终于掉队了,看不见前边人的影子了,路上只有我母子仨了。路的右边是宽宽深深的大岭沟。

    妈妈对我说:

    “大闩,咱不走了,就到那边山沟里躲起来吧。”

    我们下到岭沟里,我却好睡了一夜,不知妈妈是如何熬过这一宿的。

    天大亮了。妈妈叫醒了我,我看见跑反的人都朝回走了。我们母子仨跟着他们回到村头。

    突然,我看见了父亲的背影,他正和一些人蹲在汪岸上向尹家围子那里看,我喊:

    “大大!”

    我妈妈也看见了: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

    后来听父亲讲了他的这次遭遇:那天夜里,突然听见护院的人喊话,接着就是密集的枪声,大火笼罩着整个尹家围子。父亲躲在屋里向外窥视,看见满院子里都是持枪的当兵的,把尹家的人挨着向大门那里赶。后边的当兵的就挨着房屋找人,在门口喊:

    “有人吗?出来!有的有人,人就出来了。出来的人就被赶向大门那儿。如果屋里没有人,或者人不出来,当兵的就向屋里扔一颗手榴弹,屋里要是有人,就听见人哭狼叫。有的扔进了手榴弹也听不见人哭,也许都炸死了。我才知道手榴弹比枪厉害,躲在床下也没用。当兵的就这样找人。我准备好了,当兵的一叫,我就开门出来了。其中一个当兵的把我交给另一个当兵的说:‘看着他!我去再找!’看着我的那个当兵的把我朝黑墙角那儿拽,我一看,不好,我就喊:‘你干舍,你干舍!’那当兵的才住了手,等那一个当兵的又赶着几个人回来,才把我一起向大门那里赶去,逃过了这一劫。当兵的叫我抬梯子,梯子很长很沉,叫我抬大的一头,我抬不动,当月兵的问我是干什么的,于是我就说清楚了我的身份和在尹家的原因。当兵的一听我是唱戏的那个长俊,都知道我,于是就放了我,我就回来了。听当兵的说,有当兵的与尹家有仇,是来报仇的。为了安慰老百姓,还派出了人敲着锣满街喊话,说明情况,叫老百姓不要惊慌。可是老百姓早就跑没了。”

    我当时听了父亲的讲述,没当一回事。可是后来我长大了,每每想起此事,还是后怕极了,唉!

    这就是我在尹家湾子其间,所经历的故事。对我一个虚岁五岁的孩子来说,在几个月里经历了这么些故事,也就够意思的了。

    这个事后不久,我们就离开了尹家湾子。

    (散文写得真实、亲切、生动。即让我了解了我的出生地的情况,又知道了那段历史和我们的生活状况。只是语言的运用上缺少一些文采。那些当兵的是什么人?还没有交代清楚。爱写,写一写回忆录还是很有意思的。雁秋弟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