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民生小景20

柏榴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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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过团市委门前的马路,有一条不宽的小街。街右边是一家印刷厂的高大的院墙。墙内长着宽厚叶子的广玉兰。每当初夏时,树上便开满了大朵大朵的花瓣如玉脂的广玉兰花。可这时,每棵广玉兰树上却积着厚厚的尘埃,灰蒙蒙的,做出一付愁眉苦脸的样子。

    靠院墙的这边,常年是修自行车的、缝纫的、补鞋的、卖杂货的地盘,杂乱而显出条理。街的左边,则是几家小餐馆,锅啊、案板啊,还有炉子,占去了街面的三分之一。盘中摆放的猪腰花、心头以及塑料筐中的时令蔬菜,都在扬起的灰尘中。厨子不停地在锅内翻炒着,呛人的油烟直往人的脸上扑,往人的眼、鼻、口里灌。

    再过去一家,是回收废旧品的,隔着一家理发店,又是两家收废旧品的。其中有一家大概兼收废旧金属制品,每天都是锤呀、敲的,有时还用氧割枪去割那些废旧品。这里可以说是废旧品的天下。不需要说这里的环境是如何地恶撮了。

    这条街再往里走,就会看到街两边的私房为了挤占更多的地盘,使这条街变得十分逼窄,街变更了一条被扭曲的小巷。巷内,有一家极原始的制酒作坊。那集贸市场的楼上,是民办的可怜兮兮的农民工子弟学校,可就是这条小巷,却一直通向繁华的有着浓重的现代气息的武汉金融一条街——建设大道,那儿有香格里拉大酒店,真可谓又是一番天地。

    现在,再回过头来讲那理发店。理发店的门面不大,宽度大概只有3米的样子。门面是由4扇玻璃门组成的,左右两边的玻璃门是固定的。中间两扇是可以梭动的门。两扇固定的门分别写着“内设空调”、“欢迎光临”各4个字。从门口铁丝上挂着的圆形衣架上的一条条深咖啡色的毛巾,便知道这是一家理发店,所以不需要在门面上有什么招牌和一般理发店所特有的标识——旋转的彩灯。理发店的门外靠左手处是一个小的煤炭炉子,那是理发师用来做饭和烧洗发用热水的。进门后,右边挤挤佧佧摆着2张理发椅。玻璃镜子前面固定在墙上的理发柜,里面尽是理发用品。里墙右边上方是一个挂式空调。房左角靠门一边是一个洗脸瓷盆,上端是一个小铁桶,用来装热水用的。房左里角是一个的像摩托车手帽子一样的烘烤头发架。理发店净深大概也只有3米的样子,这样算来,这间房子的面积不会超过10平米。

    这间理发室的主人——理发师m,是一位刚刚出头的不知是大悟还中别地方的外乡女子。脸庞虽说有点宽,却有着一些动人之处。眉可入鬓,一双眼睛也是细长的,眼睑十二分地清晰;还有那小巧端正的鼻梁和鼻翼。嘴却应了古典美人的那一种——樱桃小嘴,但嘴唇的薄又给人以现代感。再加上不伴不瘦,不高不矮的身材。手又灵巧,为人又随和,所以生意十分兴旺。

    理发店所处的这条街,基本上是当地的土著居民——农转非人口。这周围的地盘曾是他们几代人赖以生存的田地和湖塘,现在他们被挤压在这逼仄的小街小巷内,田地和湖塘都变成了高楼大厦,这条街也被城市所包围,成为城市的一部分,保留着某些传统的那一部分。但他们却改不掉那带有黄陂口音的铁路外的话。这理发店则是四街八邻的一个歇角处。家长里短的要在这儿聊上几句。所聊的话无非是婆媳姑嫂妯娌之间的纠葛,男情女义子孝孙贤的佳话。还有的婆娘,一起床,就穿着皱巴巴的睡衣,留着眼屎往这儿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梳子梳着那有些凌乱的头发,抹一把这店里低廉的面霜。然后,回家换上时髦的衣衫,再打店门口经过时,那可是又变了一个人,光彩照人的,神采奕奕的。

    这天,m正在为我理发。她一手拿着一把小梳,一只手拿着一把剪刀。每用梳子梳起一咎头发,就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将这一咎头发剪齐整。手起剪落,只听见“卡嚓,卡嚓”的剪刀声,很快就把一头的发剪好了,然后换一把剪刀将头发打薄,动作又快又麻利。坐在另一张理发椅子上的一个女孩子,两条腿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一眼就看出了她那抑制不住地喜悦。

    这女孩肤色有些黑却很细腻,整个长像,是秀气中含有一种粗野美那种。从她的脸部表情看,在静的表象中好像澎湃着一种动的节拍和旋律。遇到进进出出的人,她都很亲热地叔叔阿姨地叫着,显得嘴甜而乖巧。为了引人注目,她搬出了他的朋友的故事。

    “我那男朋友,可是一个疟待狂。有一次,有一只猫子把我抓伤了,我男朋友知道后,将拿只猫子捉到了,将猫子的尾巴冷冻起来,然后找来一把菜刀,手起刀落,一下子把那冻得硬梆梆的猫尾巴剁掉了。”

    我听了后,不禁暗暗啧舌:“这样的男朋友,如果将来要如此疟待你,能受得了吗?”猫子之所以有九条命,从高处下落时,全仗着它能用尾巴平衡身体,再加上脚上有厚厚的肉垫,所以不至于受伤。这砍断尾巴的猫,今后是如何爬高跳低啊。我真为这可怜的猫捏了一把冷汗。

    接着,这小女孩说她是打架子鼓的,刚接到市艺校的录取通知书,被正式录取为艺校的学生了。这也可算这条街上飞出的金凤凰啊!

    接着她谈到了她的社会阅历,与乐队的演员们配合,她经常出入舞厅,演艺厅,成功地进行了一场又一场的演出。这时m正在用理发剪修整着我的头发,一边整,一边对着镜子看,左右两边的头发剪得是否对称,酽然就像一位真正的艺术家在完成自己的艺术作品。

    小女孩还在继续地眉飞色舞地讲述着。她对于文艺界的黑暗心知肚明,显得过分地成熟和老练。她讲到某某与某某的暧昧关系,某某与某某的花边新闻;谁与谁一帮的,谁与谁一派的;谁在文艺界想充大腕的角,可是被谁又将他压下去了。讲得津津有味,头头是道,使我既惊奇又感慨,这小女孩竟然知道得这么多。

    我们正听到兴头上的时候,这小女孩却起身从椅上站起来了,前前后后地在衣服、裤子上拍拍,告辞了。

    洗头时,我禁不住问了一声m:“这小女孩多大?”

    “十四五岁罢。”

    m接着说:“看到她的妈吧,显得十分年轻。母子俩走出去,就像姊妹俩似的。”

    我顺口答了一句:“啊——”

    后来几次理发,没有遇到这小女孩了,我也从来不问m。可小女孩那天的讲话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子里。这可是一个不简单的女孩啊,但看她的发展方向如何。特别是她小小年纪,便有了一位砍断猫尾巴的男朋友,今后他们在相处中,还会不会出现砍断狗尾巴,羊尾巴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