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走过

蔡永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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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侃三十六岁那年初冬是沉闷而孤寂的,那时他还在大学的教员楼里住,每天早晨有黑色的轿车接他,而晚上,他回家时,楼道里空空荡荡。

    江侃从原来的社交圈子里真正消失的时候,他才感受到原来的圈子所给予他的灵魂抚慰是重要的,尽管他有着令一些人羡慕一些人嫉妒的地位,并且不管是不是出自真心,每天见到他的人至少在表面上对他是恭敬的。江侃常常想不明白,他怎么会产生这样莫名其妙的心理的。当然,这里也有这么一个原因,他不愿想那些令自己伤脑筋的问题,他想,浮在脑子表屉和一些硬挤进脑子里的东西已经让他消化不良了,何必再去苛求自己呢?

    那天晚上下初雪,是没有风的雪天,这样的雪天,雪花下得工工整整、轻轻盈盈的,也下得十分静谧。江侃就那样从雪花中走过,觉得自己的身子也翩翩起舞似的。

    走在雪花飞舞之中。末毓名似乎还感觉到周身流动着机关楼里打字室的气息,那是一种年轻女人和低档香水混合的气息,那气息时时拨动他潜藏在体内的敏感的神经,这样一想,他就在不自觉中加快了心跳。

    打字员美娜整个身子都鼓胀着青春的气息,她本来属于模特的身材和那张漂亮的脸蛋儿离他只有咫尺之遥,有的时候美娜站起来,她长而飘逸的散发不经意之中在他的脸上滑过,痒痒地摩擦着他的肌肤。他呆呆地坐在一个与美娜相邻的小转椅上,在核对美娜打来的讲话文稿。此时,窗外已是灯火阑珊。

    有的时候,房间里静得出奇,除了美娜打字时敲打键盘的声音,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他坐在那把椅子离美娜很近,稍不注意就会碰到美娜修长的腿。不过,他没有碰到美娜的腿,他知道他和美娜都很小心地躲避着。

    文稿修改定稿之后,大概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他本想请同样没吃晚饭的美娜去吃饭,后来想了想,说,本来应该去吃晚饭的,我还有事,你只好回家吃了。明天我会告诉管主任给你升加班费。

    美娜说谢谢领导关心。

    司机小马一直在楼下车平等着。江侃和美娜从大楼里出来,天上已经开始下雪。小马连忙把一本描写过去领袖人物私生活的书放下,下车给江侃开了车门。

    江侃坐在后坐,美娜就坐在前坐。美娜上车后,已经没有了打字室里的拘束,十分轻松地和小马讲话,表情鲜活,全没有了在他面前的僵硬,笑得也十分随便十分自然。江侃的心情很复杂,不过,他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突然心血来潮,果断地说:“小马,一会儿你带小刘去吃点饭。”

    美娜姓刘。

    小马其实不小,他比江侃还大五岁,应该是四十五岁。不过小马长的显年轻,身子干瘦,嘴皮子麻利,很会讨好女人。平时,小马不出车就候在打字室里,美娜似畏与小马的关系也不错,而美娜在办公室里的人缘似乎不够好,大家在一起说话时,常半真半假地说一些对她不利的传闻,或者阴阳怪气的揣测她,很难坦诚地与她交流。不过小马和美娜之间却有一种交流上的默契,那种默契来自相互间的轻松气氛,没有戒心和排斥。江侃这样认为。

    当江侃让小马带美娜去吃饭时,他也许并没有想到,他的决定本身给小马提供了一个不错的机会,既可以用公款招待美娜,还可以好好“泡”美娜一通。或者这样说,不用花自己的钱就可以和美娜度过一段特别的夜晚时光。

    或许这里的关键问题是,江侃只有把美娜推到小马那个想象起来危险的方面,他才可以使自己已经有所燃烧的情绪平静下来,他不想与美娜有染,他还这样认为:他本来也不可能与她有染。

    江侃回到家里,他好像真的摆脱了今天晚上加班带来的心理变化。小秋在看一部韩国出品的电视连续剧,注意力十分集中。

    江侃说我还没吃晚饭,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小秋白了他一眼,头也没转地说:“这么晚了还不吃饭,你这个官是怎么当的?饭菜在碗橱和冰箱里,自己热吧。”

    江侃对厨房是不陌生的,他在大学教学的时候,常常是整个学期没课,后来当了系主任、硕士生导师就更加清闲了。他经常看电视里的生活频道,学些居家过日子的常识,当然,做菜是其中的强档内容。

    小秋原来也在系里工作,生了孩子之后就调到学校出版社,出版社不用坐班,小秋常常几天也不下楼。特别是现在,江侃调任市社会保险局当副局长,小秋就更加慵懒了。

    说起来人就是这样,你希望什么的时候没有什么,等你不想的时候,想都想不到的事就会突然出现、去年底,他的学兄校长老杜当了副市长。春节过后“学兄”找他,问他“你想不想换‘地方’去干。”他说不想了,如果当初不是留校而是直接分配到了地方,还能有雄心壮志。

    “学兄”含蓄地笑了,说,此话差矣,直接到地方的就有造就了吗?我看未必,江侃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那些一毕业就分配到机关走仕途的同学,最大也就熬个处长,同学聚餐的时候还得意洋洋的,根本没把他这个“教授”放在眼里。

    江侃说当然,如果有所安排我会考虑的。

    在学校里,他算是“学兄”的挚友,不过事物都在变化“学兄”已经不在学校了,他是不是真的为他想,他自己也无法确定。谁想,过了“五一”之后,上头就到学校考核,不久就通知他到党校学习,按计划在党校学习一个月,没到一个月的时候,组织部就找他谈话,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下子就当上了拥有十二个机关处室、十几个事业单位的大局的副局长。他的升迁得益于“学兄”当然,他也赶上了大气候,讲究学历的时代成全了他。原来那个局有正副局长七人,他一跃成了第一副局长。在学校那个小圈子里,博士有一批人,机关就不同了,他大概是全市局长这个层次里仅有的博士。

    在那间宽敞而独立的办公室里,江侃的大脑麻木了一个多月,突然的变化使他原有的思维方式受到了挑战,他一到任,就有人巴结他,那些老同志有的是副处长,有的只是副处级调研员,他们大概为职务的升迁绞尽了脑汁,耗尽了心血,也在感情和道德上留下了缺憾。尽管那些人的方式方法不同,态度都谦恭至极,总体来说无非是想讨好他。江侃并不是抱着一种同情的态度来理解他们,他觉得自己与他们不同的,他甚至想他们的悲剧也正在于把官本位看得如同生命,他不是,于不好他还可以回学校去。他这样想。

    在他转换脑筋的那一段日子里,美娜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当时精神一振。他真想不到机关里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有一天他在打字室里见到美娜,他以领导的口吻询问美娜,比如今年多大(领导问话就没有“不能问女人年龄”这个忌讳了,而是一种关怀),哪个学校毕业,有没有对象什么的。这样,江侃很快就知道美娜二十二岁,是职业高中毕业,正在参加自学考试,文秘专业大专班,现在还没有对象。江侃说,我认识一些不错的小伙子,都是大学生,也有研究生,用不用我给你介绍一个?其实江侃说的时候,他对“不错的小伙子”只是一个设想的概念,并没有具体的人。美娜笑着说,谢谢领导关怀,等自考毕业了再考虑

    吃了饭,江侃就倒在躺椅上看电视,这一天他参加了三个会议,晚上又加班改材料,实在有些疲劳了。

    小秋并不了解江侃的实际情况,她去卫生间洗了澡,在进卫生间之前,她还对江侃有了明确的暗示。江侃明白小秋的意思,只是他实在没那份心情。

    尽管江侃没有心情,他还是与小秋做了。一个时期以来小秋就在言语之中流露出怨气,江侃假装听不明白,在自己上床那个短暂的时刻,江侃尽量使双方的意识和心情转变得柔和—些;尽量与做那件事相协调一些,那样,他总算对小秋有个安慰。尽管如此,江侃还是觉得不怨自己,工作环境的变化已经使他疲于应对,不像以前,他整天在家里没事做,看盗版的vcd,他不喜欢看动作片,而喜欢生活片,常常在看片的时候,身体的某一部位就被刺激起来,那个时候事少:他和小秋也挺频繁的。

    在与小秋做爱的过程中,江侃对小秋主动提出的爱抚要求有些不愉快,他觉得小秋这样公开地向他提出他认为繁琐的要求不够合理,并且,由于小秋迟迟不好,今他信心大失。小秋生了小品之后就开始无节制地发胖,肚皮越来越厚。在做爱过程中他不得不用一种消耗体力的辛苦姿势。所以今天,江侃的确有些些应付差事的感觉,并在那个过程中联想到了美娜

    小秋在下边问:“你想什么?”

    “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就怪了。”小秋说,小秋说完就不满地把他推了下去。

    他们各自睡去,相互也不讲话。过了一会儿,江侃觉得自己应该主动和小秋说话,就摸了摸小秋的头,说:“对不起,这几天太累了。”

    小秋没出声儿。

    这时,江侃发现小秋的脸上有了泪水,他不太高兴,声音大了些:“怎么啦,又?”

    小秋说怎么也没怎么,我自己想这样,碍你什么事儿

    这座海滨城市是存不住雪的,下雪的第二天早晨,街上已经干干净净了。江侃准时下楼,他要到政府参加一个办公会议,几位市长都参加,其中也有学兄老杜。他想,今天汇报时;一定得拿出一点儿水准来。

    不想,坐进车里,江侃的脑子里就没了会议,而是一下子冒出了美娜。

    江侃问小马,昨天晚上请小刘了吗?

    小马说请了。

    江侃本来希望小马继续说下去,小马的语言却十分吝啬。无奈,他接着往下问“去了什么地方?”

    小马说就政府后面的“三千里烤肉店。”江侃去过那个地方,是和一位读研的女学生去的,那里一个小包间挨一个小包间,包间里的装饰有点类似日本风格的塌塌米。进包间的人必须脱鞋,围着小桌子席地而坐,这样的环境,可以快速缩短人们之间的距离,比如很自然的,两个人的脚就可以碰到一起,他有这方面经验。小马这小子,他竟然选择了这样的地方!江侃觉得呼吸有些受阻。

    吃得挺晚吧?江侃又问。

    小马说时间不长“领导放心吧,吃得挺简单的,没花多少钱。”

    江侃闭了一下眼睛,不好再问下去。不过,江侃还是对小马产生了不满,本来是他让小马请美娜的,真的请了,他反而不痛快。是不是这样?其实最想请美娜的是他自己,他没办法实现这个愿望,所以,就以相反的心态来对待了。

    后来江侃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对美娜并没有具体的想法,他是单位的领导,尤其是机关单位,即便他江侃生性喜欢沾花惹草,也不会在身边惹麻烦的,他江侃的智商还够,哪头大哪头小他能平衡过来。有的时候,问题出在,明白归明白,每次美娜出现在他面前他体内都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说起来,美娜那种美并不合他的审美标准,有点俗艳之美,即便他回到青春,他也不一定会选择美娜那样的女孩儿做妻子的。美娜留给江侃的综合印象是这样的。美娜出身贫寒,父亲工伤早早就病退了,母亲没有工作,家里还有两个弟弟,都没受过正式的教育,没有正式的工作。她家还住在六十年代初建的老房子里,他虽然没去过她家,不过江侃知道那些房子没有集中供暖,没有煤气,有的生活用水的水龙头还在院子里。美娜本人也缺乏应有的教养,她比一般的女孩子的虚荣心还强,比如她喜欢吃零食、化浓妆、穿时髦的衣服;同时,她很会打扮自己,衣着十分协调而得体,只是衣服过于昂贵了,远远超出了她的工资收入和家庭生活水平,这在江侃的观念之中是难以接受的。美娜的声音很好,清柔而甜美,只是她说话过程中时不时暴露出知识的贫乏和修养的欠缺。比如有一次办公室的文书不在,让她代为电话通知,她板着面孔,像教训人似的。她一定是学了机关里的一些毛病,只是学得了皮毛,显得稚嫩罢了。当时,江侃就在办公室,他看到美娜的表现,暗想,她在家里也不是省油的灯啊,即便她对父母也会大吵大闹的,一般出身贫寒的女孩子都容易这样。

    纵然美娜身上有这样那样江侃不能认同的弱点,可一见到美娜,江侃还是不能自制,他隐藏体内的那些敏感的地方都会活跃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激发和触动。

    关于激发和触动问题,江侃自然联系到小秋身上,他和小秋在读本科的时候就开始马拉松似的恋爱,小秋比他晚一年读研究生,小秋在读研究牛第二年的时候,他们才举行了婚礼。小秋是那种生活极其简单、追求恬淡的人,她每天听听英语,看看电视,下一点挂面,打两个鸡蛋,一天的生活就结束了。她从不注意修饰自己,说话直来直去,也不注意丈夫的心理变他。或者这样说,小秋进入了一种自由的生活状态之中,她在精神和心理上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东西,所以,她不会追求外在的肤浅的女性表现了这些算是小秋不能激发他的原因?

    从理性上说.无论怎样江侃都是倾向在小秋这一边的,可小秋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产生美娜带给他的感觉。有的时候,他甚至对美娜产生了敌对情绪,他认为美娜身上有一种不洁的诱惑。

    冬天在这个城市是飘忽不定的,几天寒风刺面,几天春意融融。在忙忙碌碌的机关生活之中,江侃体内萌生的鲜绿的东西都会渐渐枯萎。

    早展,美娜照例到他的办公室打扫卫生,他照例坐在办公桌前批文件。前几天讨论机构精简的事,办公室报来了机关工作人员和后勤人员的名单,美娜的名字列在三个聘用名单之内。当美娜手里的拖把拖到他的身边时,他站了起来,腾出了身子下那个空间。这时,美娜身上的气息又传了过来。

    江侃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平静地问美娜,你怎么还是聘用的?

    美娜抬起头来,她目光单纯地望着他。

    江侃莫名其妙地说:“我知道了。”

    美娜当然不知道江侃说的话的含义,江侃自己都不明确,美娜怎么会明白呢。

    美娜思忖着走了,也给江侃留下了想象的空间。

    江侃在美娜走了之后,他似乎使自己模糊的一些想法渐渐明晰了。美娜的吸引力也许来自于青春的力量,来自于她自身美丽而又较低的社会地位,那个地位让很多人都会产生这样的错觉,觉得她容易侵犯,还可以说美娜的吸引力来自于她表现美的直接及袒露,往往简单到粗俗的地步,更容易接近人的本质,更纯粹,更容易直接调动你。江侃这样想的。所以,江侃认为美娜不适合在机关里工作,她更应该去当模特什么的。在机关里,由于她的美貌会引起那些黄脸婆的嫉妒,也会让那些结了婚的男人乱了方寸,就像他一样。不过对于美娜来说,她追求的也许恰恰相反,尽管在机关里她是最底层的,说不准她还用机关人的眼光来看待其他的职业,比如模特。她也许还看不起呢!她一定是在公众的眼睛里和想象来假设自己的价值的,年轻的女孩子在大机关里工作,不管干什么,都显得有身份和地位。——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哀?

    那一段时间,江侃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各种宴会场合上,有些是他自己不能把握的,他在内心里不断拒绝大块浪费时光的宴请时,自身的价值也在接连不断地赴宴中得到确认。老局长的宴请越来越少了,他的宴请越来越多了,这里有了一个微妙的信号,离法定退休年龄还有四年的老局长可能要提前“下野”如果老局长下野,他就是当然的接替者。当然也不排除这种因素,在机关里混得极端精明的属下们,提前预支感情于他,像押宝一样,押正了意义就大了。

    表面上,零镜名一如既往,内心里他也设计了若干的方案;如果他当了局长,他不可能不对原来的状况有所改变。

    那天下班后,江侃在办公室里处理当天必须处理的女件,晚上六点他还要去参加党校同学(虽然只一个月的时间)的聚会,这些同学大多是局级领导。经常在一起夺沛夺滞早需要的,也是有好处的。

    这时有人敲门。江侃以为又是那些来找自已倾诉不平的属下,他没出声。谁想,门开了,美娜走了进来。

    “领导还忙哪!”

    江侃嗯了一声,继而抬起头来,问美娜:你还没下班?

    美娜点了点头。

    “有事吗?”江侃已经习惯了用领导的口气和人说话了。

    是,美娜又点了点头,接着,支支吾吾起来。

    江侃放下手里的笔,和善地问美娜:“有什么事就说吧。”

    美娜说她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得罪管主任了,本来她的聘用合同已经到期了,该续签聘用合同了,管主任说等一等,还含沙射影地威胁她,说能不能续聘还不一定。她还说了办公室里的一些她认为对她不公平的小事,一件接一件的。

    美娜讲的时候江侃一直不表态,他平静的表情让美娜心里更加发虚,美娜几乎像受了欺负的孩子在向大人告状和诉苦一般,到后冬几乎是哀求的目光了。

    宋毓事外表的平静倒不是针对美娜倾诉的内容,他的注意力早已转移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对于美娜来说事关重大,对于江侃来说也许根本就无关痛痒。

    最后,美娜流出泪来,水灵灵的大眼睛长久地注视着他,目光凄婉而哀怨,甚至还有一种期待,那种期待似乎是:只有你能为我主持公道。江侃想勇敢地承接美娜的目光,可还是游移着,把月光移开了。

    美娜本来就美丽的眼睛凄楚起来就更加令江侃动心,他几乎要过去拍拍美娜的肩,安慰她。如果他真的过去拍她的肩,她的身体也许会颤栗,也可能会把她纤细的手放在他的手上。想到这儿,江侃看了看办公室靠墙的一侧,那里有一张单人床,那张床是他的前任副局长午睡用的,他没有午睡的习惯,也不到那张床上去,所以那张床上的用具整洁如新。江侃看到床的时候想,凭他的条件和地位,他完全可以在这个时候把美娜带到那个床上去的。

    事实上,江侃没有离开他的座位,他仍然平静地对美娜说:“我知道了。”

    那天晚上江侃和党校的同学喝了不少的酒,又唱歌又跳舞的,闹到11点。回家的路上,江侃又想起了美娜,他觉得自己还是对的,没有在关键的时候冲动,如果自己不控制自己,那麻烦就可能随之而来。比如,美娜会理直气壮地出入他的办公室,接下来要求他给她调换工作,安排她弟弟的工作,改善现有有的住房等等。如果不小心使美娜怀孕了,美娜完全可能大吵大闹地要求他离婚沿这样的思路想下来,越想江侃觉得后果越可怕,越想觉得自己越正确。不过,反过来想一想,美娜也许同他的那些想法没有关系——她是洁净的。

    临下车前,江侃对司机小马说:“打字员小刘找过我,我才知道她是聘用的,不过这事儿是办公室的事。”

    小马说就是,大领导哪能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天晚上的月色很好,是冬季里少有的明朗的月光,江侃在阳台望着天空,他的内心里流淌着无边无际的感慨。

    过了旧历年,江侃果然当了局长,他成了市里最年轻的局长,也是惟一的博士局长。

    美娜则在机构精简的时候下去了,分在局里所属的地处郊区的一个事业单位,据说机关精简人员的名单都是江侃亲手圈定的,留在机关里的人江侃也不一定都认识的,尤其是一般工作人员,不过,他肯定认识美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