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斩桃花第5节

隔江人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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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哪门子的凶手?”

    林沉玉眯着眼,收了剑,一步一步逼近他,声音冷厉:

    “慕南陵!你休想胡搅蛮缠!”

    “我是不是凶手你最清楚!我才进你家阁楼,发现你家王妃已去,你后脚便窜出来!连王妃的脸都没有看见,便断定我杀了你家王妃!如果王妃是我杀的,那你连王妃的脸都没有看见,怎么知道王妃已经死了?”

    “莫非在我来之前,你已经知道王妃死了吗?”

    寒光一闪,林沉玉已经把慕南陵逼到角落,长剑一声入墙,抵着他的脖颈,林沉玉一双眼朗若寒星,直视着慕南陵,一字一字的直逼他无路可退:

    “你老老实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我!不是我!”

    慕南陵一声怒吼,额头上青筋暴起,手抖如筛。

    林沉玉总感觉他不太对劲,单手拧过来慕南陵脸来,看他瞳孔,一片涣散已经失去了光芒,面色上潮红散去,剩余一片惨白,昔日俊郎的面容,如今变得和鬼魅一般苍白颓靡。

    “你吸了五石散?”林沉玉声音一高。

    她见过吸食五石散的人,就是这个症状。本朝重清谈,服五石散的人大有人在。也不是什么稀奇物,朝廷也屡禁不止,甚至有王侯聚众宴饮带头服用的,称其服用后让人翩翩欲仙,神明开朗。

    更有人挪用饮茶诗去赞美五石散,谓之曰:一饮涤昏寐,情丝爽朗满天地,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

    慕南陵双目赤红,狰狞着脸,不做声。

    就在剑拔弩张的僵持时刻,一个轻柔的声音打断了两人。

    “王爷,上面送来了只死透了的翻毛麒麟鸡,厨房请问是烧了还是煮汤,绿珠请王爷示下。”

    *

    林沉玉看向来人,是一个眉眼陌生的姑娘,之前并没有看见过她,绿珠隔着珍珠帘,并未看见王妃,只是低眉顺眼的开口请示。

    听到这句话,慕南陵却忽的瞪大了眼睛,浑身力气好似被抽干了一般,倒在了地上,抱着头抖着身子。

    刚才那么个杀气腾腾举刀乱砍的人,现在趴在地上软烂如泥。

    “王爷?”绿珠低眉,催促一声。

    一片沉默,慕南陵蹲在地上抱紧了头,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滴落,和珍珠滚到一处,珍珠滴溜溜的滚了几步,正好滚到了地上滴落的血滴中。

    慕南陵眼中凶狠不在,取而代之充满的是极大的恐惧。他下巴绷紧,发出骨骼移位的颤动声音。

    最终扑通一声,他好似体力不支,昏死了过去。

    *

    王妃死了,王爷昏了。

    整个王府一派兵荒马乱,群龙无首,管家思忖了许久,请林沉玉来主持大局,全仰仗着她安排各种事情。她仿佛才是王府主子一般。

    林沉玉拿了令牌,命婢女速速把王爷抬去寝殿休息,请了大夫来看他。一方面又命守卫看守阁楼,不许人进王妃尸体身旁,差人立马去县衙立案,着仵作过来验尸。

    同时她亲自封了王府大门,不许一个人出去,婢女随从通通押解到后院,等待盘查。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林沉玉坐在中堂里,听着身旁仵作的验尸结果。

    仵作也觉得稀罕,他见过的死法没有一千也要几百种,没有和王妃这样的死法,死的很安宁,没有苦痛,他实在看不出个真切,有些羞惭:

    “属下实在孤陋寡闻,只能判断是被毒杀的,至于具体中的毒,属下倒觉得有点类似于京城多年前流行过的禁药,安乐香。此香可燃,闻之使人翩翩欲仙,若是过量藏于烛内,吸入过多,反而会害人性命。”

    “我记得,两年前皇后娘娘的亲妹妹也是死于这种奇香,于是这种香便被禁了。”

    林沉玉隐约记得这个案子,皇后娘娘的亲妹妹,本来是金陵王的青梅竹马,后来在宫里死的莫名其妙,引起了轩然大波。

    她沉吟良久:“那就麻烦仵作大人,着人查王妃阁楼上的各样烛台,看看是否有类似的安乐香。”

    “是。”

    仵作恭敬的退下了,差人去查阁楼。林沉玉揉了揉额头,正准备去后院盘问下人们,却看见绿珠笑眯眯朝她走来。她拿着一大串菜牌,请示林沉玉来。

    像王府这样的钟鼎之家,每日例行给主子们供应的饭食,都是选主子们喜欢的百来道写成菜牌,每日翻牌轮着来烧。季节变化,菜牌也会更新。若是主子有临时想吃的东西,就差人吩咐厨房,另外准备便是。

    “奴婢来请示下侯爷晚膳想用什么?侯爷舟车劳顿,我们府里平素是苏州菜多,偏甜口,怕侯爷吃不惯,特来请示侯爷喜欢什么?我也好吩咐下去让下人们准备。”

    绿珠看见满脸诧异的林沉玉,笑的温和,把菜牌递给林沉玉。

    林沉玉随手一甩,那牌子噼里啪啦打的响亮,什么虾面,鳝丝,都是些江南地区的精细吃食,她看着头疼:“就按照原来的来,不必特意为我改了。”

    她又想起来什么:“刚刚不是送来一只死鸡吗?炖点汤,放些红枣人参,补血养气的药材做个药膳,晚间上来。”

    她终于想起来了,还有一个小可怜在房间里面呢。

    绿珠应了一声,略加思索便下去了。

    林沉玉又忽然唤住她:

    “之前怎么没有见过你?王妃身边不是有几个大丫鬟吗?”

    绿珠低眉:“之前的那些个大丫鬟,都因为各种事情,被打发出去了,奴婢是王妃新买回来的,名唤绿珠。”

    林沉玉点点头:“下去吧。”

    *

    晚膳时分,林沉玉打了个哈欠,她连日未曾休息好,有些疲乏了,她差人把顾盼生带到堂上,喊她过来吃饭。

    小姑娘被带上来,看见林沉玉眼睛一亮,就要扑到她怀里撒娇。林沉玉一个头两个大,把她按到桌椅上面坐下,唤人上饭。

    他有些怕生,也许是害怕身份被人发现,别人来的时候他并不敢抬头,只一个劲的打量筷子。

    晚膳上了,菜品却不是苏州菜式,而是几样清亮亮的素菜。一盘油亮的木耳炒山药,豆豉烧的生菜,另还有清蒸的酱油素斋鸡。还有一大盆细嫩嫩的豆腐丝汆的菜叶汤。

    清一色的全是素菜。

    顾盼生眨眨眼睛看着菜,小声嘀咕:“这王府怎么如此素呀?”

    林沉玉没有多想,她自己一向茹素,不怎么吃大鱼大肉,闻到猪油的味道就会吐的昏天暗地,因此晚饭倒是颇合她胃口。

    她心里欢喜,却也没有厚脸皮认为,是金陵府的厨房特意为她烧的,她更倾向于王府里死了人,大家都要斋素:

    “王府刚刚走了人,不适合兴荤的。”

    怕小姑娘觉得寡淡,她又小声嘱咐他:“没事,我吩咐下面炖了鸡汤给你,你吃饭留点胃,待会喝点汤。”

    *

    说话间,慕南陵脚步虚浮的走了进来,林沉玉朝他努努嘴:“给你留了饭,吃。”

    慕南陵已然没有了上午的凶狠模样,他面色惨白,满脸颓废,眼窝深陷没有光泽,恍惚行尸走肉一般,坐到下首,端起碗拿起筷子就要吃。

    看见餐桌上一片绿意,他有些不满:“肉呢?今日例菜怎么变成这些东西了!”

    正巧绿珠端着紫砂大碗走了进来,鸡汤飘香,清亮的汤面上漂浮着些微人参须末和胖乎乎红艳艳的枣,林沉玉亲手给顾盼生盛了一大碗,又叫绿珠给慕南陵盛。

    慕南陵看着那盆鸡汤,面色一变:“哪里来的鸡汤?”

    绿珠跪在地上,声音却不卑不亢:“上面送来的,林小侯爷吩咐炖的。”

    慕南陵面色变幻了起来,最终铁青着脸,几乎是咬着牙开口:“端下去端下去!我不喝!滚!叫你滚!”

    说着拿起那热汤就是往绿珠身上泼,那汤极热,冒着气儿。若是被泼到脸少不得毁容。

    林沉玉眼疾手快,一根筷子投掷过去,戳中他手上麻筋,慕南陵哀嚎一声,捂住手叫起来。

    绿珠连忙退下,留下三个人在宴客厅里。

    “慕南陵。”

    林沉玉声音扬起来些,直呼其名,冷眼警告他:“好好吃饭,发什么疯!你妻子走了,你连顿素都不能忍受吗?”

    “吃完饭,你老老实实交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冤有头债有主,休想再扯上我胡乱咬人。你咬我倒是没什么,我能证明我无罪,你若在胡言乱语糊弄真相,叫真凶找不到,回头让你妻姐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啪!”

    慕南陵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终于支撑不住自己了,他崩溃的哀嚎一声,手中金碗哐当坠地,溅落一地白米饭。

    一霎时,整个宴客厅都安静了下来。

    慕南陵三两下爬到林沉玉脚边,跪在地上,丝毫没有往日贵公子的模样,他拉住她的手腕,狼狈不堪,泪流满面的哀求道: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我鬼迷了心窍!现在我遭到报应了,我忏悔!”

    “我知道错了!求您救救我!”

    第5章

    金陵王府寝殿房门紧闭,长烛彻照,一派灯火通明。微风拂过,灯影摇曳,照着屏风上绣着的八瓣秀莲花,仿佛也在池中因风而动,荡漾开满池涟漪。

    “药呢?你写信答应给我的东西,在哪里?”

    冤有头债有主,林沉玉一码归一码,趁着慕南陵好不容易清醒,找他要那神药。

    慕南陵唤人给林沉玉取来了,是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瓶头雕刻成蛇形,那蛇吐着信子,颇为诡异。

    “这药原来长这样,多谢了。”林沉玉正要打开,却被他制止:“这药会挥发,很容易散失药效。暹罗商人特别叮嘱了未敷药时,莫打开它。”

    “行。”林沉玉莞尔一笑,把药丢到了衣领里面收好。

    她正了正脸色,严肃道:“我的事了结了,现在轮到你了,老老实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慕南陵躲在床榻最深处,身上裹着被子,只露出头来看林沉玉,他的手攀附着门围子,精神恍惚,口中似梦呓:

    “我也不知道王妃怎么死的……”

    “我只知道,绯玉早上差贴身宫女请我去阁楼喝茶,说是新得了好茶玉露,想配上去冬蓄的雪水一起,焚香茗茶,我便去了阁楼,和她喝了几杯茶,果然香甜,回甘无穷飘然若神仙。”

    “那茶香的很……喝的人轻飘飘的,感觉都要成神仙了……”

    慕南陵露出陶醉的神色:

    “过了一会,她说有些困,就去了旁边美人榻躺下,我也找了个凉椅在旁边坐下,正斯斯文文的说话。说着说着,她便睡着了,拿个手帕遮着脸,呓语了几声。”

    “我也眯着眼打盹儿,大约睡了有一个时辰才醒来,我去喊她,她半日醒不来,手帕掉到地上,我才发现她……她已经走了……”

    “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当场,我难逃嫌疑……正好听见下人通报你来了,我就一时鬼迷心窍,想栽赃陷害给你。”

    林沉玉打断他:

    “你难逃什么嫌疑?仵作说了,你夫人死于安乐香,显然是遭了毒手,你也是受害者,你怕什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