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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愿意让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群裙寺贰二贰五九衣四七只希望她能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可林沉玉如今知道了真相,怎么还能开心的下去?她到底不放心,为了爹娘的安危,又为了边关百姓——尤其是看见她娘的那句轻飘飘的“屠城”后,她整夜难眠,寝食不安。
最难受的是,对于这烦恼,她不能对任何人说,即便打碎了牙齿,她也要和血吞下。
她怎么敢告诉别人,爹娘在招兵买马,企图谋反?
即使亲密如燕洄海东青,她也不敢吐露半句真心话。
林沉玉叹了口气,等待后院的人们都静了下来,才收拾好行囊挎在肩上,准备离开。
忽听得床下,传来叮叮咚咚的声响。
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声响起:“挖通了吗?”
“通了。”
*
美人蛇气喘吁吁的从地里探出头来,忽然感觉顶到了什么硬硬的木头,她呸一口吐掉嘴里沙土,狼狈的看向周围,瞪眼吐舌:
“穿山甲,不是让你挖到郊外的吗?你怎么挖到人家家里来了。”
另一个少年声音缓慢:“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有一点点失误,很正常。”
“还好中房间里没人,不然我们可就惨了。”
美人蛇哼一声,却被困在床下不得出来,她身子在土里,冒着个头,只能看着床干瞪眼。
此时,一个温和的声音自头顶响起:“需要帮忙吗?”
“好呀……啊?”
美人蛇只感觉头顶一轻,床被人顶起起来,她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人,又看看穿山甲:“挖错地了!挖到仇人家里了!赶紧滚回去咱们重新挖!”
“不用了。”
林沉玉一手一个,把他们拎起来丢在地上,拿绳子捆好绑在一起,她坐在床沿,翘着腿,好整以暇的看着美人蛇,拿着马鞭点了点她的肩膀,轻笑道:“老实交代吧。”
*
美人蛇有气无力的交代了。
原来华山得了燕洄命令,为了逮捕玉交枝和螟蛉,现在大规模的搜山。萧匪石在螟蛉手上吃了个大亏,对于十二怪也弃之如敝履,自不会再理会他们死活。
萧匪石只带走了伏翼公子一人,转移走了所有“金丹”。“金丹”毕竟是萧匪石用来大肆揽财的宝物,十二怪的命在他眼里,还不如一颗金丹金贵。
美人蛇只能另谋生路,她遣散了众人后想离开时,却发现非人间已经被围堵了起来,被发现就完蛋了,她只有死罪一条,无可奈何,她只能和穿山甲两个人,一路挖洞挖走了。
说来也巧,林沉玉刚刚搬到郊外居住,他们正挖到了林沉玉房间里。
林沉玉若有所思,看来兰若寺被毁已成定局,萧匪石看起来还要利用金丹再捞一笔,只是不知道玉交枝和螟蛉能不能被绳之以法。
她看向美人蛇,忽然有了个计谋。
“你跟螟蛉也是好朋友,会易容吗?”
“啊?”
”我要离开,百般都舍得,唯有一个徒儿放心不行,他明日应该就会过来陪我,你假扮成我的模样,陪陪他就好。另外装病,在房间里面老老实实待着,哪也不许去。”
“不是,我凭什么听你的啊?”美人蛇横眉竖眼。
林沉玉一鞭子朝她脸上甩去,美人蛇瞳仁一竖,鞭子要挨上她面皮时,被林沉玉陡然收住,她拿脚尖踢了踢美人蛇的腿,意味深长的哼了声:
“嗯?”
美人蛇只觉得大腿发软,被吓的脸儿煞白:“我我我,我听你的,都听你的。”
她看着林沉玉远去的背影,脸又红了,低声抱怨道:“一见面就打人家,未免太粗暴了,虽说打脸不行,可打别的地方咱还是可以的嘛……”
穿山甲幽幽开口:“原来你喜欢玩这个啊。”
美人蛇:“我不会跟你玩的,你歇了心思吧!”
穿山甲:“哦。”他随即温吞道:“她是不是姓林?”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每次临幸我,一激动的时候就会掐我脖子,喊我姓林的,快一点。”
“……”
林沉玉关门的手一抖,回头用极为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美人蛇,加了一句叮嘱:“我不在的时候,你敢胡来,尾巴给你砍断。”
*
林沉玉乔装改变,趁夜色离了华阴。她用新伪造的路引离开,又重新买了匹马儿,便一路沿着西北而上,行了约莫两日一夜,她实在熬不住了,人困马倦的,便找了个路边的小客栈停了下来,要了个房间住店。
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早醒来时,她看见房屋陈设,却愣住了。盆里刚打好的洗漱水还冒着热气,桌上摆着四色小菜并一碗香喷喷的素面。她喝空的水囊都被人接满,装好的干粮搁在桌上。
她昨儿脱下乱甩到椅子上的衣裳,也被人细心挂起来,熨烫的服帖,一丝褶皱都无。
似乎有个田螺姑娘,在她醒来前,替她精心做了起床后所有的打算。让她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林沉玉有些怔愣。
下了床时,她看见床边架子上搁着个粗瓷花瓶。花瓶里插着梨花,比燕卿白摘下的更多一枝,花更大,更繁茂,更馥郁清香。
花朵上凝着晨露,不知是谁栉霜沐露,连夜去摘来,悄然供在她床前。
第136章
林沉玉寻爹娘之心如离弦之箭,辞别了客栈,她片刻不敢耽误,往往连骑两日一夜的马,才堪堪停下休整一夜,就这样行了半月有余。
那田螺姑娘也如影随形,她到哪儿打尖住店,醒来时必看见田螺姑娘准备妥当的洗漱水并饭菜,还有放在床前的各色的梨花。
从梁州往西北而上,气温愈寒,天气愈干。行至凉州时,林沉玉已经冻到寸步难行,恍惚回到了冬日一般,她无可奈何找了旅店歇息宿下。
醒来时,枕畔多了厚袄,床前的花也不再是梨花,变成了灼灼桃花——
许是凉州的天气冷,桃花开的迟些。
林沉玉心想,那些个读书人都说春归去,日日寻春留不住。可要努力寻还是能寻到的,这不,她就从桃花落尽之地启程,寻到了桃花正开之地。
可见春也是个人间旅客,歇一路,走一路。来去自如,无喜无哀,徒留俗人伤悲。
可凉州的桃花到底也会落的,那时节,春又到了什么地方去?她不知道。
她只希望,春能到爹娘身边停驻片刻。
林沉玉沉默不语,只是搁下花,背上刀继续行路。
借口探亲,她越过荒凉的镇北堡,单人匹马,义无反顾的迈进了滚滚黄沙中。
*
虽是春日,关外却无一丝绿意,入目唯有黄沙,大漠孤烟,长河落日,黄昏时的景色确如诗中所言。诗人写的豪放,旅人却走的艰难。
林沉玉行路,白日又饥又渴,晒的头昏脑涨。夜幕来的飞快,四面风霜逼身,远处狼啸狐鸣,时为枯骨所挡住前路,冻的人肌骨难挨,神魂不安。
林沉玉不得不停了脚步,打算找个水源歇息,休整一夜再行路。
她找了两棵枯树,靠着墙根,用随身携带的粗布单简单的遮蔽风沙,围起来一个四方的地盘来,作为今夜栖息之所。又从枯树下捡来木棍,抖落里面的虫子,将它们赶走,就着地搭了个简易的篝火台,用硝石点燃,看着火苗一点点升起热气,她才有活过来的感觉。直呆呆的烤着火,暖了一会身子。
火渐渐黯淡下去,她准备去拾些柴火。
刚刚掀开粗布单,就看见一小垛柴火,整整齐齐码在不远处的乱石上。林沉玉拿起那柴火,柴火上湿漉漉的,隐约可以摸到的,是血。
风过,有声。
林沉玉自背后拔出刀来,朝不远处的树上掷去,树枝应声而裂开,伴随一声惊呼,有人跌落。
却没有如预想中的落到地上,他被林沉玉转身抱住,那人稳稳当当的落到她怀里,身后的篝火照亮她怀里的人,眉眼灼灼,秾纤艳色。
顾盼生不提防被心上人拦腰抱住,只觉得惊魂未定里,陡然生起甜蜜来。
下一瞬,林沉玉撒手了。
顾盼生摔在地上,脑袋咚一声撞到地上。
林沉玉看也不看他,只沉默着往篝火走,少女白衣消瘦,脊背笔挺,如荒漠中的枯竹,不肯低头,竟叫顾盼生看的痴了。
他揉揉头上的包,少年嘶了一声。他一点也不怪林沉玉摔他,他自己在心里骗自己,一定是林沉玉害羞了才撒手的。
满天星斗,地上篝火。
林沉玉没说话。顾盼生站在布单外,只是看见林沉玉的影子映在布单上,他也一言不发。
夜渐渐深了,隐约有狼嚎可闻,东风怒号,顾盼生被冻的脸色发白,瑟缩发抖,才听见林沉玉一句声音。
“进来。”
冰冷冷的一句话,于他而言,好似大赦天下。顾盼生掀开布单,小心翼翼走了进去,想挨着林沉玉坐下,又被她一个眼刀吓退,只能委委屈屈坐到他对面。
坐下时,少年嘶了一声,似乎很痛苦的模样。
林沉玉一眼就看出来,少年皮肤娇嫩,应该是骑马的时候,腿根磨破了。顾盼生察觉到林沉玉的眼神,面色微红,有些羞赧,他感觉腿上又流血了,可不敢当着林沉玉的面脱衣裳。
“脱。”
林沉玉言简意赅,拿起外袍垫在地上,示意顾盼生坐上去,顾盼生整个人愣住了,他面色烧起来,颤巍巍的解了腰带,褪下半截裤子来,露出一段雪白的腿来,腿根磨的一片猩红,血淋淋的看着让人胆战心惊。
他皮肤娇嫩至极,林沉玉指尖一划就能留个印记。看的出来他一路骑马尾随着自己,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咬住。”
林沉玉撕下一块衣袖,卷好塞进顾盼生嘴里,顾盼生疑惑,可还是乖乖咬住了,不知她要做什么。
只见林沉玉打开酒囊,含了一口烈酒,俯身朝他腿上喷去,顾盼生瞳仁猛的一缩,整个人绷直了身体,发出痛苦难耐的闷哼声来,大腿一阵抽搐,连额头都疼到一瞬间迸沁出冷汗来。
林沉玉继续撕衣袖,撕成细细长长的布条,替他一圈一圈的裹住大腿。
妥善处理完,她又拿起酒囊,饮了一口酒,冷笑道:
“受了伤,连处理伤口都不会,等着它发烂吗?娇滴滴的公子哥,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的好。天亮了,你自己回去。莫要再跟着我了。”
顾盼生隔着篝火看她,他眼里也是一团红旺旺的火,言辞真挚:
“我说过,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林沉玉有些恍惚,这话她似乎也在别的地方听过,她想起来了,是萧匪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