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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式的治疗
青山见满囤过来了,就很自然地给他递了一只喷香的烤松鼠。满囤接过来,道了谢,却没有立刻开吃,而是找了块大叶子把松鼠包起来,开口请青山去给伤员包扎伤口。
青山见满囤不吃,也没什么表示,只是自己另取了一只,撕扯开来,狼吞虎咽地吃个痛快。
十几位伤员正在跟伤痛挣扎,满囤可没时间看他在这里大吃大喝,他提高了嗓音:
“青山同志,你跟着我走了这么远的路,不就是为着救人来的,现在十几号的伤员都在太阳底下受罪,有几位老乡伤口的情况很不好,你得跟我去帮他们包扎伤口。”
满囤在这边叨叨着,青山那边啃个不停,等满囤把话说完了,青山手里的一整只松鼠也啃完了,骨头往火堆里一丢,又去取下一只,竟然对满囤说的话无动于衷。
满囤立刻就想发火,但是一想到自己一路过来,要不是青山及时地拉了自己几回,这会儿别说救人了,自己还指不定躺在哪儿等着别人来救呢。
自己一心来救人是因为要减轻心底的罪恶,可青山又没杀过人,自己拿这里当灾区,他把这儿当猎场,一样无可厚非。
再说,光是青山砍出来的下山小路,就已经给所有人帮了忙。
但看着青山撕掉松鼠的利落劲儿,满囤就更加肯定,如果这营地里只有一个人能够救治伤员的话,那必然是青山无疑。青山对小动物如此熟悉,那么给人做做清创手术一样没问题,那些大医院的医生一开始不也是拿小动物做的手术吗?
既然劝说不行,那就试试利诱吧。
青山当初既然不选择在城市里混下去,而投奔来乡下,只怕是这山里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山里人淳朴厚实,这里的日子平和安宁,与世无争,连满囤自己,住在自家的祖宅里,也已经开始平复上一世的悲怆。
那这样温馨的农家生活是不是同样也可以打动青山呢?
那就试试吧。
满囤酝酿了一下情绪,开口了:
“青山同志,”
咳,这称呼真是别扭。不过话已经开始,别扭也得说下去。
“青山同志,有道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现在凹子沟出了事儿,做为张家口村儿人,我就跟自己家遭了难一样着急。你能来帮忙,我也很感激。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柱子兄弟没能把大夫请来,现在只能靠你来给老乡们尽尽心意。”
“凹子沟跟张家口亲如一家人,青山同志要是给凹子沟帮了忙,也相当于帮了张家口,给村子里添了光彩。”
“青山同志也想在张家口村生活吧?要是这张村长知道青山同志在这边儿做的好事儿,没准一高兴,也能给青山同志你分块地,叫你能长久地在村里过下去。”
“张家口村可也缺大夫呢。”
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胡话刚刚说完,正好青山也啃完了第二只松鼠,一抹油亮亮的嘴巴,竟然站了起来,对着满囤吹了声口哨,朝着山上的方向动身了。
满囤也说不上来倒底是自己的废话起了作用,还是青山刚好把松鼠吃完了,想起身活动。反正,终于达成了让青山同意救人的最终目的。
青山吃饱了,走得大步流星,很快就把满囤甩在后头。
满囤三步并做两步,使劲跟着,两人就一前一后地路过了营地里的饭锅旁。满囤也很想留下来尝尝大厨的鲜羊汤,不过现在救人要紧,他控制了一下,打消了自己先偷偷端一碗存到空间,回头再慢慢品尝的想法。
还算少梁有良心,看着满囤下山啥也没吃,一转身又要往山上去,就很仗义地表示已经给他留了肉汤,叫他放心办事儿,回头还能喝上。然而本人却是懒洋洋地,并没跟过来帮忙。
青山一进村里就开始帮忙给人做包扎。
不出满囤所料,青山确实会捆扎伤口,不但包得快,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快。
包扎伤口包得那叫一个简单粗暴,原先山民捆过的地方,青山直接上手揭开,看得满囤都觉得要疼晕过去。
村里总共十几个伤员,青山一声不吭的,没一会儿就全部包完了。包完也不跟满囤打招呼,转身就下山去了。
被青山捆扎过的伤员,再见这人从身边经过,人都能生生吓晕过去。
满囤这会儿也说不清楚让青山来管这闲事儿对受伤的山民来说是好事儿还是坏事了。
总之,既然青山包过了,他也没必要再拆开重包一回,于是灰溜溜地跟在青山后面,也下营地了。
两人回去的时候,大锅里的肉汤还是热的。
少梁见着满囤身边一直跟着砖窑厂的哑巴,就殷勤地给两人端汤,顺便打听这人的事情。
青山做为哑巴,没人骚扰,所以吃得很清静。满囤端着汤碗,对着少梁的一脸好奇,只好回答得吱吱唔唔。
少梁听得不过瘾,看看休息时间也到了,就跟着他们小队上山去跟刘长脸做交替。
救灾进行到现在,山民已经全都救了出来,刘红征他们所面临的剩下的问题就是尽可能的把老乡们被埋的粮食什么的抢出来,减少他们的损失。
到了快晚上的时候,打西边又飘来了一朵乌云,很快就是一阵雷雨,这一回,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全都举着盆盆罐罐,在积极地接雨水。
当然,村子里经过雨水又一次冲洗,抢不出来的东西已经再没有运出来的希望。
是夜,大家分成两拨人,一拨人就在临时安置点休息,另一拨人专门照料山上的伤员。
大夫始终没有来村里。青山虽然动作粗暴无视伤员的痛苦,令人意外的是他的简单包扎术效果良好,满囤已经看到又有几家伤员被全家合力抬了下来。
伤势最重的几位还在原村,不过没有出现恶化的趋势。
这已经是眼下能取得的最好的结果了。
于公于私,青山同志在今天的援救中都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所以晚饭的时候,满囤亲自给他端来了一大碗肉汤,外加一个夹着洪家烧鸡的饼子。
这已经是目前为止满囤能拿出来的规格最高的招待了。
青山还是一言不发地抱着大碗,不过才没吃两口,就起身离开了。满囤还以为他是要去上茅房,可青山的汤碗留在这儿,饼子却不见了。
少梁跟克生只顾着聊这个村儿发迹的事情,都没留神青山溜走了。
满囤正疑惑着青山去哪儿了呢,刘红征带着巡逻队过来找少梁跟克生值勤了。
咦?难不成青山还害怕当兵的刘红征?
真是一朝当贼,时刻都担心着什么时候给警察抓进去。
刘红征看见满囤,也点头跟他打了个招呼,很快就领着不情愿的两人走了。
青山这才又转回来把汤给喝完了。
经过这么个小插曲,满囤更坚定了要把青山带回正路的决心。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除了巡逻的队伍还在四处察看,其他人都在月光下酣睡。一片呼噜声此起彼伏,难分彼此。
灾难让人绝望,团结却可以安定人心。
满囤一觉睡到天明,青山又不见踪影。满囤吧叭吧叭嘴,确实松鼠要比山鸡的肉多。上一次他跟柱子去抓鸟,因为自己不吃松鼠,都叫柱子拿了回家,现在吃过了青山烤的大松鼠,满囤觉得松鼠肉也不错。
正想着什么时候再按着老办法去捉松鼠呢,营地里突然有几家的妇女惊声尖叫起来,引得众人纷纷赶过去看个究竟。
原来一夜过去,这几家晾晒的被单床单不知何故,竟被人用刀子划成了碎布。
山里人平时哪里置办得起花布单子,这些新床单新被单都是结婚时娘家给的陪嫁物,一次也没使唤,现在不过是因为着了雨水,搭出来晾晒,哪成想会叫个天杀的给划成了布条。
这倒底是谁干的?
一晚上几家同时被人刻意破坏财物,这事儿干得太缺德,所以大家伙一时间气愤不已,纷纷表示要抓到这个孬孙。
有位大婶就把火气冲着伤员发作了,站在帐篷边上指桑骂槐地控诉着有人良心被狗吃了,明明村里人都捐出了净床单,还有人要趁着夜黑偷割别人的家的。
“割吧,割吧,割了去给你这绝户的烂犊子垫棺材!”大婶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对着伤员安置区的方向骂的。
这话可就有招众怒了,受伤的那几家立刻就有位姑娘对着呛声:
“就你家那几张破铺衬,谁能瞧得上。村里谁还不知道谁怎么样,要说偷偷摸摸,也不知道平日里谁干得最多,现在不过是叫人给划了几张布片,就跟被蝎子叮了一样叫破了天,平日里偷别人的时候倒是一声不吭。”
这几句话一起,只瞧着头前直着嗓子大骂的老婶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地,难看得很。
村长这会儿也闻声赶了过来,问了问各家的情况,叫这几家把能补的被单先缝补上,其它人多加提防,至于是谁干了这事儿,村里这么多双眼睛,总是能追查出来。
满囤站在一边儿,把这件事也看了个清清楚楚。崭新的好被单好被面儿,除非有深仇大恨,不然一般人还下不了这个手。
但这事儿看着也不像是寻仇啊。
诚如姑娘所言,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谁还不知道谁怎么样,要是一家人同时跟村里的四五家结了大仇,那他也很难在这个村里生活下去。
更不用说连这几家被划了床单的人也猜不出是谁干的了。
只不过,昨天晚上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躺在营地里睡觉,可满囤半夜醒来的时候,可是模模糊糊地觉着青山好像是出去了一会儿。
想到这儿,满囤又仔细打量了这些被毁的新布来。
如果是青山干的,就像这大婶话里暗指的那样,他至多是为了割些布条给伤员扎伤口。可是这一块块布面儿给割得全是大叉叉,却一片布头也不少。
除了泄愤,满囤也想不出别的原因来。
于是在这个清早,人们就在互相猜忌和议论纷纷中开始了灾区一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