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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白飞得再快也赶不及狐妖的动作。
它亮出爪尖恶狠狠往团子的胸口处抓去,爪上足足使上了十二分的力气,只盼着这一下能将可恶大鸟的心肝整个儿掏出来,却不想一爪抓上去跟挠到了铁板似的,震得指甲生疼,却连片细羽都没能挠下。
这一下它勃然大怒,再不愿用爪子斯文地去杀了,直接用长长的狐吻衔住了大鸟的脖颈,拖到便利处,爪上灌注了妖力去撕那碍事的鸟羽。萧子白在蝴蝶的纠缠下一路闯进来时,正逢着那狐妖口中用力,跟咬嚼着象骨铁棒般狠命咬着团子的脖子,脚下落了一地的羽毛,有的上面还沾着血。
萧子白的眼睛霎时间就红了。
他抢上前去,狠狠一剑砍向狐狸脑袋,任凭蝴蝶操控的细小利刃在自己的身上留下道道血口,他也一心要这狐妖给团子偿了命去!
不想那狐狸机敏,眼见他剑刃袭来立时就丢了口中的大鸟,伸爪就把软垂垂的鸟身子往萧子白的剑刃上推过去。萧子白哪里舍得伤了团子,半路上硬生生刹住了剑刃,狐狸趁机一扭身,带了蝴蝶一道从窗户里窜了出去,萧子白先还想着去杀它,一错眼看见团子脖颈上两行深深的牙印,手里的剑险些都没能握住。
他扑跪在团子身边,眼睁睁看着汨汨的血从那两行牙印里渗出来,渐渐浸湿了满地散乱扔着的羽毛,自家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伸手想去堵住那不断溢血的伤口,却哪里能堵得住,狐妖下嘴时显是看准了动脉,大股的血水咕嘟咕嘟地往外涌,顷刻间就将他的手染得血红。
萧子白堵了片刻的血眼,就知道这样不行,抖着手去怀里取装着丹药的储物袋,衣襟上印下了几个血手印都未能捏住那小巧的袋子。
“别再多想了!团子此刻还没有死!”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冷静,心下却知道这样的伤势团子几乎是必死无疑。萧子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的吐出来,终于稳稳捏住了那只精致的储物袋,团子脖颈上淌下来的血却已经染红了他的衣角。
萧子白麻木地把那些治外伤的药一样样拣出来,又一样样往团子的伤口上敷,药粉药膏却都被血一冲就散,任什么止血生肌的灵药都敷不上去。他撕了自己的半截衣袖,裹住了药粉一层层往团子的伤口上缠,先是缠得紧了,反应过来又怕勒住了团子,慌忙又剥下来重缠,这一下又撕没了半截袖子。
折腾了一番后,伤口处流出来的血是渐渐小了,萧子白心里却发慌,他不知道这是伤口止血了还是团子身体里已经没了血可以流。看着铺了小半地面的血渍,他满心以为定是后者了,却一意地告诉自己其实是前者,连团子的胸口是否还在起伏都不敢去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萧子白已经满面都是泪水。他却只是脸上淌泪,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只抖着唇低头去储物袋里取保命的药丸。
这储物袋里的药物很齐全,连弥补神魂、生复肢体的灵药都带着有,但无论什么药都无法生死人肉白骨。萧子白翻检了半刻,也只找到瓶能保得神魂不灭的药,他想着就算保不了团子的命,能保得神魂完整也是好的,便取了药丸就想往团子的口里塞,奈何那药丸是比着人的口量做的,鸟儿的喙尖尖,哪里能塞得进去。
修真界里平常的丹药或者还能剖成几半,或是自家嚼碎了去喂,这种珍贵的灵药却别说剖了,往人口中一塞就会化作灵液,直接化入肉身滋养魂魄。搁在平常或者无碍,如今却要怎么喂给团子?
萧子白手里攥着那丸塞不进去的药,坐在那儿呆看着毫无声息的团子,只觉天崩地裂,却完全一筹莫展。
他的眼睛无措地在屋子里来回扫视着,就是不敢落在团子的身上,如此神不守舍地看了这屋子半天,萧子白终于迟钝地发觉这屋里还有一个毫无生气的人。
团子身上的血那样刺目,刺得他眼内生疼,满眼看见的都是那鲜红的血,完全没心思去看别处。此刻一眼看见那熟悉的青蓝色衣料,萧子白只觉脑中嗡地一声,眼前有一瞬间的发黑。
那个人是唐临!
唐临在这里!
怪不得,怪不得团子也在,因为唐临就在这啊!团子和唐临是在一处的!
眼看着团子如此惨状,萧子白根本就不愿去想唐临会是怎么个样子。他拄着剑想要从地上站起来,手脚却发软,摔了几次方才站稳。几乎是用尽了此生全部的勇气,萧子白抖着手去探唐临的鼻息,又去摸微微起伏着的胸口,总算确定了唐临没死后,他一口气松下来,差一点就歪倒在了唐临的身上。
在唐临身上得到了鼓励,萧子白终于有勇气去看团子,却发现团子的胸口已经几乎不动了。
一地的鲜血都已经凝成了血块。
萧子白本来止住了的泪水又控制不住地开始往下淌,他扑过去晃着唐临,惨着声求他:“你醒醒啊,唐临你醒醒……团子要死了!他要死了……”
“你不是他的主人吗?不是和他签了契约吗?你醒来救救他啊!你救救他!”萧子白晃了唐临一会儿又不敢继续晃,只死死用手握住了唐临的肩膀:“你一定带的有药的……御兽宗一定有药……我怎么没有想到要给团子带药呢!我……我混蛋,我没用,我只能眼睁睁……眼睁睁……”
他说不下去了。用力地闭了闭眼,萧子白把昏迷不醒的唐临揽在了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了,哑着嗓子在唐临的耳边说:“你别死,唐临我求求你别死,我不能没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萧子白抱着唐临,把自己的脸埋在唐临的肩膀上,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却渗不进衣料里,一颗颗像浑圆的珍珠般顺着唐临的后背滚落下去,掉在半凝固的血渍上一滚,凝成了淡粉色的冰珠。
他此刻完全忘记了“团子”和“唐临”其实是同一人的猜测,心里充塞着悲恸哀伤。
屋外却突然传来了狐妖娇媚的声音。
“我当时咬的是喉管,那只大鸟现在多半已经死了。突然出现的那个人族不妨事,你只管杀了之前的那人,我在外面给你望风。”
然后是蝴蝶一声简短的“好”。
……它们竟回来了?
它们竟还敢回来?!
萧子白慢慢挑起唇,冰霜无声地在树屋里蔓延开来,他心中的哀恸一瞬间转变成了滔天的怒火。
厚厚的霜花在墙上结了一层层,很快就把精致的小小树屋冻成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冰屋,萧子白牢牢环抱着唐临,任由冰霜覆盖上自己的眉眼。
他伸出手,成团的霜雪翻飞着在他的手上凝成一把长长的剑,剑锋洁白,剑意凌冽。
萧子白握紧剑柄,然后决然地挥剑。
这一剑挥出时无声,他身上的气势却狂飙着猛涨,筑基一重,筑基二重,筑基三重……很快就突破了筑基四重,一路往更高处疯狂攀升而去!
他挥剑的动作在筑基十重时定格。
萧子白的剑尖连颤,短短的剑尖给舞成了一串幻影。浅淡得几乎看不见影子的白色剑光被他自剑尖挥出,轻飘飘向着屋外去,看着就像是一小团蒙蒙的雾。但仔细看去,那又哪里是雾气,分明是一团极细小的游鱼般的剑光。剑光一寸寸飘远,一寸寸变大,眨眼间汹涌成群,剑光还未至,锋锐剑气便已将面前的墙壁戳刺出了万千孔洞。
蝴蝶和狐狸正站在那万千孔洞前,蝴蝶的表情如何看不分明,狐狸圆溜溜的眼珠里狡黠的神色却还未褪去,眸子深处的恐惧也还没来得及浮现。
而剑光已呼啸。
萧子白松开手,那霜雪凝成的利剑瞬间再度化成了翻飞的雪花,他垂下眼皮,重新抱住了唐临,再不看屋外一眼。
屋外是一片干干净净,剑光呼啸后,什么也不曾留下。
*
莽林中的唐临猛然抬头望向天际。虽然天际处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他却一直牢牢地盯着看,仿佛透过那如洗的碧空能看见外面萧子白的身影,然而倒映在他眼眸里的依旧只有无云的蓝天,别说萧子白了,连一只飞鸟也不曾掠过。
属于萧子白的情感在他的胸腔里涌动着,哀痛愤怒交织成一片沸腾的海,他隐隐约约听到了萧子白的声音,他在呼唤唐临醒来,一遍又一遍。
唐临垂下眼,轻轻叹息了一声,知道自己是不能给予萧子白回应的了。
他并不是自己昏迷过去的,因此也并不能“醒来”,硬要用什么词来形容的话,应该用的是“出去”。
之所以要“出去”,是因为他已经“进来”了。那颗七彩的光球闪烁之后,唐临就被困在了这个精神世界里。这个精神世界的样貌唐临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得上有几分熟悉:苍莽的林海,舞动的金光,还有密林深处那棵非常、非常眼熟的缠藤巨树……
啧,真是去到哪里都有他们。
不过这里是精神世界,想必碧灵二妖就是这片精神世界的主人,想要快点出去,先找到原主是正经。
萧子白的情绪还在唐临的胸口涌动着,他抿抿唇,一闪身化作华羽大鸟,鼓起双翼冲破林层,直往苍穹而去。
双翼下的林海连绵起伏,苍茫如一望无际的碧海。唐临借着风力扶摇而上,在林海的上空盘旋片刻之后,一振翅飞向林海正中那棵显眼至极的缠藤古木。点点的金光闪烁着在碧海的上方跳跃,微风吹拂着树叶刷拉拉地响,这一切如此美好又静谧,你几乎找不到这片森林的缺点——只除了其间毫无生机。
树木没有新叶,绿草不生嫩芽,这里没有鸟儿没有兔子没有刺猬没有鹿和马,除了树和草,这里什么都没有,甚至也没有花。这世界里的每一处都那样灿烂地毫无保留地翠绿着,有微风,有阳光,看上去似乎一派美好,却处处透着种不真实的味道。
唐临轻盈地掠过高高低低的树梢,翼下的枝叶们懒洋洋地在微风里摇晃着。那上面每一片叶子都精致得虚假,没有虫斑和破损,条条叶脉青透如翡翠。
这里所有的树木绿草都精致得不像是真的,只除了正中央的那棵缠藤巨树。藤条半枯,巨树叶萎,他们是这片精神世界里仅有的不完美的东西。唐临很快就飞到了树林的中心,谨慎地停留在巨树树荫范围之外盘旋。他看了看那毫无反应的藤蔓和巨树,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用翅尖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
绿色的泡泡从那个虚无的圆里钻出来,唐临一拍翅膀,微微的风随之吹来,推着那泡泡渐渐往前,一点点接近了那棵参天的巨树。
巨树与藤蔓似乎对此毫无反应,任由那泡泡不断接近,但唐临却眼尖地注意到藤蔓上的一片翠叶逆着风向一颤,他咔哒了一下喙,悄悄加大了风力。
渐渐变强的风推动着绿色泡泡,它在巨树的树皮上弹动了片刻后,“啪”地一声破裂了,巨树依旧毫无反应,他身上的藤蔓却一动,接着蓦然垂下,叶尖抖了两抖,滚下一滴露珠来。
在阳光的映照下,那露珠如泪水般清透。
唐临盯着那露珠看了数秒,心中的猜测渐渐成型,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对着巨树与藤蔓说:
“我认识一个木灵,一个很傻很傻的木灵。”
这话说得很有些突兀,显得非常没头没尾,但唐临却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晰。微风再起,托着他的话音在藤蔓与巨树的周围打转。
“那木灵活了很多很多年了,但心智依然像是一个小孩子,黄乐山说是因为他的神魂破碎了。他倾尽全力也只勉强留存下来一半,那木灵没有痴傻已是天幸,长大……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唐临瞟了一眼藤蔓,继续往下说道:
“神魂破碎是因为他死过一次——不,不能这么说,其实那木灵早就已经死了,是黄乐山他们强留下了他的神魂,但也仅仅只留下了神魂。他的身体早就腐朽成灰,如今只能在别的树木体内寄住。”
“他的记忆很好,还记得很多很多以前的事,记得他死时的场景,记得那个荒谬的预言,记得失踪的占卜师,也记得他去世的爹娘。黄乐山会带他来拜祭他们,但他只能呆在星河梭上,呆在那一棵棵化不出人形的树里,连亲眼看一看他爹娘的坟茔也不可得……”唐临停顿了片刻,补充道:“哦,我忘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坟茔。”
垂落到地面的藤蔓轻轻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唐临抬眼看了那藤蔓一眼,知道自己的话有了效果,便硬着心肠继续往下说:“那木灵一直都只能活在那小小的一片森林里,永远只能等待着别人来看望他。他不能走路,不能玩耍,甚至不能尝一尝露水的滋味,每天都只是孤独地在那里做泡泡,一做做很多个,然后看着那些泡泡发呆……”
他摇了摇头,叹息着道:“我实在是觉得这样活着太难过,几乎相当于永生永世的囚禁,他却对我说,活着总是比死掉好,他活着一天,就还能记得一天他死去的爹娘,不至于让所有人都把他们忘了。”
“前辈觉得呢,那个木灵是不是很傻?”
古树上缠绕着的藤蔓默然了片刻,身上忽然闪过一道青光。
“你是谁?”藤蔓这样问他,唐临敛起翅羽落在林梢上,简简单单地回答道:“妖族,唐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