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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里糊涂间,沧海一个踉跄,手里的糖堆掉在了地上。
烛曌一把扶稳:“还好吗?”
沧海狠命甩开心头这些不爽的情绪,却不小心甩开了烛曌的手。
“当年的我是否很可笑,竟敢与天为敌?真的只是为你抱不平吗?”
烛曌被他甩开,又突闻此言,猛然一愣,手指定格在了原地。
“何出此言,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烛曌边说边伸手探测他的墟元炁海,那广袤丰杀的灵海深壑,依旧牢牢镇锢着一座神尊骨笼,笼中镇印着那只传说中的疆犼妖魂。
此刻,它已不怀好意地微睁眼睑。
烛曌立即输了一段镇魂定煞的浑厚灵息,一团炁雾弥漫空间,待一切消散,对方又回归沉寂。
他心道:好险!
沧海情绪渐渐安稳,之前的焦虑一扫而空,隐现的白丝又悄悄收敛。
“没事,可能久未接触尘世,有点不适应。”说罢,他故意直起腰杆,装得若无其事,信步溜达着打探客栈去了。
烛曌矗立街巷,胸膛三寸骨裂般的颤痛,他赶忙手按心口,掏出归神丹吞了一颗,而后若有所思地望着前人背影。
……
翌日,两人长行一番,踱亭观景、溜湖逗鸟,好不惬意,哪有仙家半分任务傍身的模样。
“尊主,咱们不用先去办正经事吗?”沧海东张西望格外欢愉。
烛曌正负手信步,沉醉于山林秀色间,听言顿足转身:“哪里看得出现下‘不正经’?”
“哎哟喂重说!正事!是正事好吧!”
沧海佯睨一眼咬文嚼字的大神仙,又道:“你真愿意给那怨婴一次渡世的机会?它可是恶灵哪。”
烛曌望眼番天环,那里收着河妖与怨婴。
“非其所错,却要它来承受后果,既遇不公,顺手援助也无不可。”
沧海笑了,就说他家尊主绝非他自个说的那般没有“白莲心”。
“那你为啥带上那个小鬼头?”沧海说的是岩生鬼魂,那日见幻三哥将老气横秋的小男孩带回来,颇觉意外。
烛曌告诉他,那小鬼岩生就是云山岩金的转世,当年得知桂竹将润玉携怀入世,便也紧步后尘入了轮回。
它从未掩饰过对润玉的喜爱,可惜在对方的眼中,无论是爱意还是恨意,都未曾留它半分身影。
岩金性子倔,铁了心地追随其右,只求对方某一世的青睐。
桂竹、润玉、岩金,再来那么一个千年难遇的妖元孽胎,怕是这场化劫之行有得麻烦。
“昨夜你同我讲润玉变河妖的经历,可惜我、我睏得睡着了……”
沧海有些支吾,蓄养千年灵气,初下凡还是觉得自己不扛睏,听尊主讲故事也能睡着……
唉说白了,这身骨还是弱得不像话呀?
烛曌却没丝毫苛责:“无妨,想睡就睡,若没听全,我重讲便是。”
瞅这风轻云淡的宠溺样……果真,皮孩都是宠坏的。
沧海通不客气,说道:“呃,还真没听全。”
烛曌浅浅一笑,心领神会重新讲述起来:
那日,小玉在战坑尸骨中翻找了整整一夜,只想见尾生最后一面,可时隔大半年,哪里还能找到当初清简布衣的良人。
肚中孽胎渐渐长大,使她对尾生的愧疚感也越来越深,实则早已聚集了无数的绝望。
待经蓝桥之际,想起尾生就是在此苦守誓约的,悲愤之意无以言表,对失贞更不能释怀,她不顾肚中骨肉,奋力冲向了箭雨。
因葬身的河流乃千古久争之地,枉死的游魂野鬼早将河床铺了个满满当当,怨念浊息浑浪连天。
所以,此处别说是河神,就连一个护河的河童都没有。
小玉尸身因河水湍急,被尸泥白骨卡在了河底。
无数凶煞怨念似乎嗅到了她腹中紫河车的脉息,那可是鬼魂们最滋补的大餐。
数不清的黑煞怨灵啃食着小玉的身躯,愤恨难平的怨念洗刷着胎死腹中的鬼婴,使它吸收了大量的怨气,化为怨灵。
怨灵在千年战河的沉淀中,日趋强大,它不再满足于吸食死尸陈怨,它需要生魂血肉的滋养。
一日,一位蓬氅掩帽的仙人来到桥下,在河中滴了一束仙脉,它便渐渐产生了意识,怨灵变成了怨婴。
与此同时,死去经年的小玉也以白骨之躯化为河妖,重新滋生出血脉与妖身。
她在怨婴意识的操控下,拖着新生的躯壳浮出了水面。
小玉虽对孩子的由来满怀怨恨,可心底也对它格外的愧疚,妖魂中仅存的那丝善念,阻碍着怨婴屠杀城中无辜。
她宁可四处找寻素食野果充饥,而后用自身产出的妖血哺育怨婴。
恶灵饥饿难耐,又斗不过母体意志,于是每次吸食妖血都显得贪得无厌。
小玉一次次忍受着煎熬与折磨,好在每次总会找到充足的食物,怨婴自小以素血喂养,也渐渐稳定了心智、平顺了脉息。
小玉慢慢接受了河妖的身份,却依旧坚守着人性的底线,她只求有朝一日,孩子能够释怀怨恨,重新投胎。
对于自己,她并未多想,也从来不报希望。
可是身为怨灵,即便从无生杀,也因聚积的“天地浊息”,难容于世。
终一日,因水鬼频频出现于河两岸的城邑间,惊扰凡人,偷盗干粮,甚至吓死了打更的老汉,城中官员上呈自家国君,阐明妖患。
这位国君早想侵吞邻国资源,正愁出师无名,这下倒好,散布谣言说邻国有提炼妖邪的逆天行径,于是举起伏妖的大旗,重新燃起了两国战火。
邻国之君也非瓤茬儿,说打就打,反正不必亲自临阵,谁怕谁呢?
此次战祸三年未止,相互间攻城略地,打得你死我活。
最后烽火漫天引燃了整片的护城林,大火数日不熄,不仅焚毁了两岸城池,也枉死了数十万城众。
河妖小玉露出河面,看着人间惨景,她悲痛万分,只觉得无数城民都是因她枉死的。
找不见良人,渡不了怨念,护不了乡亲,大雨没日没夜地洗刷着天地,却无法洗尽河妖心底的悲伤,看着双城再次竖起的战旗,她彻底失控了。
河水激增,最终引来了千年不遇的大洪水,瞬间击垮两城守军,也浇灭了国君再战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