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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曌望着那座庄严的神殿，想起初入其间授勋的场景……
百年也好，千年也罢，红衣纤影仿佛从未把殿前的神阶走完。
无论是天上抑或人间，神殿都是这般拒人千里的模样，然而自己与她，却再难相见。
烛曌转身问道：“憨憨，要不要进去看看？”
“好啊，我现下这副身骨，可以在世人面前亮相吗？会不会一下就被老神仙揭破身份？”
烛曌翻手托出白玉仙瓶，说道：“吃一粒就好。”
那玉脂瓶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洁白，几乎可以看到粉色的丹药在内部周天。
“锁灵丹！！！又想让我钻葫芦？”沧海一把捂住了番天环，退了好几步，那架势似乎想逃。
烛曌看着他傻气的举动，十分无奈，又不得不保证：“有我在，不会让你钻那个。”
“那为啥还要吃，吃了我就施不出法术了。”
“无妨，俺家顽神会得多，不是还会画符咒、拍小人么，在人间保全小命绰绰有余。”
“尊主大人，我很严肃地说。”
“本尊也很严肃。吃！或不吃？”
“好好好，别急嘛，您说吃就吃呗。”
沧海接来丹药咕咚一下，干咽进肚，而后一张嘴，伸着小红舌头含糊道：“吃了啊。”
烛曌暗觉好笑：这厮耍诈的时候多，被逮到的时候也多，所以干脆养成了“以证清白的好习惯”。
明空山主像个带皮娃的母亲，还真认真地探头看了看，气得沧海“嗷”的一口，想咬人。
两人随着进香的信徒一起走向神殿。
烛曌边走边讲解：“后院虽改学宫，前院香火却依旧鼎盛，每届君主都会为其扩建规模，现下一座峻岭已然装不下它了。”
沧海又显露出先前入山时的感叹：“岂止鼎盛……若搁在这儿，我那些本事定大有作为。”
“哪些本事？跳大神么？”烛曌叒笑出声，看来有这灵魂相陪，入世也变得有趣了。
“尊主大人，好好讲话可行？”
烛曌只笑，无应。
沧海知道威胁无用，他只好急步踏入神殿内堂，缓缓仰首，似乎傻了眼：
正殿三丈来高的“轩辕像”威慑八方，五帝之首、天界至尊，果然不是盖的！
虔诚的信徒们顶礼膜拜着神像，虽然只是人间泥塑，却已聚万道灵光。
沧海转过头望向烛曌：“你说的‘列代君主祭祀的人皇’就是这位？”
“他是你爹……”烛曌坦言道。
沧海却不愿承认，悻悻然：“你若稀罕，给你做爹好啦。”
烛曌一点都不气，大方地认了下来：“也行，他是我家妇翁，同爹也无差别。”
“……”
沧海噎得不想再讲话，这该死的长虫，一入世就狂得不是自个了，时时刻刻尽想着占便宜。
两人正在互撕扯皮，一旁突然伸来一拐杖，硬生生一人给了一下：“吵什么吵，也不看看什么地方，再吵本仙姑法灭了尔等。”
沧海抅着后背揉着痛处，转身看去，打他俩的是个衣着艳俗的老妪，手握一柄招魂杖，花里胡哨缀满了彩条，脸上还涂着厚重的脂彩。
不知是请神，还是吓鬼。
烛曌眨眨眼，放下揉头的手指，乐道：“遇到你跳大神的同行了。”
明空山主话才说完，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杖，老妪训诫道：“哪里来的无知狂辈，妪乃神婆，胡仙姑是也。”
“该！让你狂，挨仙姑奶奶揍了吧……”沧海将浓眉大眼笑成了弯月，转念细思，想通了什么：“等等！你姓胡？狐仙姑的‘胡’？”
没等老妪回应，沧海便暗戳戳地给尊主使眼色，烛曌会意，玄指轻提，令仙姑奶奶脸上现了原形：
竟然是只成了精的黄鼠狼。
沧海笑得更开心了：“明明是位黄大仙，为何要自称狐仙姑？”
“大仙不能称仙姑吗？妪夫家姓胡，就不能随夫家姓氏吗？即被尔等察觉，想来也是出挑的修真异士，可敢出来比试一番。”
“噢不啦不啦！我们错了，这就腾地儿，仙姑奶奶大仙大量，人皇神像之下，就原谅我等的浅薄吧。”
沧海求的毫无节操可言，十足十学了赢小燕的样，他睨眼就能看到烛曌嗤笑的目光，可他就是装着啥都没看见。
胡仙姑也感觉自己神殿显形颇有猫腻，想来这里仙来妖往，还不乏天神下界，要知道自己那支五彩招魂杖，倘若打了妖孽，立时就会示警。
反观眼前这两人，只痛不伤，想来不过区区凡人两枚，堂堂得道仙姑，又何必同凡人较劲？
她狠哼恶气，续而转身磕头去了。
被黄鼠狼精给嫌弃的两人，快步退出了神殿，这才相视痴笑起来。
“走吧，别处逛逛。咱们要找的人，此刻就在这里。”
沧海听罢，迫不及待扯动对方：“那还等啥？快去找找。”
两人绕开神殿，向后山学宫走去，那是一处清风素景的灵秀之地，没有半丝仙门结界的阻挠，烛曌挥袖携沧海隐身进入了院墙。
远处钟楼之上响起几声嗡鸣，惊起了一片林间的飞鸟，真真是给人一种师严庄重之感。
远及亭台学堂的飞檐下，垂着八幅素幔，随山风轻舞，遮住了艳阳，却遮不住席地而坐的莘莘子童。
他们摇头晃脑跟着入门仙师学规矩，大致意思如下：
勿品行不端，犹不堪辱国殃民。
勿门阀攀比，犹不堪欺善他族。
勿目无尊长，犹不堪阿谀奉承。
勿妄传谣言，犹不堪戾语乖张。
勿旷课打闹，犹不堪骚扰同修。
勿聚架斗法，犹不堪乱使异能。
勿衣冠不整，犹不堪蓬头垢面。
勿损折花果，犹不堪浪费粮食。
勿喧嚣疾行，犹不堪攀墙夜游。
勿聚众赌博，犹不堪花酒淫纵……
那些还在诵颂学规的子童，素衣垂髫，年不足十，脸上显着稚嫩与不安分，难有坐相可言，于是他们被督学的小仙师尽数施了定身咒。
沧海眼珠打转，玩心大盛，贼贼坏笑之余，夹起一枚蓝色符咒，化成一缕荧光碎星，悠悠扬扬飘入学堂，悄悄地旋绕起每位孩童。
那尘世中略微粗浅的定身咒，便被逐一破解。
瞬间满堂喧哗，解禁的垂髫小儿，以为到了下学的时辰，欢蹦乱跳闹作一团，惊呆了前台杵立的小仙师。
他品品指尖灵力，再望望众位学子，不清楚是法术出了问题？还是耳疾听漏了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