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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厂记之九：三姐的美发店
金融风暴终于光顾我们老百姓了，其形势如风雨来临了一样：树木吹倒，屋子破坏，没有一点正常状态。表面上它是看不见的，表面上看小镇一切平静，小卖小买的照常进行。围墙外的小水坑里的珍珠鸡仍旧一只接一只，它们是不消逝的。游泳时一样发出那种类似鸟而不似鸟的凄厉叫声。宾馆似乎一直在营业。水坑面上仍旧漂浮着浅绿的蒲笋。这样看去，加之这几天太阳出的特别好，竟没有丝毫秋的衰败之景况。回暖到一种类似春夏之间的温柔里。农村的一切真的没任何改变，只是更为怪异荒凉的静。这静是常人不能体察到的，象青苔镇那久远性的静。青苔人生活了千百年都没发现。只有突然安居那里或路过那里的人才会感觉到。它的静里遮盖着颓废与衰败。街道仍旧开阔齐整，光洁笔直的闪着青光。懒洋洋或木钝的居民仍旧凑合在茶馆里打牌吆喝。街道上小买小卖的照常一样不缺：水果，小菜，小花小朵
然而这一切表面所掩盖的衰败，有点经营资本与经验的人都能深刻的感受到。只要扎下去，风暴会让人消失站立在这世上的位置。
当然这样的风暴中谁也阻挡不了人们一样生活说着玩笑话。也一样阻止不了未受教育的年轻女子讲着愚昧无知却让人捧腹大笑的话。
汶川地震爆发时，人们从电视镜头看见地震来临之时的狂风暴雨情形，那种恐怖空前的。有个十五岁的小女子在三姐理发店当学徒，另还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师傅，十九岁吧。她在三姐理发店干了多年了。
她们边做事边看到关于地震的报道。看见那个地震来临前的恐怖镜头。
女学徒说：啊，真恐怖，乌岸斗黑，狂风暴雨，天踏下来了似。
女师傅说：是啊，真恐怖。这样子下去肯定是对国家经济有极大影响的。
女学徒说：那是一定的了，亚洲金融风暴还不是起了这么大的风下了那么大的雨，天昏地暗的。说话神情语气丝毫没有迟疑，仿若亲临，绝对的目击者。那时她才多大。
女师傅说：鬼呀，亚洲金融风暴又不是起风下雨，是经济动荡。女师傅一再强调亚洲金融风暴是经济问题不是天气问题。
女学徒说：就是刮风下雨，暗无天日，跟汶川地震来时一模一样。
女师傅惊呼道：天呀，你真的搞错了，金融风暴不是刮风下雨是经济问题不是天气问题。
女学徒听女师傅如此惊呼不做声了，但决不认为自己说错了。
回家回想她们这一段对话，真忍不住发笑。世上竟有这样可爱的人，把金融风暴与刮风下雨混在一起。这是多么的无知啊。可却不让人有无知的感觉。我很为她的单纯与对这时事的空白感到兴庆而羡慕。
女子十五岁长的白净清秀，却掩饰不住一股野气。不是那种娇宠柔丽的女子是那种朴素美丽的女子。
一天我回家到三姐美发店洗头发。女子热情的帮我洗头按摩，做的非常好。做完了我们便在三姐门店前说话。
我说：金融风暴是刮风下雨吗？
她笑了笑毫不掩饰的说：我不懂，但想金融风暴肯定就是刮风下雨，象汶川地震来时那样天昏地暗。
我说：你的想象很正确，你的解释是最贴切的，金融风暴就是刮风下雨，时间长了就会毁灭人间，比汶川地震还可怕。
她说：我说就是嘛，她总要跟我争不是。她是指女师傅。
我说：表面上说应该不是，但实质里一样，你真聪明啊。
她说：哈，我还聪明啊，读书时我最憨，书袋里的书从未看过。有一次我在菜园里摘桔子吃都把书包弄丢了，去学校回家里就一个光人。我父亲晓得了说我读书就那么回事，读什么书罗。听她说这真是世间最轻松幸福的事，也感觉她是世间最轻松幸福的人。
我笑死了：你父亲没有骂过你吗？你这样子？
她说：我父亲从未骂过我，只是有一次他骂了我。因为我摘桔子吃爬到树上把那颗树压死了。我父亲说，这满园的桔子你吃的完吗？干吗爬到树上去吃，都吃得了多少呢？就是贱。我父亲骂我贱时，喀嚓一声树枝断了，那年冬那颗树就死了。
哈，你怎么要爬到桔树上去吃桔子呢？我忍不住大笑。
哈，不知道坐在树上吃桔子的感觉多好，我不是想吃很多只是想霸占一颗树，很安逸。坐在上面就没有人敢摘这颗树上的桔子了。
这孩子真是很有趣很纯朴的，简直就是快乐的天使。尽管她什么都不懂，但有股天然的智慧，折服我们这些陷入庸常的人。
三姐的美发店在金融风暴中所展示的景致真是大不同啊。相反三姐的美发店生意似乎更好。前几天又请来了一位美女师傅。她们三人帮还不把人肚子笑坏啊。
在这爽朗的秋日，这貌似平静的全球金融动荡的日子里，唯有静坐等待，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加之我们经营的油脂这块还未到寒冬，更是沾都沾不得。
而10年前亚洲金融风暴我们住在乡村时，那时的乡村尽管透着这一样的死寂，却是真的死寂，没有狂风暴雨的动荡。它就是静止不动吧，没有这山崩地陷的感觉。而这次确有山崩地陷的感觉。那时我每天坐在门前收购玉米小麦豆子。这等秋天正是杂粮上市的好时节。然后再把它们销到饲料厂。还能维持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而今丝毫安全的空间也没有。
由此我特别怀想三姐的美发店。它甚过想象中的麻辣汤馆。因为它在现实里，在我眼前，我心底。还有那些单纯的女孩子们。她们的命运并不因她们的无知改变，相反她们的命运会因她们的单纯美丽而改变。